《相信未来》
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
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
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
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
当我的鲜花依偎在别人的情怀
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霜的枯藤
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
我要用手指那涌向天边的排浪
我要用手掌那托住太阳的大海
摇曳着曙光那枝温暖漂亮的笔杆
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
我之所以坚定地相信未来
是我相信未来人们的眼睛
她有拨开历史风尘的睫毛
她有看透岁月篇章的瞳孔
不管人们对于我们腐烂的皮肉
那些迷途的惆怅、失败的苦痛
是寄予感动的热泪、深切的同情
还是给以轻蔑的微笑、辛辣的嘲讽
我坚信人们对于我们的脊骨
那无数次的探索、迷途、失败和成功
一定会给予热情、客观、公正的评定
是的,我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评定
朋友,坚定地相信未来吧
相信不屈不挠的努力
相信战胜死亡的年轻
相信未来、热爱生命
食指《相信未来》
文革期间几乎是中国文学史上的空白期,然而民间的创作却顽强地生长着,诗人食指无疑是其中杰出的一位民间写作者。就在16-19岁的青春时期,食指便以一代人灵魂的历程写出了《海洋三部曲》、《鱼儿三部曲》、《相信未来》等30余首为时代立言的好作品,这些诗歌不胫而走,在全国各地的知识青年中广为传颂食指《相信未来》在那个阴云密布的时代,在人们心灵上投下了一道希望之光。尽管“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尽管“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悲哀”,人们依然用“美丽的雪花”,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现在重读依然让人动心。
舒婷《致橡树》
舒婷的诗,有明丽隽美的意象,缜密流畅的思维逻辑,从这方面说,她的诗并不“朦胧”。只是多数诗的手法采用隐喻、局部或整体象征,很少以直抒告白的方式,表达的意象有一定的多义性。
《致橡树》热情而坦城地歌唱了诗人的人格理想,比肩而立,各自以独立的姿态深情相对的橡树和木棉,可以说是我国爱情诗中一组品格崭新的象征形象。
“橡树”的形象象征着刚硬的男性之美,而有着“红硕的花朵”的木棉显然体现着具有新的审美气质的女性人格,她脱弃了旧式女性纤柔、抚媚的秉性,而充溢着丰盈、刚健的生命气息,这正与诗人所歌咏的女性独立自重的人格理想互为表里。
在艺术表现上,诗歌采用了内心独白的抒情方式,便于坦诚、开朗地直抒诗人的心灵世界:同时,以整体象征的手法构造意象(全诗以橡树、木棉的整体形象对应地象征爱情双方的独立人格和真挚爱情),使得哲理性很强的思想、意念得以在亲切可感的形象中生发、诗化,因而这首富于理性气质的诗却使人感觉不到任何说教意味,而只是被其中丰美动人的形象所征服。
艾青《我爱这土地》
一、朴实的意象,凝聚深沉的爱
意象即意境。“土地”和“太阳”是艾青诗中的两个主导意象,“土地”象征着生他养他而又多灾多难的祖国,因此“土地”意象凝聚了艾青对祖国和人民最深沉的爱,对民族危难和人民疾苦的深广忧愤。我们从诗的题目中就可以看出这一点,再如“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这真实朴素的两句诗,道出了诗人内心深处永恒的“土地”情结。由此我们不难得出艾青的诗具有独特的审美意象世界。
二、悲怆的诗句,反映热切的情
作为抒情的艺术,诗歌作品需要不断地强化自己的感情,以便久久地拨响读者的心弦。这首诗中回荡着忧郁的调子,郁积着深深的忧伤。“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句中交织着忧郁悲怆之情,但这种抒情基调是诗人敏感的心灵对民族苦难现实和人民悲苦生活的回应,是感情极度热切的反映。
人非鸟兽,不言自明,此诗偏以“假如”开头,这是第一层强化。谁不知道鸟声优美清脆,此诗偏以“嘶哑”相形容,这是第二层强化。光有这两层强化还不够,于是诗中接连出现了所歌唱的对象:土地、河流、风、黎明。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诗人在描写这些对象时达到了穷形尽相、淋漓酣畅的地步,充分体现了这位自由体诗人的艺术特色。我们知道,写诗多半是忌用或少用“的”字的,那些民歌体作品不必谈了,就是自由诗创作,也有不少人害怕“的”字一多,拖泥带水,冲淡了诗味。艾青则不然,他敢于用由一系列“的”字组成的长句来抒发缠绵而深沉的感情,喜欢在所描写的对象前面加上大量的形容词和修饰语,以展现对象的神采风貌,形成一种特殊的立体感和雕塑感,这是艾青的自由诗创作不同于其他自由诗作者(如田间)的一个重要特色。《我爱这土地》自然也不例外,试看诗人在“土地”“河流”“风”“黎明”这样的中心词语前面特意加上的“悲愤的”“激烈的”“温柔的”等许多修饰语,就不难窥见其中的奥秘了。以上所说的这些描摹土地、河流等景观的长句,可说是第三层强化。
三、强烈的对比,映射执著的爱
“假如我是一只鸟”,全诗以这样一个出人意料的假设开头,使读者不禁发出疑问,“鸟”的形象和作者所要歌颂的“土地”有着什么样的联系呢?这是作者在开头留给我们的悬念。正当读者为诗人不断的歌唱——顽强的生命力所折服所吸引时,没料到诗篇陡然来了一个大的转折,一个破折号之后突出“我死了”,让身躯肥沃土地,于是,生前和死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而在这强烈的对比和反差中一以贯之的乃是“鸟”对土地的执著的爱,这真是生于斯、歌于斯、葬于斯,至死不渝!至此上面的悬念也就迎刃而解了。
最后需要指出,诗中的“鸟”是泛指,是共名,是诗人在无所依傍的情况下作出的新的艺术追求。诗中特地亮出“嘶哑的喉咙”,它纯粹是抗战初期悲壮的时代氛围对于诗人的影响所致,同时也是这位“悲哀的诗人”所具有的特殊气质和个性的深情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