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称】《鬼谷子兵法》
【作者名】鬼谷子
【朝代(国家)】战国
【作者简介】
鬼谷子,姓王名诩,春秋时人。常入云梦山采药修道。因隐居清溪之 鬼谷,故自称鬼谷先生。
鬼谷子为纵横家之鼻祖,苏秦与张仪为其最杰出的两个弟子〔见《战国策》〕。另有孙膑与庞涓亦为其弟子之说〔见《孙庞演义》〕。
纵横家所崇尚的是权谋策略及言谈辩论之技巧,其指导思想与儒家所推崇之仁义道德大相径庭。因此,历来学者对《鬼谷子》一书推崇者甚少,而讥诋者极多。其实外交战术之得益与否,关系国家之安危兴衰;而生意谈判与竞争之策略是否得当,则关系到经济上之成败得失。即使在日常生活中,言谈技巧也关系到一人之处世为人之得体与否。当年苏秦凭其三寸不烂之舌,合纵六国,配六国相印,统领六国共同抗秦,显赫一时。而张仪又凭其谋略与游说技巧,将六国合纵土蹦瓦解,为秦国立下不朽功劳。所谓「智用于众人之所不能知,而能用于众人之所不能。」潜谋于无形,常胜于不争不费,此为《鬼谷子》之精髓所在。《孙子兵法》侧重于总体战略,而《鬼谷子》则专于具体技巧,两者可说是相辅相成。
《鬼谷子》共有十四篇,其中第十三、十四篇已失传。《鬼谷子》的版本,常见者有道藏本及嘉庆十年江都秦氏刊本。此电子文本为道藏本,取自萧登福先生之《鬼谷子研究》〔文译出版社,一九八四年〕。
【正文】
〈捭阖〉
粤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观阴阳之开阖以名命物;知存亡之门户,
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故圣人之在天下也,自古
至今,其道一也。
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弛或张。是故,圣人一守
司其门户,审察其所先后,度权量能,校其伎巧短长。
夫贤不肖、智愚、勇怯、仁、义有差。乃可捭,乃可阖;乃可进,乃可退;乃可贱,
乃可贵;无为以牧之。
审定有无,与其实虚,随其嗜欲以见其志意。微排其所言而捭反之,以求其实,贵得
其指。阖而捭之,以求其利。或开而示之,或阖而闭之。开而示之者,同其情也;阖而闭
之者,异其诚也。可与不可,审明其计谋,以原其同异。离合有守,先从其志。即欲捭之
,贵周;即欲阖之,贵密。周密之贵,微而与道相追。
捭之者,料其情也;阖之者,结其诚也。皆见其权衡轻重,乃为之度数,圣人因而为
之虑;其不中权衡度数,圣人因而自为之虑。
故捭者,或捭而出之,或捭而纳之。阖者,或阖而取之,或阖而去之。捭阖者,天地
之道。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纵横反出,反覆反忤,必由此矣。
捭阖者,道之大化,说之变也。必豫审其变化,吉凶大命系焉。口者,心之门户也。
心者,神之主也。志意、喜欲、思虑、智谋,此皆由门户出入。故关之以捭阖,制之以出
入。
捭之者,开也,言也,阳也;阖之者,闭也,默也,阴也。阴阳其和,终始其义。
故言长生、安乐、富贵、尊荣、显名、爱好、财利、得意、喜欲,为阳,曰始。
故言死亡、忧患、贫贱、苦辱、弃损、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诛罚,为阴,曰终
。
诸言法阳之类者,皆曰始;言善以始其事。诸言法阴之类者,皆曰终;言恶以终其谋
。
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故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小。以下求小,以高
求大。由此言之,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可以说人,可以说家,可以说国,可
以说天下。
为小无内,为大无外;益损、去就、倍反,皆以阴阳御其事。
阳动而行,阴止而藏;阳动而出,阴隐而入;阳还终阴,阴极反阳。
以阳动者,德相生也。以阴静者,形相成也。以阳求阴,苞以德也;以阴结阳,施以
力也。阴阳相求,由捭阖也。此天地阴阳之道,而说人之法也。为万事之先,是谓圆方之
门户。
〈反应〉
古之大化者,乃与无形俱生。反以观往,覆以验来;反以知古,覆以知今;反以知彼
,覆以知此。动静虚实之理不合于今,反古而求之。事有反而得覆者,圣人之意也,不可
不察。
人言者,动也;己默者,静也。因其言,听其辞。言有不合者,反而求之,其应必出
。
言有象,事有比;其有象比,以观其次。
象者,象其事;比者,比其辞也。以无形求有声。其钓语合事,得人实也。其犹张罝
而取兽也。多张其会而同之,道合其事,彼自出之,此钓人之网也。常持其网而驱之。
其不言无比,乃为之变。以象动之,以报其心、见其情,随而牧之。
己反往,彼覆来,言有象比,因而定基。重之、袭之、反之、覆之,万事不失其辞。
圣人所诱愚智,事皆不疑。
故善反听者,乃变鬼神以得其情。其变当也,而牧之审也。牧之不审,得情不明。得
情不明,定基不审。变象比必有反辞以还听之。欲闻其声,反默;欲张,反敛;欲高,反
下;欲取,反与。欲开情者,象而比之,以牧其辞。同声相呼,实理同归。或因此,或因
彼;或以事上,或以牧下。此听真伪,知同异,得其情诈也。动作言默,与此出入;喜怒
由此以见其式;皆以先定为之法则。以反求覆,观其所托,故用此者。
己欲平静以听其辞,察其事、论万物、别雌雄。虽非其事,见微知类。若探人而居其
内,量其能,射其意也。符应不失,如螣蛇之所指,若羿之引矢;故知之始己,自知而后
知人也。其相知也,若比目之鱼;其见形也,若光之与影也。其察言也不失,若磁石之取
针;如舌之取蟠骨。其与人也微,其见人也疾;如阴与阳,如阳与阴,如圆与方,如方与
圆。未见形,圆以道之;既见形,方以事之。进退左右,以是司之。己不先定,牧人不正
,事用不巧,是谓忘情失道。己审先定以牧人,策而无形容,莫见其门,是谓天神。
〈内揵〉
君臣上下之事,有远而亲,近而疏;就之不用,去之反求;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
相思。
事皆有内揵,素结本始。或结以道德,或结以党友,或结以财货,或结以采色。用其
意,欲入则入,欲出则出;欲亲则亲,欲疏则疏;欲就则就,欲去则去;欲求则求,欲思
则思。若蚨母之从其子也;出无间,入无朕。独往独来,莫之能止。
内者,进说辞也;揵者,揵所谋也。欲说者务隐度,计事者务循顺。阴虑可否,明言
得失,以御其志。方来应时,以合其谋。详思来揵,往应时当也。夫内有不合者,不可施
行也。乃揣切时宜,从便所为,以求其变。以变求内者,若管取揵。言往者,先顺辞也;
说来者,以变言也。善变者:审知地势,乃通于天,以化四时,使鬼神,合于阴阳,而牧
人民。
见其谋事,知其志意。事有不合者,有所未知也。合而不结者,阳亲而阴疏。事有不
合者,圣人不为谋。
故远而亲者,有阴德也;近而疏者,志不合也。就而不用者,策不得也;去而反求者
,事中来也。日进而不御者,施不合也;遥闻声而相思者,合于谋、待决事也。
故曰:不见其类而为之者,见逆。不得其情而说之者,见非。得其情乃制其术,此用
可出可入,可揵可开。故圣人立事,以此先知而揵万物。
由夫道德、仁义、礼乐、忠信、计谋,先取《诗》《书》,混说损益,议论去就。欲
合者用内,欲去者用外。外内者,必明道数。揣策来事,见疑决之。策无失计,立功建德
,治名入产业,曰揵而内合。上暗不治,下乱不寤,揵而反之。内自得而外不留,说而飞
之,若命自来,己迎而御之。若欲去之,因危与之。环转因化,莫知所为,退为大仪。
〈抵巇〉
物有自然,事有合离。有近而不可见,有远而可知。近而不可见,不察其辞也;远而
可知者,反往以验来也。
巇者,罅也。罅者,[山间]也。[山间]者,成大隙也。巇始有朕,可抵而塞,可抵而
却,可抵而息,可抵而匿,可抵而得,此谓抵巇之理也。
事之危也,圣人知之,独保其身;因化说事,通达计谋,以识细微。经起秋毫之末,
挥之于太山之本。其施外兆萌牙櫱之谋,皆由抵巇。抵巇之隙为道术用。
天下纷错,上无明主,公侯无道德,则小人谗贼、贤人不用、圣人窜匿,贪利诈伪者
作;君臣相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离散,乖乱反目,是谓萌牙巇罅。圣人见萌牙巇
罅,则抵之以法。世可以治,则抵而塞之;不可治,则抵而得之;或抵如此,或抵如彼;
或抵反之,或抵覆之。五帝之政,抵而塞之;三王之事,抵而得之。诸侯相抵,不可胜数
,当此之时,能抵为右。
自天地之合离终始,必有巇隙,不可不察也。察之以捭阖,能用此道,圣人也。圣人
者,天地之使也。世无可抵,则深隐而待时;时有可抵,则为之谋。此道,可以上合,可
以检下。能因能循,为天地守神。
〈飞箝〉
凡度权量能,所以征远求近。立势而制事,必先察同异,别是非之语,见内外之辞,
知有无之数,决安危之计,定亲疏之事,然后乃权量之。其有隐括,乃可征,乃可求,乃
可用。
引钩箝之辞,飞而箝之。钩箝之语,其说辞也,乍同乍异。其不可善者,或先征之,
而后重累;或先重以累,而后毁之;或以重累为毁;或以毁为重累。其用或称财货、琦玮
、珠玉、璧帛、采邑以事之。或量能立势以钩之,或伺候见[山间]而箝之,其事用抵巇。
将欲用之于天下,必度权量能,见天时之盛衰,制地形之广狭、阻险之难易,人民货
财之多少,诸侯之交孰亲孰疏、孰爱孰憎,心意之虑怀。审其意,知其所好恶,乃就说其
所重,以飞箝之辞,钩其所好,乃以箝求之。
用之于人,则量智能、权材力、料气势,为之枢机,飞以迎之、随之,以箝和之,以
意宣之,此飞箝之缀也。用之于人,则空往而实来,缀而不失,以究其辞。可箝而纵,可
箝而横;可引而东,可引而西,可引而南,可引而北;可引而反,可引而覆,虽覆能复,
不失其度。
〈忤合〉
凡趋合背反,计有适合。化转环属,各有形势,反覆相求,因事为制。是以圣人居天
地之间,立身、御世、施教、扬声、明名也;必因事物之会,观天时之宜,因以所多所少
,以此先知之,与之转化。
世无常贵,事无常师。圣人无常与,无不与;无所听,无不听。成于事而合于计谋,
与之为主。合于彼而离于此,计谋不两忠,必有反忤;反于是,忤于彼;忤于此,反于彼
。其术也,用之于天下,必量天下而与之;用之于国,必量国而与之;用之于家,必量家
而与之;用之于身,必量身材能气势而与之;大小进退,其用一也。必先谋虑计定,而后
行之以飞箝之术。
古之善背向者,乃协四海,包诸侯忤合之地而化转之,然后以之求合。故伊尹五就汤
,五就桀,而不能有所明,然后合于汤。吕尚三就文王,三入殷,而不能有所明,然后合
于文王。此知天命之箝,故归之不疑也。
非至圣达奥,不能御世;非劳心苦思,不能原事;不悉心见情,不能成名;材质不惠
,不能用兵;忠实无真,不能知人;故忤合之道,己必自度材能智睿,量长短远近孰不如
。乃可以进,乃可以退;乃可以纵,乃可以横。
〈揣篇〉
古之善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权,而揣诸侯之情。量权不审,不知强弱轻重之称;揣
情不审,不知隐匿变化之动静。
何谓量权?曰:度于大小,谋于众寡;称货财有无之数,料人民多少、饶乏、有余不
足几何?辨地形之险易,孰利孰害?谋虑孰长孰短?揆君臣之亲疏,孰贤孰不肖?与宾客
之智慧,孰少孰多?观天时之祸福,孰吉孰凶?诸侯之交,孰用孰不用?百姓之心,去就
变化,孰安孰危?孰好孰憎?反侧孰辩?能知如此者,是谓量权。
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时,往而极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隐其情。必以其甚惧之时
,往而极其恶也;其有恶也,不能隐其情。不能隐情欲,必失其变。感动而不知其变者,
乃且错其人勿与语,而更问其所亲,知其所安。夫情变于内者,形见于外,故常必以其见
者而知其隐者,此所谓测深揣情。
故计国事,则当审权量;说人主,则当审揣情。谋虑情欲,必出于此。乃可贵,乃可
贱;乃可重,乃可轻;乃可利,乃可害;乃可成,乃可败:其数一也。故虽有先王之道,
圣智之谋,非揣情隐匿,无可索之。此谋之大本也,而说之法也。常有事于人,人莫能先
,先事而至,此最难为。故曰:揣情最难守司。言必时其谋虑。故观蜎飞蠕动,无不有利
害,可以生事美。生事者,几之势也。此揣情饰言,成文章而后论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