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李煜的生平与创作
李煜(937~978),字重光,初名从嘉,南唐中主李璟第六子,北宋建隆二年(961)继位,史称南唐后主。南唐是五代十国时期南方的大国,建都金陵(今江苏南京),共历三主,先主李升时国势强盛,一度管辖今江苏、安徽淮河以南和福建、江西、湖南及湖北东部大片地区,至中主李璟后期国势渐衰。李煜即位后,北方的后周政权已被北宋取代,赵匡胤野心勃勃,欲图统一,先后灭掉了荆南、后蜀、南汉等国,对南唐构成了巨大的威胁。面对来自北宋的压力,李煜一方面对自己小朝廷的存亡感到忧虑不安,每年不得不向北宋进献大量的金银贡物以讨取宋太祖的欢心,致使府库空虚,民生凋敝;另一方面在生活上却又浮华奢侈,极尽享乐,终日在深宫中歌舞饮宴、纵情声色。其在位15年,既不关心百姓的疾苦,也不整顿军备,只图一时之苟安。然而,宋太祖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赵匡胤语),开宝七年(974),北宋曹彬举兵南下渡江,围困金陵,次年城破,李煜肉袒出降,做了俘虏,被押送到汴京(今河南开封),封以右千牛卫上将军、违命侯的虚衔,在囚禁中度过了三年“以泪洗面”的日子。太平兴国三年(978),宋太宗命人用牵机药将他毒死,追封其为吴王,葬于洛阳北邙山,李煜时年仅42岁。
李煜在政治上固然是一个昏庸无能的皇帝,但他同时却是一位多才多艺的才子,不但工于书法,擅长绘画,精通音律,而且在诗、词、文各方面均有一定的造诣,其中尤以词的成就最高。其词以宋太祖开宝八年(975)南唐亡国为界,可以分为前后两个时期:前期的词主要以反映宫廷生活与男女情爱为主,如《玉楼春》(晚妆初了明肌雪)、《浣溪沙》(红日已高三丈透)、《更漏子》(金雀钗,红粉面)、《一斛珠》(晚妆初过)、《菩萨蛮》(花明月暗笼轻雾)等。也有一些写离别相思的作品,如《阮郎归》(东风吹水日衔山)、《清平乐》(别来春半)、《长相思》(一重山,两重山)等;后期的词则更多地是表达对故国的怀念和抒发亡国的哀痛,如《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浪淘沙》(帘外雨潺潺)、《乌夜啼》(无言独上西楼)等。
学术界评价李煜的词,多认为其前期的创作题材狭窄,风格香艳,与“花间派”并无二致,因而毫无可取,更谈不上什么成就,奠定李煜词坛地位的是其亡国被俘以后的作品。笔者认为这样的评价多少有些片面,人们至少不应对李煜前期的创作全盘否定,也不应将其前后两个时期截然分割开来进行评价。事实上李煜创作成就的取得是一个连贯的过程,不同时期只是题材和风格不同而已,不能只看到后期的半个李煜,而应该对他的创作进行全面的分析研究,只有这样去评价李煜在词史上的贡献与地位才是正确的。
二、李煜对词的开拓与成就
词是曲子词的简称,即歌词之意。清人宋翔凤《乐府余论》说“:以文写之则为词,以声度之则为曲。”这表明它是一种配合音乐用以歌唱的诗体。关于词起源于何时,目前学术界尚无一致的看法。宋人王灼《碧鸡漫志》卷一说“:盖隋以来,今之所谓曲子者渐兴。”认为隋代就开始有词了,这一说法较为可信。早期的词起自于民间,如在敦煌发现的曲子词共160多首,其中绝大多数是民间的作品。中唐时期,开始有文人学习民间词,创作了一些带有民歌色彩的作品,如张志和的《渔歌子》“: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写诗人流连山水的生活情趣;韦应物的《调笑令》“:胡马,胡马,远放燕支山下。跑沙跑雪独嘶,东望西望路迷。迷路,迷路,边草无穷日暮”,写边塞风光;刘禹锡的《竹枝》:“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写相思闺怨;白居易的《忆江南》“: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写江南美景等。这些早期的文人词清新活泼,大多仍带有浓郁的民歌情调。但到了晚唐五代,文人词的创作开始远离了民歌清新质朴的传统,逐渐成为皇家贵族和士大夫在花间樽前娱宾遣兴的工具,崇尚以华糜的文辞来描摹妇女的体态和风情,无病呻吟地抒发其花前月下之幽思闲愁等。以温庭筠、韦庄、皇甫松等为代表的花间词派的作品可谓此类文人词的代表,如温庭筠的《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
欲度香腮雪。懒起画娥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描写的是一个女子刚刚睡醒,懒理晨妆的一副娇滴滴的慵倦情态;顾夐的《诉衷情》“: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描写的则是女子孤枕独眠的相思幽怨。花间词人的作品内容风格大抵与此类同。欧阳炯在《花间集》序中说:“杨柳大堤之句,乐府相传;芙蓉曲渚之篇,豪家自制。莫不争高门下,三千玳瑁之簪;竞富樽前,数十珊瑚之树。则有绮筵公子,绣幌佳人,递叶叶之花笺,文抽丽锦;举纤纤之玉指,拍按香檀。不无清绝之词,用助娇娆之态。自南朝之宫体,扇北里之倡风。何止言之不文,所谓秀而不实。”由于内容贫乏空虚,文人们便千方百计在形式上下工夫,以绚丽精致的外表来掩盖其空虚庸俗的内容,从而走上了形式主义的歧途。直到李煜的出现,才使得词的这种畸形发展趋势得以扭转。
首先,在情感表达上,李煜的词率性自然,真挚感人,为五代词坛吹入一股清新的春风。尽管词起自民间,早期的文人词也保留了民歌清新质朴的传统,但到了晚唐五代,文人词的创作开始逐步走上了形式主义的歧途,内容越来越空洞,语言却越来越艳丽,尤其是“花间词派”的作品,词风香软、慵惓、淫靡,多无病呻吟之作。而李煜的词则完全是抒发自己的真情实感,没有丝毫矫揉造作之态。如李煜前期创作的《浣溪沙》:“红日已高三丈透,金炉次第添香兽,红锦地衣随步皱。佳人舞点金钗溜,酒恶时拈花蕊嗅,别殿遥闻箫鼓奏。”将他早年身为皇帝时,在宫中通宵达旦、酣歌醉舞的惬意与快乐描写得淋漓尽致,充分表现了一个风流皇帝沉醉于宫廷享乐生活的真实情态。再如他为小周后所作的《菩萨蛮》“:花明月黯笼轻雾,今霄好向郎边去!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叙述了小周后趁着姐姐生病的机会与词人私相幽会的情景,词虽亦写艳情,但情感真切,刻画入神,与“花间”词人的忸怩作态显然不可同日而语。还有他为思念弟弟李从善而写的《阮郎归》:“东风吹水日衔山,春来长是闲。落花狼籍酒阑珊,笙歌醉梦间。佩声悄,晚妆残,凭谁整翠鬟?留连光景惜朱颜,黄昏独倚栏”。表面是写一个幽居独处的女子对离人的相思,实际上则是表达他对被扣留居汴京的弟弟从善的深切思念,情辞凄苦,含意婉曲,字里行间还隐寓着一种丧家亡国的危机之感。至于其亡国被俘以后的词作,在情感的表达上就更加真切了,如《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
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表达了他国破家亡后心中的哀痛和对故国的思念,带有浓厚的伤感情调。李煜的词前后两期风格不尽相同,前期香艳,后期哀伤,然而在情感的抒发上却同是出自于自然与纯真一源。陈廷焯《白雨斋词话》曰:“李后主、晏叔原,皆非词中正声,而其词无人不爱,以其情胜也。情不胜而为词,虽雅不韵,何足感人”。这种以真情写出来的词,对流行雕章镂句、吟风弄月、无病呻吟的晚唐五代词坛是一种巨大的冲击,对扭转当时形式主义不良词风无疑具有重要意义。
其次,在表现题材上,李煜的词打破了“诗庄词媚”的固有传统,扩大了词的表现领域。在李煜之前,词的表现题材非常狭窄,大抵上都以写艳情为主,因而一直被人们认为是不登大雅之堂的“诗余”“艳科”,与传统的诗歌、散文不可同日而语。李煜早期的词由于受到生活上、思想上的种种局限和束缚,在题材上未能尽脱“花间词”的窠臼,归纳起来大致有三类:一是描写他酣歌醉舞、豪华享乐的宫廷生活的,如《玉楼春》(晚妆初了明肌雪);二是写他跟后妃或歌女艳情生活的,如《一斛珠》(晓妆初过);三是抒发离愁别恨或其它伤感情调的,如《乌夜啼》(林花谢了春红)。不过,李煜后期的词却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巨变。由于亡国被俘,李煜经历了由一国之君到阶下之囚的痛苦转变和巨大屈辱,因而,其创作无论是内容还是风格,都“一洗香泽绮罗之态”,充满了亡国的哀痛和对故国的思念,带有浓重的伤感情调,与前期形成了巨大反差。在这些后期的词作中,有的写秋夜的凄清,如《乌夜啼》(昨夜风兼雨);有的写幽居的孤独,如《浪淘沙》(往事只堪哀);有的写梦中的往事,如《浪淘沙》(帘外雨潺潺);有的写对故国的追忆,如《破阵子》(四十年来家国);也有的写亡国的悔恨,如《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等等。这就进一步扩大了词的题材和表现领域,使词开始由闺阁庭院、男女情爱、宫廷宴乐逐步走向社会人生,丰富了文人词的书写角度和方法,充分发挥了词反映现实与抒发情感的作用,使词开始涉及较为深刻的社会生活内容。故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这种题材上的开拓使词从“艳情”的死胡同中突破出来,对提升词的地位无疑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最后,在表现手法上,李煜的词摒弃了“花间词”镂金错彩、字雕句琢的传统写法,多用白描,注重神韵,形成独树一帜的艺术风格。王国维认为:“温飞卿之词,句秀也;韦端己之词,骨秀也;李重光之词,神秀也”,意为温庭筠、韦庄等“花间词人”在表现手法上比较注重语言的修饰,务求其俊丽华美,而李煜则更注重通过白描的手法展现作品的神韵,他的词不镂金错彩而文采动人,不故作含蓄却又情味隽永,语言凝练自然而又富有表现力,形成一种既清新明丽而又婉曲深致的艺术特色,如《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通篇都用不事雕琢的本色语言和通俗的比喻,却将词人失去自由的孤独寂寞、别离家国的悲切凄凉、万千思绪萦绕心头理也理不清的别样滋味刻画得淋漓尽致。词篇虽美而丽质天成,一无藻饰。故而王鹏运《半塘老人遗稿》曰:“莲峰居士(按:李煜别号)词,超逸绝伦,虚灵在骨。芝兰空谷,未足比其芳华;笙鹤瑶天,讵能方兹清怨?后起之秀,格调气韵之间,或月日至,得十一于千首。若小晏、若徽庙,其殆庶几。断代南流,嗣音阒然,盖间气所钟,以谓词中之帝,当之无愧色矣。”如此评价,可谓精当。
三、李煜在中国词史上的重要地位
李煜不是一个称职的皇帝,治理国家可谓一无所能,以至亡国被俘,受尽屈辱,最终客死他乡;但在中国词的发展史上,李煜却是一位无可争议的大家。正如沈谦所说:“后主疏于治国,在词中犹不失南面王”(沈雄《古今词话》卷上引语)。李煜的词感情真挚细腻,语言清新自然,在题材与意境上均突破了传统“艳词”的窠臼,扩大了词的表现领域,形成了自己的风格特点;李煜词的出现扭转了晚唐五代“花间派”无病呻吟、雕章镂句的形式主义词风,把词从浅斟低唱的无聊空虚和雕章镂句的形式主义泥坑里推向社会人生,使它成为抒发真挚情感的载体,令这种一直被人们视为不登大雅之堂的“诗余”“艳科”在某种程度上具有了与传统诗文同样的功能,为词这种艺术形式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在中国词史上,李煜词上承晚唐,下开两宋,具有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重要地位。
李煜前期生活无忧,写的都是富贵生活。亡国后,人生丰富了,后来词的题材也比较广泛。
李煜在词史的地位当然很高。
可以算作是婉约派的开山之人。婉约愁宗——李煜。李煜是婉约派四大代表之一的。柳永,李清照,还有一个不记得了。
豪放派是苏轼,辛弃疾为代表的。
说对豪放派的影响,肯定有的。
因为词的巅峰是宋。李煜在宋之前。宋代受他影响的人太多了。
李煜后期的词,凄绝婉约、悲壮。所以说带有一丝豪放色彩。
李煜在词史上的地位,就好像是股票要大涨前的一个节点,一个信号,一个涨停。
历史上对他词的评价很高,绝对是顶尖人物,千古词帝。
我是随想派,没有拷贝派条理清晰。
拙见。
从李煜开始,词由伶人之作转为士大夫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