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得我谁赛!张岱《陶庵梦忆序》赏析本文是张岱为自己的文集《陶庵梦忆》所作的自序。该文集中,多为回顾自己过去豪华生活之作,而作者写此书时,已穷困潦倒,两相对比,不由人不生慨叹,如大梦方醒,犹忆梦中美境,眷眷不能舍,又自知其不可复得,于是故作潇洒幡悟貌,将一切归之因果,归之大梦。 文章起首,简述国破家亡后,自己的思想矛盾和贫困生活。次以简净的句法,将早年的豪华生活与今日的蔽败潦倒作种种对比,认为这都是现世的因果报应。第三段用黄粱梦、槐安国的典故,点明“五十年来,总成一梦”的主旨,自比“痴人”,犹喜说梦。末段承认,自己虽大梦将寤,仍旧难舍名根,故有种种记叙。全文字数有限,但作者的生活变迁、心路历程 、著文渊源清晰可见,自嘲、自悔、自诩之情毕备,可谓言约而意丰。 本文在对比方面最具特色。尤其第二段中,用七个排比句,作十四种对比,生活的巨大转变,历历如在目前。末段以幻想真事成梦的脚夫与惟恐真事乃梦的寒士故事作比,指出自己与他们一样,俱为“痴人”。这些对比,正是建立在作者个人生活的前后对比之上,“梦”的命名,意味深长。而作者早年的豪华生活均在明代,这忆旧便不免有对朱明王朝的缅怀和留恋,遗民情结暗蕴其中。 《陶庵梦忆序》是明末清初的散文家、史学家张岱为其传世之作《陶庵梦忆》所作的序。张岱是官宦世家子弟,前半生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随着明清政权的更替,张岱“披发入山”,隐居不仕,生活窘迫,“常至炊断”。作为“故国不堪回首”的明朝遗民,今昔对比,现实与梦幻交织,作者满腔的亡国之恨、满腹的思乡之情,便化做了《陶庵梦忆序》写梦写幻的追忆之作。
一、放逸优游的前尘往事
作者在文中前半部分将自己晚年国破家亡、捉襟见肘的潦倒境况与当年繁华靡丽的生活对举,昔日“甘旨”“ 温柔”“ 爽垲”“ 香艳”“ 舆从”的优游生活,如今只剩下“以藿报肉,以粝报”“以荐报床,以石报枕”“以绳报枢,以甕报牖”“ 以烟报目,以粪报鼻”“以途报足,以囊报肩”,让人不得不感慨“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作者把今日之困苦饥饿归于往日奢华,把五十年来的盛衰荣辱看成人生大梦一场。正如他在自作的《墓志铭》中说:“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劳碌半生,皆成梦幻。”这一切,他在晚年回忆往事的时候,悔恨有加。所以“遥思往事,忆即书之,持向佛前,一一忏悔”。于此可见其著书旨趣及以“梦”名书的缘由,更让人感叹游走在现实与梦幻中的作者的神笔。 二、信手拈来的恰切比喻
在简括了本书“不次岁月”“不分门类”的特点之后,作者对自己痴迷本书的现实状态自嘲为“痴人前不得说梦”。为了将自己的“痴”状形象化,他写了两个“痴人”的旧事。与其说是听似言之凿凿的旧事,不如说是作者兴之所至、信手拈来的两个贴切的比喻,大可不必信以为真,只需领会其意趣便可。西陵脚夫“惟恐其非梦”,而中试寒士则“惟恐其是梦”,虽然愿望不同,但作为痴人的本质和作者是一样的。这样,看似虚化的比喻,在作者的信手点染下,化虚为实,与作者的实际状态相连,让人心领神会。
三、真切可感的精当典故
作者在文前描摹自己“披发入山”,布衣素食,甚至到了“断炊”地步的心理时,联想到了伯夷、叔齐二老饿死在首阳山的事迹;繁华过后,最终归于沧桑幻灭之时,写到《枕中记》中卢生在邯郸旅店中昼寝入梦,历尽富贵荣华,醒来之后黄粱尚且未熟的典故;而提到自己写作时仍旧“名心难化”“名根不失”时,再次写到梦中卢生在遗表中还想把其摹拓二王的书法流传后世的典故。这样,作者现实的心理状态就在这看似不经意的典故引用中,从无形无声走向了具体可感。
总之,在《陶庵梦忆序》里,作者的国破之恨、故园之思和亲历沧桑易代巨变后的心灵之痛,在亦真亦幻、虚实相生的表达形式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陶庵梦忆序》后两段赏析
四、五两节,则以议论和剖白的方式,进一步强调了自己寻梦而又惧梦、梦醒了又祈求新梦的矛盾心态和复杂意绪。这样,通篇嘈嘈切切,似乱非乱,主调明晰而又富于变幻,纲绳擎起而又美目盼兮,一种动人心弦、催人共鸣的艺术感染力便油然而生。
由于此文是一篇“自序”,故作者要简括地回顾著述的起缘、宗旨以及全书的内容和特色。张岱尽管在落墨时情绪跌宕起伏,但对于以上这些要点仍给予了冷静的关照。他以抒情为线索,巧妙地嵌入记叙与议论,这就使全文虚实相依,静深而又灵敏,实用而又好看。一般认为,张岱的文章凝练得有如“唐人绝句”,其间点染依稀,烟云灭没,给人以神思荡漾的奇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