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海晴澜
大凡喜欢行走的人,没有不喜欢水的。天地日月,山水自然,原本就是密不可分的。有山的地方通常有水,或是大江奔流,或是小溪潺潺;山有多长,水就有多远,绵延千里万里,相依相拥,不离不弃。翻过一座山梁,或者越过一片荒漠,当一泓碧水在眼前闪着粼粼波光,那份惊喜和感恩的心情,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感同身受。
有时候,水还在更远的山那边,便觉得那山实在是单调和没有灵气的。心里也懂得,只要继续向前走,终究是有水的,脚步便不愿意停下来。仿佛这一路的奔波,不到达有水的地方,就没有意义了。因此,溪流,江河,湖泊,海洋,成为无数次行走的目的地。
我尤为喜欢在水边,静静地坐上半天。那个时候,我一定是品尝过了水的甘甜,让清澈的水洗去了我一脸的风尘。周遭的环境是陌生的,前方的路依旧漫长,但是我一点也不觉得惶恐。水,让我感觉踏实,让我的心纯净、澄澈。
青藏高原上的纳木错,是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深秋的一个大太阳天,我坐在圣湖的湖边,沉浸在一种梦幻之中。头顶是蔚蓝如洗的天空,洁白的云朵哈达一般飘舞;前方是仿如雕塑的雪山,圣洁端庄;蓝幽幽的湖水里,是云彩和雪山的倒影;成群的水鸟在水面上低低掠过,在浪花中发出一声声嘹亮的歌唱。一旁坚硬的岩石上,高高堆起的玛尼堆经幡飘扬。一些藏民,或是三五成群,或是独自一人,手里转动着经筒,沿着湖边,一圈一圈地转动。他们坚信,高原上的湖就是圣湖,即使是千里迢迢,也要赶来朝圣。
阳光是金色的,高原的风吹过,湖面的波澜层层叠叠,翻动着金色的波光。当高原的风吹过我的脸颊,我明白自己在红尘之中;当高原的阳光把我的额头涂抹得亮堂,我又依稀觉得,自己置身在尘世之外。
这个画面给我的心灵带来震撼的原因不止一个,但是,最重要的原因,肯定是阳光和信仰。只有在阳光下,湖水才那样的清澈,雪山才那样的洁白,波澜才那样的诗意;信仰,是心灵最初也是最后的慰籍,犹如阳光,照亮一个人的灵魂,让平凡的生命,变得富足而祥和。
这个纷繁的世界,有多少人是有信仰的呢?风雨人生,有多少人可以静下心来,在水边坐上一会,看看澜清天高呢?也许,偶然一个夜晚,读到元朝名士吕思诚《东渡春澜》的诗句:“东门东渡柳青青,雨后晴澜春水生。月影流来波影碧,浪花飞起雪花轻”。才蓦然惊觉,已然是好久没有身临其境了。
事实上,看山看水,完全在乎心境。不一定要走到远处,也并非要到那些名山名水,只要有了欣赏的心境,就能发现,身边其实有很多美景。清晨抑或黄昏,经过的一片湖,一条河,日出日落,潮起潮平,总能带给人心灵轻轻的颤动。
无论我走过多远的路,我知道,每一步都是起点;无论我见过多少的风景,我知道,更多的风景在我还没有到达的远方。不要说人生磨难,也不要说沧海桑田,生命就是大海里的一滴水天空中的一片云。那么,我为什么不轻舒广袖逸舞长天呢?为什么不把阳光装进心海,在浪花里自由自在地歌唱呢?
就是那一只蟋蟀。流沙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