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人生在世,难免会有个三灾五病,磕磕绊绊。一帆风顺是只有童话里才会出现的美满想象,其实对于一个文明来说也是如此,在文明的建构与生长的过程中,难免遇到重大的打击,或是天灾或是人祸,尤其是遇到难得一遇的大型灾荒,很多稚嫩的文明就因此而走向灭亡了。
在大江大河大平原旁生长起来的农耕文明,以储存和结成互助的关系最终走向国家的方式来对抗灾荒。
那么,
在大草原上生存的游牧文明,又是如何面对灾荒的呢?
农耕文明更喜欢改造自然和顺应自然两种方式相互结合,而游牧民族对于自然和气候的依赖,其实是远远高于农耕文明的,对抗自然灾害的方法也和农耕文明迥然不同。
这种差异,在某种程度上是从价值观出发的,对于农耕文明来说,房屋、田地都是不可移动且不可抛弃的财产,同时也是赖以生存的资产。
但对于游牧民族,土地和房屋的重要性并没有那么重要,“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随时可以抛弃这片牧场转向他处。
对于农耕文明来说,财产是死的,是相对固定的,而对于游牧文明来说则恰恰相反,财产是活的,是可以移动的。他们的财产,就是他们所蓄养的各类牲畜。这些牲畜和农民的房屋田地一样,既是财产,又是生产的工具。
因此,当灾难来临,农民需要用平日的积蓄艰难度过,而游牧民族只要选择“走”就可以了。
对于游牧民族来说,财产和生活方式都是“活的”,这既是优势,也是其生存的困难之处。
对于游牧民族来说,安稳的“停下”,就意味着走向死亡。因此,游牧民族心中的灾难,就和农耕文明心中的灾难就截然不同了。
对于农耕文明来说,抗灾防灾的关键,在于积蓄和互相帮助,在于“等待”。而对于游牧文明来说,抗灾防灾的关键,则在于保证牲畜的生命,因此,他们不储蓄,而是迁徙。
那么,游牧民族所面临的牧灾,究竟是什么呢?
其实主要是“白灾”和“黑灾”,以及干旱、狼患和瘟疫等。
白灾指大雪覆盖草场,致使牲畜觅食困难。黑灾指的是草原冬季少雪甚至无雪,牲畜无水可饮,导致膘情下降,甚至造成大批死亡。干旱同样如此,牧草枯死,牲畜无食可食。而且,在草原上,一种灾难的爆发,往往会导致其他灾害的连锁反应,譬如说牲畜大规模死亡后,瘟疫就会随之而来,导致更大的灾难爆发。
总的来说,牲畜就是牧民的生命线,如同收成对于农民一样,牲畜的生存状态直接关系到草原上的社会环境,甚至影响政权。
那么,具体的抗灾措施有什么呢?
1.迁徙
迁徙避灾,是最为常见的抗灾措施,对于农耕文明来说,防灾的重点往往在于灾前的准备工作,但对于草原上的牧人来说,各种灾难往往无明显前兆、影响范围广大、持续时间漫长。
对于牧人来说,保护牲畜,就是保护财产,因此,当环境不适宜牲畜生活时,离开并寻找合适的生存环境,找到了,灾难也就自然化解了。
实际上,牲畜本身就是一种“储蓄”。
其实迁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很简单,在迁徙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要和其他民族发生关系,特别是与定居的农耕民族,这样一来,又容易演化为社会冲突。
呼韩邪单于为什么选择附汉?翻看那些年的史书“其冬,匈奴大雨雪,畜多饥饿死。”明白了吧,大型白灾来了,牧人们必须做出选择,向东迁徙,还是向西迁徙?
向东是强势的汉朝,向西则是不可揣测的前路。选择向东的就是追随呼韩邪单于的南匈奴,选择向西的就是北匈奴。
由于汉朝的强盛,迫使牧人们做出了“和亲归附”的选择,从对抗到合作,单纯的从防灾的角度考量,这其实是一种进步。
2.“五畜合群”
从这些资料来看,牧人们也和农耕文明一样,有着各种各样的技术对策,在农民精耕细作的过程中,有很多能够达到增产的技术手段,这些手段,其实牧人也同样有,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五畜合群”。
所谓的五畜合群,就是将骆驼、黄牛、绵羊、马、山羊五种不同的牲畜混合放养,这五种生物虽说都是食草动物,但物种归属却不相同,但他们在一起,展现出了万物和谐之美。
骆驼能忍受干旱,取食于树木,能为畜群抵御狂风以及沙尘暴,当遭遇大风和沙尘暴,其他牲畜就需要骆驼们站出来遮风挡雨了。马善于奔跑,在迁移过程中往往扮演开路先锋的角色,在大雪覆盖草场时,马蹄还可以刨开积雪,能够确保马和其他牲畜不会饿死,甚至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其他牲畜还能靠吃马粪来维持一段时间。山羊取食于灌木和落叶,黄牛和绵羊食用矮牧草。
五种生物的饲料恰好是错开的,这既有利于畜牧业的产量,又减轻了草场的负担,同时还能抗击一定的灾荒。
甚至这样的组合,还能使牧群提前察觉到狼群的到来,减轻损害,可以说是非常奇妙了。
3.狩采相举
灾荒来临,牧人往往需要宰杀牲畜来作为口粮,在这种时候,
狩猎和采集就成为了游牧民族获得食物、避免过量的宰杀牲畜从而度过灾荒的重要手段。
本始二年,匈奴左大渠“乃自请与呼庐訾王各将万骑,南旁塞猎,相逢俱入。”呼韩邪单于在位的时候也遭到了灾荒,一面请求汉朝援助,一面组织狩猎,结果“塞下禽兽尽,射猎无所得”,最后北归大漠,继续狩猎。
而采集,对象主要是草原上的各种野果、野菜、菌菇、食物根茎等等食物,阴山岩画里就有牧民采集野果的图样。
狩猎和采集相结合,增强了牧人获取食物的能力,也就加强了游牧民族抵御天灾的能力,更重要的,这种方式可以降低与农耕民族正面冲突的风险,有效的降低了自然灾荒转化为社会灾害的可能性。
4.无论亲疏,一力相抗
对农耕文明来说,依据亲属关系结为组织,是应对灾荒的有效手段,而在草原上,却恰恰相反。这种差异某种程度上是由于财富形式的差异造成的,房子和田地,可以按照亲属关系分给子孙,但畜群,却不能这样简单粗暴的传承。
因此,在草原上,饥荒来临后,由于机遇碰到一起的个人、家庭甚至是其他的游牧部落,只要遇到了,都会同舟共济,一力抗灾。正是由于这样生活的磨练,牧人们往往具有不关心个人利益得失,而着眼于整个集体的利益得失的胸怀。
收继婚制,正是诞生于这种背景之下,你可以觉得这种制度野蛮,却不能否认这一制度让相对弱势的妇孺从未被抛弃,保证了孤儿寡母也能得到群体的抚养。
从以上介绍,我们可以发现,游牧民族的防灾抗灾手段与农耕文明截然不同,但同样具有其内在的逻辑和智慧。正是因此,农耕民族不能取代游牧民族统治草原,游牧民族也不能代替农耕民族治理平原。
最后就自然的表现为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的交替执政,这铸成了我们中华民族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