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李恪是唐太宗李世民的第三个儿子,他的母亲是隋炀帝的女儿杨妃。 恪天然帝王的资质,又深得太宗的器重,仅仅是他的母亲是隋炀帝的爱女,他便只能与皇帝的宝座失之交臂。恪慢慢地对这一点看得很深也很透彻,所以他才能当机立断,决意清心寡欲,远离长安这权力的中心,在偏远的江南做他天高皇帝远的吴王。然而,最终,他还是被褥冤枉地连坐于房遗爱的谋反案件。
“金飙扇徂暑,玉露下层台。接绶芳筵合,临池紫殿开。日斜林影去,风度荷香来。既承百味酒,愿上万年杯”,这是初唐重臣长孙无忌的《早秋侍宴应诏》,文辞华美,比之他主持编写的《隋书志》、《唐律疏义》(30卷),别有一番情调,他一生的辉煌功业却不在此,而在辅助一代英主李世民开创了大唐帝国旭日东升的辉煌。他的家族源自北魏皇族,他是唐太宗的股肱大臣,他是长孙皇后的亲哥哥,他还是唐太宗的儿女亲家,名列凌烟阁二十四位功臣中的第一位。他在唐太宗去世以后,以元舅辅政,为了稳固唐高宗李治的皇位,亲手制造了惊天大案,诛杀了名望素高的吴王李恪,以绝四海之内的期望,为绚丽的初唐抹下了无比悲怆的颜色,而这一悲剧的导火线就是吴王李恪和唐高宗李治的亲妹妹高阳公主(始称合浦公主),这个美丽的女人可怕的任性和可怕的无知牵连了李恪的性命,但李恪直到临死,都没有埋怨她一句半句,他只是痛骂长孙无忌,“长孙无忌窃弄威权,构害良善,宗社有灵,当灭族不久”,他的诅咒变成了事实,武则天后来居上,长孙家族在武则天的荼毒之下,走上了同样悲怆的凄凉末路,这是历史的周期率,在封建社会的漫长岁月中,不断重复着“其兴也勃、其亡也忽”的宿命。
高阳公主不想伤害吴王李恪,吴王李恪却因为与她过从亲密而丢掉了性命,高阳公主想让房遗直完蛋,而长孙无忌偏偏让房遗直活下去,在痛恨和痛苦中度过了暗淡的余生。其实,没有高阳公主,长孙无忌也要收拾吴王李恪,因为李恪实在太出众了,“有英武才”,果敢坚毅,最象李世民,他的身上集合了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全部幻想,如果他是长孙皇后的嫡子,谁都无法动摇他继承人的地位,可惜,他的母亲是隋杨帝的皇女,即使他能以庶子的身份成为大唐储君,开国功臣们也不愿见到隋杨帝的血脉卷土重来。
李恪是天地的精华,万物的灵长,他的身上融合了隋杨帝和唐太宗两位帝王高贵的血脉,融合了北齐、北周、隋、唐军事贵族勇武豪迈的血统,他文武双全,英俊挺拔,在胡化严重的关陇贵族集团中,他也是最最出色的美男子。他没有建过什么大功业,却“名望素高”,深得人心,当他牵连被诛时,“以绝众望,海内冤之”,可见,他象他英武绝伦的父亲一样,是个魅力无穷的万人迷。这种让人折服的巨大魅力,却成为木偶剧中皮诺曹的长鼻子,鼻子越长,越容易撞到铜墙铁壁,不幸的是,皇位只有一个,兄弟却有一群,而他只是庶子,长孙无忌说,“晋王仁厚,守文之良王,且举棋不定则败,况储君乎?”唐太宗万般无奈中,立了晋王李治(长孙皇后的亲生儿子),唐太宗相信晋王的仁厚,并以此断定仁厚的晋王不会危及吴王的生命,但是唐太宗却低估了长孙无忌的冷酷和狠毒,长孙无忌曾和唐太宗一起,为了大唐的皇帝宝座,诛杀了身为嫡长子和储君的李建成和李世民的亲兄弟李元吉。李世民兄弟姊妹众多,只要没有威胁到皇权的根本,在李世民的贞观盛世中都能平安渡过,因为他们没有皮诺曹的长鼻子,但吴王却有,对于晋王李治来说,吴王“珠玉在侧,觉我形秽”,吴王是天生的帝王胚子,也是天生的帝王材料,名望极高,只要有人拥戴,再来一次“玄武门之变”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吴王也的确不甘寂寞,因此,从晋王被立为储君的那一天起,就决定了吴王无法逃脱的悲剧命运。如同后世的武则天当政,“时皇室诸王有德望者,必见诛戮,惟千里褊躁无才,复数进献符瑞事,故则天朝竟免祸”,李千里就是吴王李恪的后裔。李世民对吴王的钟爱和忧虑,可见于李世民的诫子书,“吾以君临兆庶,表正万邦。汝地居茂亲,寄惟籓屏,勉思桥梓之道,善侔间、平之德。以义制事,以礼制心,三风十愆,不可不慎。如此则克固盘石,永保维城。外为君臣之忠,内有父子之孝,宜自励志,以勖日新。汝方违膝下,凄恋何已,欲遗汝珍玩,恐益骄奢。故诫此一言,以为庭训”。
7、“正直”的下属
关于李恪的幕僚,目前唯一可考的是曾经担任过吴王长史一职的权万纪。
话说这权万纪也是个“人物”,因为敢于直言,所以从潮州刺史提拔为正四品下的朝廷京官。而身为持书侍御史,权万纪理当好好珍惜这得之不易的向上升迁的机会,继续发挥自己直言善谏的一面,结果却不然。根据《贞观政要》的记载,权万纪升职后,开始利用职务之便“告讦谮毁”——揭发别人的隐私、诬陷诽谤,甚至肆意弹劾别的大臣,惹得朝臣惶惶不安。
最后魏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无可忍之下非常严肃地向唐太宗上奏说:“权万纪、李仁发并是小人,不识大体,以谮毁为是,告讦为直,凡所弹射,皆非有罪……附下罔上,多行无礼,以取强直之名。”一针见血地指出权万纪不过是个意图骗取直言敢谏之名的小人,认为唐太宗若是出于招揽敢于进言之人的目的,也大可不必将权万纪这样的人留在朝中,因为这样做只会有损自己的名声。
唐太宗听了之后,欣然采纳了魏征的建议。权万纪后来“奸状渐露”,被贬为了连州司马,史书上记载此消息一出,朝廷其他官员的反应是“咸相庆贺焉”,可见权万纪平日里的行径是有多么的卑劣与不得人心了。
这里可以顺带一提司马一职,这个职位在唐朝便是贬官的象征。唐朝在每个州都设置了司马一职,名义上为州郡佐官,实际上就是用来安排京城中那些被贬谪或是闲散的官员。
被贬出京后,权万纪就一直外放做官,正是在这期间,权万纪做了吴王李恪的长史。
虽然权万纪具体上任的时间已无从得知,不过既然能让《旧唐书》认为其“有正直节”,那么应当是贞观十二年前后,李恪在自己的封地屡屡犯事遭唐太宗训斥贬官削俸的这段时间。因为之后的李恪虽然对大唐无甚功劳,却也没再犯过什么错处而再被斥责——对比齐王李祐与蜀王李愔这种屡教不改的,已经是莫大的进步了。想必李恪能够老老实实地待在封地不再犯错,与权万纪最为擅长的“犯颜切谏”是密不可分的。也正因为权万纪在此时表现出了“有正直节”的样子,于是唐太宗又将他指派给了另一个喜欢在封地上屡屡犯事的皇子齐王李祐,意图将其“匡正之”。
然而事实证明,唐太宗终究还是太高看了权万纪。因为做了齐王长史后,权万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本性再度暴露无遗。
根据《旧唐书》的记载,李祐在自己的封地“溺情群小,尤好弋猎”,又在其舅阴弘智——一个正七品下的尚乘直长的挑唆下,萌生了谋逆之心。而权万纪接任了李祐长史一职后,自然是兢兢业业,看到李祐胡来就犯言直谏,“骤谏不纳”后便把李祐平日里喜欢接触的那几个小人统统打发掉,结果李祐又将他们偷偷地找回来,还“狎暱逾甚”变本加厉。
而唐太宗见李祐不能悔过,“数以书责让”,权万纪见状唯恐自己也会被牵连受罚,于是主动上京向唐太宗信誓旦旦地保证李祐一定会改过。结果李祐认为只有自己被斥责了,对权万纪极为不满。而权万纪“性又褊隘”,只知道一味地严防死守,不准李祐这个不准李祐那个,惹得李祐大怒甚至想杀了他。不过权万纪事先得了风声,将意图谋杀自己的几个人全部关进牢里,并将此事上报给了朝廷,最后唐太宗令人将李祐与权万纪带回京城,权万纪奉诏先行,却被李祐在半路中射杀而死。
总的说来,权万纪表面上看起来为人挺正直的,然而正如魏征所一针见血指出的那样,实质上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说其是“小人”也许还不够恰当,但半生庸碌、外强中干的确是权万纪的真实写照。因为能够直言进谏所以被诏进朝廷当官,结果又不能真正有贡献于朝廷,反而成天只知道诬陷诽谤别的大臣,就连房玄龄、张亮这样的肱骨之臣都被谗毁过。权万纪的所作所为绝非一位正直的人会有的。而被外放做官后,权万纪又不能妥善地处理好与李祐的关系,反而变相地让其恶行变本加厉。可见权万纪所谓的“有正直节”不过是表面功夫,“以取强直之名”方是其本质。
8、“显贵”的后代们
根据《旧唐书》的记载,李恪后来被追封为郁林王,实际上是从一品的郡王,长子李千里被封为从三品的郁林县侯。武则天的时候,李唐宗室诸王中德高望重的都被杀得差不多了,只有李千里因为无才无德气量狭小性情急躁,又多次进献吉祥的物品才得以免于祸患。李唐宗室复辟后,李千里进封成王,与自己的儿子李禧跟随节愍太子起兵结果兵败被杀,等到睿宗即位后,睿宗虽然称其“保国安人,克成忠义,愿除凶丑,翻陷诛夷”,又表示“永言沦没,良深痛悼”,结果也只是官复原职,既无追赠亦无改葬。
次子李玮早卒。唐中宗初年追封为朗陵王,他的儿子李袨过继给了李恪的胞弟蜀王李愔,官至从四品上的秘书少监,唐玄宗的时候爵位改成了郡王,不过从礼法上来说,这支已经与李恪无关了。
三子李琨,《旧唐书》上说的很清楚,唐玄宗的时候因为占了儿子李祎的光,被追赠了个正三品的工部尚书,并被追封为了吴王。所以显然李琨能够被追封为吴王,与自己的父亲郁林郡王李恪没有半点关系,完全是自己儿子的功劳。而且李琨被追封后没有改葬,也没有因为追赠而补发俸禄。对照一下同辈李治的嫡子们,不是皇帝就被追封皇帝,不能追封为皇帝的即使被废后仍追封为太子;再比较开元同期,李隆基兄弟除早夭的为亲王,其余的不是被追封为皇帝就是太子。再想想李琨的幼子李祗早在唐中宗的时候就继承了吴王这个封号,就知道李琨追封的这个“吴王”究竟能有什么分量与荣誉了。
李琨的幼子李祗继承了这一脉,李祗是经过几次升迁才做到了从三品的陈留太守,而他的儿子李巘先是凭借门荫补了个五品官,后来继承了嗣吴王的爵位。《新唐书》中说李巘死的时候被追赠了太子少保,但因其“历官清白,居室不能庇风雨。收恤甥侄,慈爱过人,家无留储”,所以最后还是“公卿合赙乃克葬”。这点就不太能理解了,为什么李巘本身是从一品的爵位,死后又被追赠了从二品的官职,然而朝廷却没赏赐任何丧葬钱物,甚至需要同事们凑份子才能顺利安葬呢?
四子李璄,唐中宗的时候被封为归政郡王,因为其兄李千里参与了节愍太子起兵一事,所以连坐被贬为南州司马。最后卒于任上。
至于李琨的长子李祎,因为过继给了江王李嚣,所以从礼法上也排除在了李恪这一脉之外。不过既然《旧唐书》中郑重其事地声称李琨得以追封吴王是因为李祎的“显贵”,还说李祎的三个儿子“皆至达官,别有传”,那我们就来看看李祎这一脉究竟显贵到何种程度。
李祎本来是继承了江王的爵位,但最后还是降了一等爵变成了信安郡王。不过李祎在唐玄宗的时候可谓是官运亨通,虽然他立下最大的军功时候,算起来已是60多岁的年逾花甲年近古稀之龄了。但史书上对吴王李恪这一脉特别的有好感,所以他的两个儿子固然是因为他的军功得以封官,他自己也加封了从一品的文散官开府仪同三司,又兼任了支度使、营田使等官职,但史官仍要为其感慨一句“其赏不厚,甚为当时所叹。”等到天宝元年李祎成为太子少师,旋即就退休了;再等到第二年升为太子太师时,委任书刚下,李祎就病死了。根据《旧唐书》的记录来看,虽然史官记载唐玄宗听说李祎死后痛惜了很久,但李祎作为朝廷的从一品大官却连个谥号都没上,丧葬规模如何更是不得而知,而太子李亨对他的老师更是一点表示也没有。
由此可以参考一下李治是如何对待李绩的,加封李绩为太子太师时还特地增加他的实封共一千一百户;李绩生病的时候,李治和太子送药给他服用;李绩死后,李治为他辍朝七日,追赠太尉、扬州大都督,谥曰贞武;最后风光陪葬昭陵的时候,李治更是“登楼临送,望柳车恸哭,并为设祭。皇太子亦从驾临送,哀恸悲感左右。”
再来看看史官专门为之单独成传的李祎三子。
《旧唐书》说李峘是以郡王子例封为国公的,唐玄宗在成都的时候健儿郭千仞趁夜谋乱,李峘等人带兵平定,却只加授了正三品的文散官金紫光禄大夫。而李岘以门荫入仕,经过“累”迁才做到正六品下的畿县令,不过按照“一品子正七品上”的规定来看,可以反证其父李祎的“显贵”了。然而就在长孙无忌被黜自尽后不到四年的时间里,他的嫡孙长孙延就已经捞到了正五品以上的京官。而李岘后来因为“匡翊肃宗”有功,得封国公。李峄则是最后官至从三品的蜀州刺史,史官称这一门显贵的三兄弟为“荣耀冠时”(不知道同祖同辈的李巘被同僚凑份子下葬的时候这三位在哪里)。
这三兄弟中比较值得一提的是李岘,史官称其“少有吏干”“为政得人心”。然而正是在李岘身为京兆府尹的时候,杨贵妃的族人横行长安,李岘不仅对此束手无策,还被杨国忠找了个借口贬出jing城。直到唐肃宗上台后,才重新重用了他,最后更是“与吕諲、李揆、第五琦同拜相”,又因为李岘“位望稍高,军国大事,诸公莫敢言,皆独决于岘”(位望“低”的第五琦不服:作为税法改革家,咱只受制于皇上)。结果“专权”的李岘“为中官所挤”,遭到李辅国的排挤,成为唐朝首位屈居于阉官之下的知名宰辅。
就史书中的记录而言,李恪的子孙后代看上去都是相当的显贵,不是嗣吴王就是官至正五品以上。然而无论是李恪的di系李祗一脉,还是出继江王的李祎一脉,历仕则天、中宗、睿宗、玄宗、肃宗、代宗乃至以后的各代唐朝皇帝,却都不曾将本就葬在长安的李恪之墓陪葬昭陵,这又是何因?反观李承乾的嫡孙李适之出仕唐玄宗的时候,唐玄宗就亲自下诏追赠李承乾为恒山愍王,以及褒赠了李适之的父亲伯父哥哥等好几个人。《旧唐书》中有言:“数丧同至京师,葬礼甚盛,仍刊石于坟所。”
而且相当令人玩味的一点是,李恪的儿子李璄,孙子李祗,曾孙李岘、李峄、李巘都曾做过宗正卿一职。
宗正卿职责何在?
简单点说就是掌管皇族资料的。所以聪明的你明白了吗,为什么史书中说李恪“有文武才,太宗常称其类己。既名望素高,甚为物情所向”,而我们后人读起来只觉得相当的空虚,因为根本找不到相关的史料可以证明李恪究竟有什么文才和武才的,原来原因就在于此。
一直以来都有人怀疑有关李恪的资料被人篡改过了,如今看来的确是非常之有可能是被人篡改过了。不过可不是什么“胜利者的史书”,而是身为掌管皇族资料的宗正卿可比所谓的“胜利者”们更有实质的权力——正所谓是“县官不如现管”。他们要是将这些皇族的资料不动声色地修改一下,就算是皇帝也发现不了。
所以别的皇子亲王有名望有才能有吏干,都是有实实在在的事迹作支撑的,唯独李恪这里就只有非常浮夸的赞美之辞而已。而李恪的后人们之所以只添了些溢美之辞却没有增加更多的事迹让李恪的生平看上去更完善一些,想来一是因为李恪真的没什么事迹可以大书特书的,二来也是不敢随意乱编事迹添上去,因为多方一印证就有可能出现纰漏。所以最多也只是夸上几句,究竟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反正读者也不可能穿越回去,就算是有所猜测也无法证明了。
而且李恪的后代历任宗正卿的时候已是中晚唐,联想一下五代十国因为战乱,李唐di系的资料散佚不少,唯独李恪这一脉的信息却能保存得如此“详实”。其中究竟有多少猫腻,呵呵,自己思索去吧。
去看《调教初唐》吧,那个作者写的很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