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长的人类进化史上,人和自然的关系经历了一个从被动适应到主动改造的过程。在人类改造自然的过程中,由于人类自觉不自觉地过分强调对自然的“征服”和“控制”,无休止地向大自然索取,在短短的100年内,人类与自然的关系已经发展到很不和谐的地步,大自然也毫不留情地对人类实施了一次又一次的报复。厄尔尼诺、温室效应、沙尘暴、洪涝、干旱、荒漠化等自然现象,都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报复手段。为此,我们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这些代价也警示了世人:大自然并非取之不尽的,也并非简单单一的,大自然就象一张错综复杂的网,牵一发而动全身,而人类也生存于这张网中,从这张网中吸取营养同时也受制于此。
对于人类来说,20世纪是一个重要的分水岭。在这个世纪,人类对自然的征服和控制取得了彻底的"胜利";但是,这个胜利并没有把人类引向伊甸园,而是把人类拖入了空前的危机之中。温室效应,臭氧层空洞的出现,空气中二氧化碳浓度的增加,南北极冰山的溶化,热带雨淋的急剧减少,物种的锐减,生物多样性的消失,能源的紧缺,土地的沙漠化,耕地的减少……这一切都使得地球的生态平衡受到了严重的威胁。人与自然的关系第一次出现了总体性的危机。同时也使生存在大自然中的人类深刻认识到自然界并不是想人类想象的那么简单,“生物圈2号”实验的失败表明,目前人类还无法模拟出一个类似地球、可供人类生存的生态环境。而要保护生态环境的前提是充分认识自然界的复杂性,掌握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规律。
那么,如何构建人与自然相和谐的社会呢?我们认为,在处理人与自然关系上,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必须深知自然界的复杂性和生态系统的整体观念,尊重自然。
从一则故事谈起:
在北美阿拉斯加的茫茫荒原上,生长着一种老鼠,以植被为生,繁殖力极强。但当种群繁殖过盛以致会对植被造成严重危害的时候,其中一部分成员的皮毛就会自动变成鲜亮耀眼的黄色,以吸引天敌捕食的目光;倘若天敌使鼠群减少到适当的数量,老鼠们便会成群结队地奔向山崖,相拥相携,投海自尽。
同时,这块土地上还养育着一种狐狸,以鼠为生,是这里老鼠的天敌,但它们对老鼠的捕食也并非无所节制,当鼠群减少、狐群增加而严重威胁鼠群繁衍的时候,狐狸们便会采取行动,限制种群的发展:一部分成员会聚集在一起,疯狂地、不间歇地舞蹈,夜以继日,直至力竭气绝而死。
老鼠和狐狸的行为应该赢得我们人类真正的理解、同情、尊重和敬意。由于自身的原因,我们人类之间要达到理解、同情和尊重甚至难乎其难,遑论对自然界及动物界。人类曾为自己远离自然界的进化而荣耀,曾为自己成为这个星球上绽开的最灿烂最美丽的精神花朵而自得,更为自己以理性的铁蹄征服自然而豪情万丈。在上述动物的行为面前,我们人类应该感到汗颜和愧疚,应该有罪恶感,应该反躬自省。作为自然界的创造物,人应该融入自然、适应自然,而不应该破坏自然、违背自然。
因此,我们必须从现在起,拜自然为师,循自然之道,充分、客观的去认识自然,从自然界中学习我们的生存和发展之道。不要过度迷恋人类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信条,实际上,现存的环境问题往往是我们对自然无知或盲目过渡使用的结果,它的最终解决需要我们到自然生态系统中去发现和掌握生态规律。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摆脱目前的困境。
总结经验教训,必须深知自然界的复杂性和生态系统的整体观念,尊重自然。才能维护人和自然的和谐发展。
楔子:
密不透风的黑暗里缓缓燃起星星点点的火光,梨木雕花的案台上摆着一件女子的长衫,香色琵琶坎肩,鹿纹暗花罗裙,以及一双白玉流苏绣花鞋。
帷幔后面,只见一名女子横卧在里面的床榻上,手指在飞快地舞动,接着面前的那盛在青花瓷内的碧色液体,就在瞬间凝聚成一丝丝缠绵的绢帛,蜷曲蜿蜒地附在女子纤纤十指上,被绾成一幅秀美的荧光丝织图。
又在织梦吗?你可真是执迷不悟啊。
说话的男子不知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你可知,这样日复一日地编织梦境,会让你元气大伤。而且……男子露出一丝邪魅的冷笑,青荼,你该知道,梦境终究是虚空,他爱的人终究不是你啊!
话音刚落,便听见有指甲生生断裂的声音,接着只听她吐出一口鲜血,白色轻纱上顿时开满了殷红的花。
青荼!
原本只是心中难平,想激一激她,却不想会让她心神大乱,从而急火攻心!男子顾不上后悔,急忙掀开帷幔冲了进去。床榻上的女子果然面无血色,只余嘴角一抹残红。
啊!男子心里一惊,刚才只顾着冲进来,却忘了在织梦时,织梦者非得一丝不挂才能以体温凝固液体织成丝帛。我……男子亦红了耳根,却摸到女子的身体此刻烫得厉害。
青荼!
编织的梦境倘若半途而废,梦中人必死无疑。
男子拿起绢帛一一看去,那丝线盈盈闪闪,勾勒出的是另一名男子的模样,然而,奇怪的是,那里面的女子,竟不是青荼!
心猛地晃了几晃,片刻间犹如掉入万丈深渊……
一
姑娘——姑娘——
在一声声呼唤中,白衣女子的意识缓缓恢复过来。视线里顿时映入一张男子的面容,剑眉星目,相貌生得极好。然而白衣女子不由分说地挣扎着从他的怀里跳下来,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男子的脸上。
霎时,男子微微一怔,手一松,盛满清水的白瓷碗顿时落地,水立时被灼热的沙尘吸得一滴不露。
不知好歹!说罢,男子头也不回地跳上了一只骆驼,手一挥,下令启程。
无耻!青荼怒气未消,瞪着眼睛望过去,原来那是一支长长的商队,十几只骆驼上都挂着一盏八宝琉璃灯,从远处看,就像是一条发着光的赤色长龙。
天色已暗,狂沙漫天,青荼这才想起自己已经离开天竺已经有一天一夜,若是再不到中原,恐怕就是被人给抓回去了。这样想着,双腿一软,便佯装着轻飘飘地跌落在风沙里。
为了不葬身沙漠,又不想卑躬屈膝地给人家道歉,更不想低声哀求,青荼只好出此下策。好在,这名青衣轻薄男子尚且懂得怜香惜玉,又将她抱上了骆驼。
骆驼走得慢,一步一步深深浅浅,青荼时不时地眯起眼睛观察天色与行程,一边盘算着,若是这小子敢毛手毛脚,一定要让他夜夜噩梦到天明。
要知道,织梦者颜青荼,在乌孙与大宛国交界的天竺,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女。
一袭及地白裙所到之处,必定铺满绯色花瓣,臣民们必定唱起冥冥梵歌。从十岁起就被选为圣女陪伴在祭司身边,帮助祭司一起为天竺的臣民们编织斑斓的梦境,只要梦境不灭,那么整个天竺都不会消亡。
因为活在梦境中的人的容颜将定格在入梦之时,永不苍老。假如梦境一旦中止,梦中人则会迅速地老死。
然而她受不了日复一日地守在祭司的身边,看着他不断地重复着用天竺圣水织成梦境,那样枯燥的生活。就算如今在千里之外的长歌,她的身份不过是绸缎庄里一名小小的丫头,她也觉得比天竺做高高在上的圣女要有趣得多。
被一路带回中原,她才知道那名男子的身份是绸缎庄的老板,姓萧,名如海。
这里可是天下闻名的绸缎世家。
我们养出斑斓的五色蚕,吐丝柔韧而又绵软,入水成丝。接着再用祖传秘法在适当的时间将丝抽出,稍作打理,就能织成光泽饱满质地莹润的丝绸锦缎,做成的衣裳华丽瞭眼,质地轻盈如轻纱。
喔,你们的蚕能比得上天竺的冰蚕丝吗?
青荼挑眉打断了管家的话,像个傲慢的大小姐一样看着眼前默默品茶的萧如海。
果然萧如海眼睛一亮,重复道:冰蚕丝!你可会做?说着,他起身上来一把捏住青荼的手腕。
你干吗啊,放开我!青荼一怔,萧如海的鼻尖几乎碰到自己。
又是这样近的距离,青荼不自觉地往后退,萧如海也自知失态,松开她的手,又重复道:冰蚕丝,你究竟会不会?
那样急切的表情,像是比见到黄金万两还要惊喜。
然而,后来青荼才知道,萧如海为了得到冰蚕丝,何止愿意送上黄金万两,就算是赔上他的性命恐怕也不在话下。
可是青荼始终想不通,那个叫桃红的青楼女子究竟有什么好,轻而易举地迷了萧如海的眼,摄了他的魂。二
我当然会做,只是现在大概不行。
青荼古灵精怪地耸耸肩,却被萧如海拽住:为什么?
喂,你轻点!青荼挣开手,只见萧如海阴沉着脸,半晌才说:姑娘若真懂得冰蚕丝的做法,就该知道冰蚕丝的作用。
你的意思是……青荼恍然大悟,冰蚕丝除了能织出世间最华贵的绫罗绸缎,在天竺还被称为情丝,若是将冰蚕丝做的嫁衣穿在所爱的女子身上,便能教她对自己死心塌地,绝无二心。
青荼想中原人果然虚伪,就连爱情也要靠冰蚕丝来维持。
这样得到所爱人的心,你会真的快乐吗?
与你无关。只要你帮我弄到冰蚕丝,我什么条件,都能答应你!
说完萧如海转身离去,剩下青荼站在花厅内。茶已经凉了,但比不上方才萧如海眼中的清冷。
那种决绝的目光,好似一根针扎进青荼的心里。
那天夜里,她开始跟踪萧如海。
穿过长歌繁华的街道,走过青板桥,她看见萧如海在灯火阑珊间,钻进了一间青楼。
不要脸!她躲在墙角跺着脚狠狠地骂道,本来并不关她的事,可说不上为什么就火冒三丈。想了想,她突然转身离去。
再回来时,她已经换了一身男装,嘴唇上贴着一簇胡子,大摇大摆地被门口的姑娘们簇拥着进了青楼。
青荼听说过中原的女儿红,却没想到酒劲这样大,只不过小小地抿了一口,就忍不住咳出眼泪来。
泪眼婆娑间,她眯着眼睛向阁楼上望去,挂着珠帘的包厢内,分明坐着萧如海和一名女子。只见那女子额上贴着汉宫桃花钿,点鹅黄,梳着琵琶织云髻。摇晃着柔软腰肢坐在萧如海的腿上,耳上双珠提焰坠,杏眼媚情幽幽,手里的酒杯已经送到了萧如海的嘴边。
等一下!青荼突然拍案而起,顿时旁人的目光一下子被她吸引过去。
嬷嬷,大爷我今天想要她来陪我喝酒!青荼指着阁楼上萧如海腿上的女子,一字一顿。
哟,大少爷,这桃红姑娘可是一直被天下第一绸缎庄的大老板萧公子包下来的,不如,嬷嬷我给你再叫别的姑娘?
不行!我只要她!青荼说完,不顾嬷嬷的阻拦,直接上了阁楼,拨开珠帘,一只手轻佻地勾起那名叫桃红的女子的下巴。姑娘,你这样美艳动人,我也为你动心着迷,可怎么办呢?
边说着,青荼边用余光扫过萧如海那张气得青白的脸。
胡闹!萧如海一把将桃红拉进怀里,我们进房去喝酒。
不准!青荼突然张开双手挡在两人的面前,萧如海,你今天要是敢跟她进去,我就……我就……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青荼盯着萧如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僵持间,只见桃红盈盈一笑,挣脱了手:萧公子,不如就让我陪这位公子一次,反正,你也快要回去了,不是吗。
萧如海还想说什么,桃红却已经拉住了青荼的手,缓缓道:桃红是一介青楼女子,做的无非是卖笑还迎的买卖,谁出得起钱,我就可陪谁喝酒。桃红顿了顿,我的恩客,可不是萧公子一个人啊。
话毕,萧如海的脸色已经发青,只是怔怔地看着桃红,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冰寒。
待他离开,青荼被桃红带进房间,她一直都在想萧如海刚才眼中闪过的神色,除却爱慕,还有心痛。
姑娘,你是喝酒,还是喝茶?厢房中香气缭绕,眼前的女子更是妩媚非常。
你……已经看出来我是……青荼怔了怔,随即吐了吐舌头,这是刚才从你把萧公子那里抢来该给你的银子,喏。青荼从袖子里掏出白银放下,正要走,却不想被桃红留住。
且慢,姑娘,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喔?青荼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她,此刻桃红微微一笑,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你认识萧公子,跟他很熟,对不对?
青荼勉强地回答:是。
那你可知道,这些日子,他过得好不好?
嗯,心事重重,板着脸,不爱笑。青荼说的是实话。只听桃红叹息一声,双睫竟盈盈有泪。
你……
我有一个请求,姑娘,你能答应我吗。
请说……
替我好好照顾他!
我?青荼一怔。
你对他有意,逃不过我的眼睛。否则,你刚才怎么会那么紧张他跟我进房?桃红凄楚一笑,随即握上青荼的手,姑娘,拜托了。三
回来的路上青荼一直在想桃红的话,却千思万绪杂乱无章,理不出一点头绪。
谁都看得出,萧如海对桃红姑娘的心意,若是她开口,萧如海定会将她接回来。可是她在萧如海的面前偏偏是一副自甘堕落的样子,还仿佛自得其乐。却又跟自己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青荼想得头疼,回到绸缎庄却见萧如海的房间还亮着,她悄悄地躲在窗户后面,戳破了窗纸,只见萧如海正对着墙上的一幅画,而那种画中的有两人,一个像是萧如海,另一个美艳动人,竟是桃红!
青荼一惊,不小心后退一步,一手扶过去,却顿时被千万根刺扎到,她忍不住尖叫出声。
谁!
萧如海闻声出来,只见青荼捂着手跌在地上,样子狼狈不堪。
是仙人掌,刺都扎进了肉里。
烛光下,萧如海给青荼拔了整整一夜,才将皮肤里的刺剔除干净。等他出去拿了热帕子敷在青荼的手上时,她明显缩了缩手。
疼吗?萧如海凝眉问道,下次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我怎么会知道你窗户旁边会养这种满身是刺的东西?青荼反驳道。
我是说,你要是再女扮男装去打扰桃红,我就会立刻把你赶出绸缎庄!萧如海起身开门离去,话语却还响在青荼耳边。
这个女子,究竟有什么好!有什么好!青荼捶着手边的墙,疼痛已经是麻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看见墙上那幅图,里面两人佳偶天成的模样就觉得心像被掏空了一样,空空荡荡的。
离开天竺半年,青荼第一次知道中原有扎人的植物叫做仙人掌,还有跟仙人掌一样满身是刺的人,这种人,只要靠近他一点,心就会被扎满了刺,而且,根根深入血肉,再也拔不出来。四
后来青荼再也没有跟踪过萧如海,不只因为她相信再被他发现自己就会被赶出去,还因为她根本不想,再看见萧如海在桃红面前那副痴情模样。
只是偶尔也会听间绸缎庄的人说道:萧如海日日在青楼逗留,只为了那个跟他青梅竹马长大的女子。只可惜,那女子如今根本就不记得他,还自甘堕落,不肯让他赎身。
什么?他们是一起长大的?青荼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呀,桃红那时还不叫桃红,是在他们都快要成亲的时候,桃红突然落水,救上来以后就失忆了,连萧公子都认不出来。再后来,她便去了青楼。唉,那段日子,萧公子日日往青楼里跑,可是瘦了整整一圈。
老管家叹息道,摆摆手,进了花厅。
只剩下青荼怔在原地,难怪,难怪萧如海会对一名青楼女子如此情深,要冰蚕丝,也不过是想让桃红与他再续前缘吧。
心里猛地一痛,青荼站不稳,鼻腔猛地酸涩无比,眼睛一眨,一大串泪水便狠狠地砸了下来。
一阵秋风夹杂着落叶吹过,青荼不觉一颤,回首间已经被披上一件合欢花纹的云袍,竟是萧如海。
天凉了,早些休息吧。
青荼张了张嘴,其实她想说,冬天一到,大雪漫天,梅花盛开之时,便是做冰蚕丝的最好时机。然而,萧如海没有问,她也就不说。
她多么希望这样的沉默久一些,久到萧如海都已经忘记了冰蚕丝,甚至忘记了桃红。
然而,冬日还是来了,当第一场大雪漫天,萧如海便欣喜地抓着青荼的手问:可做冰蚕丝了,对不对?
彼时,雪光映照着萧如海俊美的侧脸,一灯如豆,照亮了他水一样的眉,星一样的眸,花瓣一样柔软的唇。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萧如海离她这样近,她几乎能听见他的心跳,感受到他胸腔内汹涌的欢喜和激动。
然而,他的欢喜他的优,却都是为了另外一名女子。
青荼咬着嘴唇,点点头。
我们开始吧。五
冰蚕丝。
顾名思义,需用以冰雪喂食白蚕。将其放在梅花瓣上,半月之后,蚕身已成梅花的颜色,等到其吐丝之时,茧则成透明的淡红色,再将活的蛹和茧一起放入冰雪化成的水中,接着抽丝,就能获得冰蚕丝。
我需要一个黑暗的房间,不能有人来打扰,除非我抽丝完毕自己出来,否则你千万不要进来。
青荼吩咐萧如海,便抱着盛满透明淡红色的蚕茧进了被厚重的帷幔包围的房间。
事实上她没有告诉萧如海的是,之所以只有她才会给梅花蚕茧抽丝,是因为冰蚕丝不同于普通的蚕丝,而需要靠天竺秘法——织梦术,才能够将冰蚕丝完好无损地抽出。
原本在天竺只有一人会这样的秘术,但青荼看得多了,就从祭司哪里偷学了来。没想到,竟是用来为别人做嫁衣裳。
其实这一切关她什么事,假如她愿意,立刻就可以回到天竺,最多被祭祀罚三天不准吃饭,也不用这样耗尽了元气,却是为了一个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人。
去,还是留。
青荼犹豫半晌,眼前却突然浮现那日萧如海看见桃红时,眼里那一脉疼痛神色。
唇被咬出鲜红的血色,青荼轻轻解开衣衫,缓缓蹲下身去,将蚕茧放入雪水之中,接着口中念念有词,用自身元气操控着手指,纤纤玉手在挥舞间,那红色的冰蚕丝则一点点地散发着星辉光芒缠绕在青荼的指尖。
然而就当抽丝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窗外厚重的帷幔突然大动!
接着她听见窗外一派喧闹,此刻正是关键,她不能起身,不能动,只得加快了速度。然而喧哗声越来越大,扰乱了她的心智,嘴角已有鲜血缓缓溢出。
正在这时,突然间有股风力破门而入,青荼惊恐地望过去,只见光线沿着破开的帷幔透进来,接着空气中缓缓凝聚起一个人形。
祭司大人!青荼一开口,顿时鲜血喷涌。
你究竟是什么人!不要伤害青荼!萧如海冲了进来,一把脱下外套将青荼揽进怀里,怒目瞪着眼前这名黑衣的不速之客。
就凭你,也敢将她抱在怀里?
说话间已经有气凝聚在黑衣人的指尖,只听啪的一声,萧如海被一股看不见的气体重重推倒在地,顿时不省人事。
而黑衣人不顾青荼哭喊,一把将她带回了天竺。
然而故事并没有结束,黑衣人忘记了,青荼毕竟不再是从前的青荼。六
放我回去,求求你。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遍哀求了,青荼躺在床榻上,休息了七天,脸色却依然苍白。只要见到祭司大人就只会说这么一句话。
然而黑衣人依然沉默,一边强行喂给青荼吃药,一边给她的手指上药。——因为抽丝到一半被强行地停止,所以断掉的冰蚕丝会自行缠绕在手指上,越来越紧,直到生生将手指拧断。
还好,黑衣人及时剪断了冰蚕丝,又用天竺的圣水给她上过药。
这个丫头,给她上药时,十指连心的那种疼痛她都没有哭,当被告知从此不得再踏出天竺一步,她却第一次跪在了黑衣人的面前。
青荼……
黑衣人猛地一怔,手指在袖子里握紧了拳头。
你可还记得,你跟在我的身边有多久了?
七年。青荼颤声答道。
七年!却还比不上一个你只认识半年的中原人?青荼,难道你忘记了,你是怎么被伤成这样,就是他逼你为他做冰蚕丝啊!
不,是我心甘情愿!
你——黑衣人握拳的手微微颤抖。假如你一定要离开天竺,放弃圣女之位,以后你就再也不是天竺人,再也不能回来。也就……再也不会见到我!黑衣人目光盈盈,你,决定了吗?
祭司大人!
青荼泪如雨下,全身颤抖。但终究还是咬了唇,一字一顿,祭司大人,就当做,从来没有过我。
从来没有过!
仿佛是被击中了要害,黑衣人全身一震。半晌,笑出声来:好好,青荼,好!
再看时,地上跪着的女子已经消失。黑衣人扯下面具,露出一张漂亮得不像男子的脸,嘴角却有鲜血溢出。
整个天竺,没有见过知道祭司真正的容貌,那是一张永远停留在十七岁的绝美男子的容颜。也没有人知道,在青荼十岁的时候,她就已经见过了祭司的容貌。他还记得那时的青荼,梳着娃娃团髻,柔嫩的小手摸上他的脸说:哥哥,你看起来好孤单好寂寞。
而那时他脸上明明是笑着的,竟被青荼看穿了内心。因此他轻声问她:那你可愿意陪着哥哥一辈子呢。
后来他每每想起青荼当年的回答就觉得心里一阵绞痛,悲伤如火,一寸寸吞噬着他的血肉、灵魂,那种疼痛与悲哀,让他脸上的表情愈加冷若冰霜。七
谁也没想到,半年后,青荼又再度回来了天竺。
这一次,她的脸上没有眼泪。
只是黑衣人狠下了心,将她拦在了宫门外。整整七天,她一直不吃不喝不睡,只是跪着,在坚硬冰凉的地板上,膝盖隐隐作痛到渐渐麻木,她就像被钉在地上的石像,不哭不笑不说话,不会动。
但黑衣祭司知道她的心思,再回到天竺,无非,是再织一个梦。
青荼,你可知道,你只学到了织梦术,却不知道梦境之中有些内容是织梦者自身也不能控制的。你现在回来,又有何用。
青荼依然不语。
他摇头叹息:青荼啊青荼,你觉得这样值得吗。他爱的人,终究不是你啊。
一颗泪从青荼的眼里滑落,砸在坚硬的石板上发出一声轻轻的脆响。
他心中一紧,终于上去将她扶起。
进来吧。
一丝欣喜还未展露出来,青荼就已经昏迷在他的怀里。
这半个月,想必你定是受尽了万般苦,他摸着青荼苍白的脸,心陡然痛得无法呼吸。
调养了几日之后,青荼的体力方才恢复过来。
然而刚刚亦能起身下床,青荼就钻进了密室内,银烛照着她苍白如雪的侧脸和白玉般光洁的身体。双手虔诚地挥舞,只见很快便形成的梦境绢帛中出现了两个人的影子。
那男的便是萧如海,女的则是桃红。
梦境中,只见他们穿着红色喜服,张灯结彩,亲朋满座,真是一对璧人。
然而当这画面出现,青荼胸中悲伤难忍,两行清泪自腮上滑落,口中呢喃道:如海,如海,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只有……这些了。
万般苦楚在她胸中喷涌,没有人知道当她再次回到中原时,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改变。八
桃红死在了萧如海的怀里。
是在青荼被祭司带回天竺之后,萧如海便觉冰蚕丝无望,桃红也不可能再记起自己。悲伤之下,整个人都如同行尸走肉。
然而这时,桃红却来到他的身边,泪如雨下。
原来桃红并非失忆,而是在一年前得知自己已经身患奇症,无药可医。
她深知萧如海对自己情深意重,不舍让他尝尽悲伤。只好落水假装失忆,并且自甘堕落,委身青楼。这一切不过都是想断了萧如海的念想。
起初,萧如海用尽所有办法,想唤醒桃红记起往昔。桃红不忍,便是日日以泪洗面。直到那天遇见青荼,便决意要让青荼代替自己照顾他。
然而,却不想青荼失踪,萧如海悲伤过度,桃红才会说出实情。终于被所爱的人陪伴着度过了最后的日子。
但桃红没来得及告诉青荼的是,在她后来跟萧如海相处的日子里。他待她还是如从前一般好,但是他的眼里却再也不只是她一人。
后来的萧如海经常会一个人捧着一株仙人掌,表情忧伤莫名。
直到桃红临死,方才微笑着问他:这一生,你爱的女子可只有我一个?
若是以前萧如海必定指天誓日,言之凿凿。而如今,他却沉默,满目哀伤。九
梦境多么斑斓,就算死去的人也可以在梦境中重生。
青荼挥舞着酸麻的手指,这几日她废寝忘食织就的梦境已经有厚厚的一叠。那是桃红和萧如海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她为萧如海编织了一场华丽的梦境,让他永不会得知梦境背后的现实。
只是每当她想起萧如海第一次将她抱在怀里,第一次给她上药剔除手上的刺,第一次在危难时冲向她的身边,她就已经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比梦境更斑斓,更让人沉醉的东西。
如海,如海。
她闭上眼睛,仿佛听见他的心跳,仿佛闻到他的呼吸,仿佛又听见他说,不要伤害青荼。
他的心,并非坚硬如铁。却注定要将一世的温柔都给了另一名女子。
她其实不恨也不怨,尽管一灯如豆,也有足以照亮她今后黑暗的人生,也足以给让她抱着回忆取暖。
但,她始终不会知道的事情,除了萧如海的真心,还有另一个人的。自从青荼回来,每日每放将自己关在密室中织梦,昏迷多次,都是被黑衣祭司救醒,他就常常叹息。
天竺的葵终年无休无止地盛开着,就像祭司永不褪色的容颜。然而现在,他却分明看见那绚丽的颜色一点点走向凋零和颓败,事实上十年前,他就为青荼编织了梦境。
是的,当他遇见青荼的那天起,她就已经因为误食了毒蘑菇而死去。
是他,用织梦者的力量支撑着她的生命。
但是他也说过,织梦者本身也不能控制梦境里发生的其他事,比如青荼遇见了萧如海,在萧如海已经爱上了桃红之后。
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让青荼早桃红一步遇见萧如海,那即便这一切都不过是梦境的支撑,至少,青荼也会比现在快乐一些。
他摸摸怀里青荼苍白的脸,恍惚觉得自己也会慢慢地老去,最后化作空气和花香。
只是到那时,谁还能支撑起华丽的梦境,给自己爱的人一个不太悲伤的结局。
青荼,你可知道,我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你,多么想……生生和世世……
他叹息一声,手中的银烛快要熄灭,明明灭灭地照着青荼那张绝美的容颜。那是他终其一生想要留住的珍贵,如今,恐怕再也回不来。
你求什么美文。
什么文,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