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都德说的。
阿尔丰斯·都德的短篇小说《最后一课》,写的是普法战争后法国战败,割让了阿尔萨斯和洛林两地(在历史上阿尔萨斯-洛林多次易主,德意志、法兰西曾多次交替拥有其主权),普鲁士占领后禁教法语,改教德语,爱国的法国师生上了最后一堂法语课,表现法兰西人的爱国情怀。1912年被胡适首次翻译介绍到中国,从此,在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里,它被长期选入我国的中学语文教材,超越了不同时期、不同意识形态的阻隔,成为在中国家喻户晓、最具群众基础的法国文学名篇之一,它甚至可以作为都德的代名词,作为“爱国主义”的符号,融入近代中国人百年的情感之中!一代又一代的中国读者,通过《最后一课》,了解到“法语是世界上最美丽、最清晰、最严谨的语言”这句话的内涵,懂得了“当一个民族沦为奴隶时,只要它好好地保存着自己的语言,就好像掌握了打开监狱的钥匙。”
在历史上,德意志和法兰西曾多次交替拥有对阿尔萨斯-洛林的主权,因而该地区在语言和文化上兼有法德两国的特点,是这两种不同文化的交汇之地。[2] 圣女贞德、谷登堡、加尔文、歌德、莫扎特、巴斯德等德法两国名人都曾在该地居留。洛林语属于法语的普罗文斯方言,阿尔萨斯人的母语阿尔萨斯语是德语的一种。
公元800年,法兰克王国的查理大帝被教皇利奥三世加冕为“罗马皇帝”。公元814年,查理大帝逝世,随后他的法兰克帝国被《凡尔登条约》、《墨尔森条约》、《利贝曼条约》不断细分,最终形成了法兰西王国、德意志第一帝国、意大利王国的雏形。洛泰尔一世的中法兰克王国包括现今法国的洛林地区(洛林一词源于洛泰尔)、低地国家、德国的亚琛地区、勃艮第-普罗旺斯、意大利北部,此地为法国、德意志的争夺对象,数次易主,直至9世纪末,由于西法兰克王国(后改称法兰西王国)发生王朝更迭,取代东法兰克王国的神圣罗马帝国才稳定控制了洛林公国和阿尔萨斯。
1618年“三十年战争”爆发,此时法国已经实现中央集权,而神圣罗马帝国陷入四分五裂的状态,从而给法国带来绝好机会。期间,法军蹂躏了德意志地区,靠近法国的普法尔茨选侯国竟有80%的人口死亡。在1648年的《威斯特伐利亚和约》中,法国从哈布斯堡王朝手中夺走了阿尔萨斯除斯特拉斯堡以外的绝大部分,以及洛林公国的一部分领土。1681年9月,斯特拉斯堡被法国国王路易十四夺取,至此阿尔萨斯-洛林归于法国。
阿尔萨斯-洛林接受了法国大革命的洗礼,《马赛曲》首次唱响于斯特拉斯堡市。在拿破仑1814年前敕封的24名法籍法国元帅(法军军衔最高级别)中,阿尔萨斯人两名,洛林德语区一名,占总数的八分之一。这种“民族是德意志日耳曼民族、但是语言、生活方式、高雅艺术已经法国化”的情形为日后的战争埋下伏笔。
1871年,普法战争结束,法方惨败,法兰西第二帝国皇帝拿破仑三世被俘,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在法国巴黎凡尔赛宫镜厅加冕为德意志皇帝威廉一世,并签订《法兰克福条约》,条约规定法国把阿尔萨斯省的大部分与洛林省属下的摩泽尔省割让予德国。至此,阿尔萨斯-洛林区重归德国。
直至1918年11月11日,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1919年6月28日,协约国与同盟国在凡尔赛宫签订和约。《凡尔赛条约》规定,德国将阿尔萨斯-洛林区归还法国,恢复普法战争前的边界。
1940年6月17日,由于法国战役的惨败,法国在六周时间内被纳粹德国征服,法国与纳粹德国和约,和约将阿尔萨斯-洛林区重归于德国直至二战结束。
一八七零年七月,法国首先向普鲁士宣战,九月,色当一役,法军大败,拿破仑三世被俘,普鲁士军队长驱直入,占领了法国的阿尔萨斯、洛林等三分之一以上的土地。这时,对法国来说,已经变成自卫战争。面对普鲁士军队的烧杀掠夺,法国人民同仇敌忾,抗击敌人。这个短篇小说,就以沦陷了的阿尔萨斯的一个小学校被迫改学德文的事为题材,通过描写最后一堂法文课的情景,刻画了小学生小弗郎士和法语教师韩麦尔先生的形象,反映了法国人民深厚的爱国感情。这最后一课虽然短暂,却让我们感受到了阿尔萨斯人的悲痛的心情。
《最后一课》描写普法战争后被割让给普鲁士的阿尔萨斯省中的一所乡村小学,向祖国语言告别的最后一堂法语课,通过一个童稚无知的小学生的自叙,生动地表现了法国人民遭受异国统治的痛苦和对自己祖国的热爱。作品题材虽小,但精心剪裁,记叙详略得当,主题开掘得很深。小弗郎士的心理活动,描写得细腻动人。教师韩麦尔先生作为一个爱国知识分子的典型,形象栩栩如生。
《最后一课》的原文如下:
那天早晨上学,我去得很晚,心里很怕韩麦尔先生骂我,况且他说过要教我们分词(法语中动词的变化形式,在欧美语言里都有现在分词和过去分词的说法,如:do——did——done、buy——bought——bought,这里的done和bought都是过去分词),可是我连一个字也说不上来。我想就别上学了,到野外去玩玩吧。
天气那么暖和,那么晴朗!
画眉在树林边宛转地唱歌;锯木厂后边草地上,普鲁士兵正在操练。这些景象,比分词用法有趣多了;可是我还能管住自己,急忙向学校跑去。
我走过镇公所的时候,看见许多人站在布告牌前边。最近两年来,我们的一切坏消息都是从那里传出来的:败仗啦,征发啦,司令部的各种命令啦——我也不停步,只在心里思量:“又出了什么事啦?”
铁匠华希特带着他的徒弟也挤在那里看布告,他看见我在广场上跑过,就向我喊:“用不着那么快呀,孩子,你反正是来得及赶到学校的!”
我想他在拿我开玩笑,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韩麦尔先生的小院子里。
平常日子,学校开始上课的时候,总有一阵喧闹,就是在街上也能听到。开课桌啦,关课桌啦,大家怕吵捂着耳朵大声背书啦……还有老师拿着大铁戒尺在桌子上紧敲着,“静一点,静一点……”
我本来打算趁那一阵喧闹偷偷地溜到我的座位上去;可是那一天,一切偏安安静静的,跟星期日的早晨一样。我从开着的窗子望进去,看见同学们都在自己的座位上了;韩麦尔先生呢,踱来踱去,胳膊底下夹着那怕人的铁戒尺。我只好推开门,当着大家的面走过静悄悄的教室。你们可以想象,我那时脸多么红,心多么慌!
可是一点儿也没有什么。韩麦尔先生见了我,很温和地说:“快坐好,小弗郎士,我们就要开始上课,不等你了。”
我一纵身跨过板凳就坐下。我的心稍微平静了一点儿,我才注意到,我们的老师今天穿上了他那件挺漂亮的绿色礼服,打着皱边的领结,戴着那顶绣边的小黑丝帽。这套衣帽,他只有督学来视察或者发奖的日子才穿戴。而且整个教室有一种不平常的严肃的气氛。最使我吃惊的是,后边几排一向空着的座位上坐着好些镇上的人,他们也跟我们一样肃静。其中有郝叟老头儿,戴着他那顶三角帽,有从前的镇长,从前的邮递员,还有些别的人,个个看来都很忧愁。郝叟还带着一本书边破了的初级课本,他把书翻开,摊在膝头上,书上横放着他那副大眼镜。
我看见这些情形,正在诧异,韩麦尔先生已经坐上椅子,像刚才对我说话那样,又柔和又严肃地对我们说:“我的孩子们,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们上课了。柏林已经来了命令,阿尔萨斯和洛林的学校只许教德文了。新老师明天就到。今天是你们最后一堂法文课,我希望你们多多用心学习。”
我听了这几句话,心里万分难过。啊,那些坏家伙,他们贴在镇公所布告牌上的,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的最后一堂法语课!
我几乎还不会写作文呢!我再也不能学法语了!难道这样就算了吗?我从前没好好学习,旷了课去找鸟窝,到塞纳河上去溜冰……想起这些,我多么懊悔!我这些课本,语法啦,历史啦,刚才我还觉得那么讨厌,带着又那么重,现在都好像是我的老朋友,舍不得跟它们分手了。还有韩麦尔先生也一样。他就要离开了,我再也不能看见他了!想起这些,我忘了他给我的惩罚,忘了我挨的戒尺。
可怜的人!
他穿上那套漂亮的礼服,原来是为了纪念这最后一课!现在我明白了,镇上那些老年人为什么来坐在教室里。这好像告诉我,他们也懊悔当初没常到学校里来。他们像是用这种方式来感谢我们老师四十年来忠诚的服务,来表示对就要失去的国土的敬意。
我正想着这些的时候,忽然听见老师叫我的名字。轮到我背书了。天啊,如果我能把那条出名难学的分词用法语从头到尾说出来,声音响亮,口齿清楚,又没有一点儿错误,那么任何代价我都愿意拿出来的。可是开头几个字我就弄糊涂了,我只好站在那里摇摇晃晃,心里挺难受,连头也不敢抬起来。我听见韩麦尔先生对我说:
“我也不责备你,小弗郎士,你自己一定够难受的了,这就是了。大家天天都这么想:‘算了吧,时间有的是,明天再学也不迟。’现在看看我们的结果吧。唉,总要把学习拖到明天,这正是阿尔萨斯人最大的不幸。现在那些家伙就有理由对我们说了:‘怎么?你们还自己说是法国人呢,你们连自己的语言都不会说,不会写!……’不过,可怜的小弗郎士,也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过错,我们大家都有许多地方应该责备自己呢。”
“你们的爹妈对你们的学习不够关心。他们为了多赚一点钱,宁可叫你们丢下书本到地里,到纱厂里去干活儿。我呢,我难道没有应该责备自己的地方吗?我不是常常让你们丢下功课替我浇花吗?我去钓鱼的时候,不是干脆就放你们一天假吗?……”
接着,韩麦尔先生从这一件事谈到那一件事,谈到法语上来了。他说,法语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最明白,最精确;又说,我们必须把它记在心里,永远别忘了它,亡了国当了奴隶的人民,只要牢牢记住他们的语言,就好像拿着一把打开监狱大门的钥匙。说到这里,他就翻开书讲语法。真奇怪,今天听讲,我全都懂。他讲的似乎挺容易,挺容易。我觉得我从来没有这样细心听讲过,他也从来没有这样耐心讲解过。这可怜的人好像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在他离开之前全教给我们,一下子塞进我们的脑子里去。
语法课完了,我们又上习字课。那一天,韩麦尔先生发给我们新的字帖,帖上都是美丽的圆体字:“法兰西”、“阿尔萨斯”、“法兰西”、“阿尔萨斯”。这些字帖挂在我们课桌的铁杆上,就好像许多面小国旗在教室里飘扬。个个人那么专心,教室里那么安静!只听见钢笔在纸上沙沙地响。有时候一些金甲虫飞进来,但是谁都不注意,连最小的孩子也不分心,他们正在专心画“杠子”,好像那也算是法国字。屋顶上鸽子咕咕咕咕地低声叫着,我心里想:“他们该不会强迫这些鸽子也用德国话唱歌吧!”
我每次抬起头来,总看见韩麦尔先生坐在椅子里,一动也不动,瞪着眼看周围的东西,好像要把这教室里的东西都装在眼睛里带走似的。只要想想:四十年来,他一直在这里,窗外是他的小院子,面前是他的学生;用了多年的课桌和椅子,擦光了,磨损了;院子里的胡桃树长高了;他亲手栽的紫藤,如今也绕着窗口一直爬到屋顶了。
可怜的人啊,现在要他跟这一切分手,叫他怎么不伤心呢?何况又听见他的妹妹在楼上走来走去收拾行李!——他们明天就要永远离开这个地方了。
可是他有足够的勇气把今天的功课坚持到底。习字课完了,他又教了一堂历史。接着又教初级班拼他们的音节ba,be, bi, bo, bu(读作/ba/、/bœ/、/bi/、/bo/、/by/)。在教室后排座位上,郝叟老头儿已经戴上眼镜,两手捧着他那本初级读本,跟他们一起拼这些字母。他感情激动,连声音都发抖了。听到他古怪的声音,我们又想笑,又难过。啊!这最后一课,我真永远忘不了!
忽然教堂的钟敲了十二下。祈祷的钟声也响了。窗外又传来普鲁士士兵的号声——他们已经收操了。韩麦尔先生站起来,脸色惨白,我觉得他从来没有这么高大。
“我的朋友们啊,”他说,“我——我——”
但是他哽住了,他说不下去了。
他转身朝着黑板,拿起一支粉笔,使出全身的力量,写了三个大字:
“法兰西万岁!”(在法语里,法兰西是两个字,万岁是一个字。)
然后他呆在那儿,头靠着墙壁,话也不说,只向我们做了一个手势:“放学了,——你们走吧。”
希望我能帮助你解疑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