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神的小说原文

2025-02-24 11: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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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1:

酒神
墨白
酒神被斩成碎片是对生命的承诺:他会由毁灭中再生与回归。
——(德)尼采·《权力意志》
一个晴朗的上午,福来身着泥黄色粗布裤褂,跟着舅舅汪丙全离开村子走在通向颍河镇白色的土道上,那个时候,福来的鼻孔被焦躁的小麦成熟的气息锥刺得痒痒的,就像许多小虫子久久地在他的鼻腔里徊徘,他忍不住停下来,整个胸腔往上提着气,嘴微张着,迷着眼睛等待着那虫子爬出来。舅舅听不到脚步声,就停住转回身来,他在许多年前的阳光下看到了福来那执著的样子。
“看太阳,看太阳!”
福来就在汪丙全的指挥下把头抬起来。灿烂的阳光被飘浮在空中的尘埃折射过来,热烈得使他睁不开眼,福来感到有无数支小针从空中钻进他的鼻孔。突然间汪丙全看到福来脸上的肌肉在颤动,嘴轮开到最大限度,接着从他嘴里鼻里喷射出一枚响亮的喷嚏。这个喷嚏打得淋漓尽致,福来颤抖的身子舒服得弯下去,像一支竹弓立在那里。那一年仲夏的一个早晨,汪丙全又一次在酒池里看到福来弯成虾米一样的腰,那个时候,有一丝红色的霞光照在他那平静的脸上,那会儿汪丙全就想起了这个燥风吹拂着麦浪的上午。那个上午滚滚而来的熏风吹摆着福来泥黄色的粗布衣角。福来直起身子,一切都复始平静。他扬起他那童气末脱眉目清秀五官端正的脸看了一眼淡蓝色的天空。在天空的尽头,他看到有一片银白色的云朵在飘浮,就是这个时候他嗅到了一丝淡淡的酒香,那酒香像一个勇猛的志土把一切气味在福来的肺腑里斩尽杀绝,从此牢牢地盘踞在他的体内,奴役着他的嗅觉,融化着他的血液,束约着他的骨骼。当那天深夜里他独自一人在恍惚之中看到那位浑身通红的老女人之后,他知道他像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从此再也离不开十字架一样地离不开那酒了。
在汪记酒坊的鼎盛时期,出过一件惊动县府的悬案。汪老泉的独苗儿子在一个深秋之夜突然被人绑了票。那是一个天气开始转凉的夜晚,汪老泉和十几位长工推着装了金灿灿谷米的独轮木车沿着凸凹不平的青石板街面走进酒坊的时候,就看到了他的儿媳妇怀里抱着他的长门孙女脸色苍白地立在他的面前,昏黄暗淡的灯光把她的身影摔倒在作坊的墙壁上摇曳不定,整个作坊里热气燎人,充满了噎人的酒气。响亮的船工号子从寂静的河道里传过来时已被酒气挤压得有气无力。十几个臭汗淋漓的长工停住了手脚,望着这位年轻诱人的女主人像个蜡像木呆地立在她公爹面前,他们神情紧张地看着她那张紧闭着的粉浓浓红鲜鲜的嘴唇,预感到要有一件可怕的事儿从那张可爱的嘴唇里走出来,但他们却没有听到声音,只见那蜡像像遇到了熊熊的烈火一样软塌下来。
汪老泉在神情恍惚之中凑起了五百块银饼,在一个漆黑的夜晚独自一人逆流而上,把钱送到荒凉的颍河湾里。他放下银饼在那片芦草之中望着灰白的河面呆立了一会儿,就又步子沉重地回到颍河镇等待他的儿子,即使是多年之后,我仍能在深蓝的夜幕上看到他那期待的目光。汪老泉独自一人在油灯下焦躁不安地踱着步,可他等来的却是一片辉煌的阳光。在温暖的阳光下,汪老泉的精神全线崩溃下来,从此一蹶不振,他在浓郁芳香的酒气之中整日恍恍不可终日,他在半醒半昏之中走进媳妇的厢房,用清澈透明的黄酒擦洗她那白色的肉体,她同他一样在香气绕鼻的酒气之中恍恍惚惚地度过时光,她在期待之中在混沌之中等待着那个面目不清的男人来给她一遍又一遍地用米酒擦洗身躯,直到那诱人的粉白渐渐退去,直到她的躯体变得像一个冰凉的胡萝卜。
三年后,这个浑身通红的女人在一个细雨蒙蒙的早晨里生下了一个男婴,这使得汪老泉欣喜若狂,他在雨丝的怂恿下在院子里狂奔乱舞,他用刀割去酒缸上的牛皮绳,打开一口又一口封闭已久的酒缸,顿时,整个空气里都飘浮着汪家米酒的香味。在那个细雨如泣的清晨里,颍河镇方圆十里的人家都闻到了这般奇特的酒气。汪老泉兴致勃勃地把盖在洒缸上的盖子掀下来,当他掀到第十五口的时候,他看到了他那被米酒浸泡得像炒熟了的虾米一样的儿子,他的独生儿子痛苦不堪地卧在清澈的黄酒里。汪老泉一下子清醒过来,他久久地立在那儿望着离别三年的儿子,一切往事突然清晰可见,那往事使得他羞愧难当。那天,汪老泉小心翼翼地抱起儿子那通红的尸体一步步朝作坊里走去。在第三天的下午,一个长工在热气腾腾的香槽里找到了汪老泉和他的儿子。
多年后,在一个空气清新的早晨,我查阅了古陈州县志,那是一本纸面发黄的线装书,我在那上面找到了有关颍河黄酒的记载:
颍河镇黄酒盛兴于明朝弘治年间,以优质小麦为曲母,谷米为原料。高中温曲混合使用低温酵之。混蒸续糟、量质摘酒、分级储存、陈酿酯化精心勾兑而成。其酒清澈如泉、浓郁芳香、纯正甘美,回味悠长。
因清人阎岚有诗云:酒之所兴/肇自上皇/或云仪狄/颍河米酿/有饭不尽/委余空桑/郁积成味/久蓄气芳/本出于此/不由奇方。
我没有看到有关汪老泉的记载,但我对汪老泉和他儿子的故事却深信不疑,我觉得这故事就像颍河镇外护城河上那座始建于乾隆年间的石拱桥一样真实。五十九年后,当福来跟在舅舅汪丙全的身后沿着当年汪老泉推着独轮木车走过的青石板路来到汪记酒坊的时候,我就清晰地看到了那三排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茫的均瓷釉缸。
福来立在阳光里久久地凝视着那几排齐胸深的酒缸,最终也没有从中寻找出是哪一口釉缸使他年轻的姥爷沉睡三年,望着舅舅那驮起的背梁走进作坊的时候,他就开始沉思这个问题。福来走到第一口酒缸面前,他看到上面落满了尘士,他小心翼翼地在上面划了一下,就露出了褐黄色的缸壁,那褐黄色像一针兴奋剂注入了他的体内,他大步走进作坊,在众目睽睽之下寻了一块蓝色的旧布,回到院子里把第一口缸擦得面目可鉴。在接下来的时光里,他独自一人执著地把每一口酒缸都擦得一尘不染,那五光十色的玫瑰紫海棠红葱翠青天蓝的釉缸给福来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然后他冲进作坊,从一个长工手里夺下木锨一口气出了一池酒糟。浓烈的酒气侵袭着他的每一只汗孔,他听到了来自他血液里的像海水涌动的声音,他感到他的骨骼在热气腾腾的海浪里叭叭作响,他气喘嘘嘘地站在那里迎接着众人的目光。一个白须老人站起来,从酒池里弓腰掏了一碗酒,看了汪丙全一眼,朝福来递过去。福来接过那碗酒一饮而尽。
白须老人一下捉住了汪丙全的手:“掌柜的,他使我想起一个人来。”
“谁?”
“你爹,你爹当年就像他这个样子。”
老长工的话使汪丙全的目光凄然起来,他慢慢地走出去,立在暗蓝色的天幕下望着那片酒缸久久地思索。像福来一样,他不止一次地寻找过那口淹没了那个男人的酒缸,可他却一次次地失望了,但他隐隐地有一种预感,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会找到那口缸。
当年汪老泉身着上海江枫踹染坊出产的天青色大衫立在颍河镇的码头上,手里拿着旱烟袋望着一口口釉缸从大船上卸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在船尾上晾衣服的梅枝。那是一个春风适宜的下午,太阳撒一片明媚的花朵飘浮在水面上,水面亮闪闪地像一面镜子映着梅枝的身条。汪老泉在装卸工的号子声里哆嗦了一下,浑身就燥热起来,他睁大眼睛也没能看清她的脸,只有一个浑沌的赤条条的剪影在他的血脉里跳动。就在那个新月浩亮的夜晚,汪老泉备了一份厚礼上了货船。可是第二天在船主请来的算命先生的口中,梅枝却成了汪老泉的儿媳妇。汪老泉从此紧锁着眉头借酒消愁,终日在流失的时光里期待着长门孙子的降生,他预备了足足十缸美酒准备在孙子的诞生之日开缸放饮,宴请镇子里的各层首脑贵人贤士,然而出现的结果却使他大失所望。他孙女的降生使他一心扑在了酒坊上,为此汪家酒坊曾经旺盛过一个春秋,高大的作坊平地而起,一拉溜十个用胶泥捶成的酒池荡溢着米酒的芳香,三个宽大的粮仓里堆满了金黄的谷物,汪家一举在颍河镇上成为首富。年轻体旺的田福来出生于一九一九年一个寒冷的冬夜。十七年后,已长成汉子的田福来在他舅舅酒坊的土炕上,回忆着他年过六十的老母亲给他讲述的有关汪家的往事。福来从睡梦中醒来,觉得肚子里憋得难受,就恍恍惚惚地走出屋子,他看到有一片残月挂在空中。福来朦朦胧胧的在夜色里不知走了多远,不知到拐了几个弯,终于在他认为最理想的地方蹲了下来。
福来解完溲,提着裤子站起来的时候,天上那片残月被一片乌云遮住了。他面前的一切都变得黯淡起来,树和房屋灰黑成一团,只有酒气弥漫在空气里。福来朦朦胧胧地往回走,他摸索了一阵,突然看到远处有一丝灯光从窗户里渗透出来,他本能地朝那丝灯光走过去。多年之后经我的推测,福来那天夜里看到的并不是灯光,后来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那天夜里福来接近那间屋子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浓烈而特别的酒气,他立在门前透过门缝朝里望去,看到地上放着一只土黄色的木盆,木盆里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女人,那老女人一丝不挂浑身通红,就像一条美人鱼卧在那里一动不动,鳞片似的蓝光从她的身体上不停地放射出来,可是福来却认为在房间的某处放置着一盏灯,一直到死他还都这样固执地认为。眼前的情景给福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福来打了一个寒颤接着浑身就热燥起来,那老女人的身体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他久久地立在那里,从屋里荡出来的酒气像雾一样打湿了他的衣服,开始麻木着他的神经。
到了第二天,福来一个上午都在回忆着夜里的经历。起初他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可吃过午饭当舅舅领着他穿过那条长满青苔的甬道,来到阴暗潮湿的后院走进屋里去拜见他姥姥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夜里的经历并不是梦。在那间房屋里,他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女人拥一条棉被坐在朱红色的太师椅上,她双目闭合直到福来和汪丙全离开都没说一句话。那间暗淡的屋子给福来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那些拥挤不堪的酒坛,那些酒坛高高低低深深浅浅,像一个个幽灵排在那里,挤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福来最后在东墙根上看到了那只土黄色的木澡盆,那只木澡盆静静地卧在那里,从此,那木澡盆像一块有生命的铅灌进了他脑海里。当跟着舅舅汪丙全走过那条长满了青苔的甬道时,福来的神情从此开始恍惚起来。福来的灵魂就像被那神秘的光吸引着,他就像一个幽灵,每天夜里都会在恍惚之中走到那座房屋的门前,透过门缝去看躺在澡盆里的白发女人。这种情景一直延续到一年一度神秘而又隆重的汪记酒坊祭神的日子。
汪家祭神的日子定在六月十三。汪家为什么选这样一个日子来祭酒神这对我至今仍是一个谜。我查遍了所有能找到的有关记载酿酒业的书籍,拜访了当今中国酿酒专家孙方镛先生也没能使我如愿以偿。
一九三六年的农历六月十三日,汪记酒坊的大院里黄土漫地,一片崭新气象。祖师爷杜康的画像尊放在酒神的牌位上,终年足不出户的老妇人也被请出来坐在正屋的太师椅上,整个屋子里都被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所迷荡。二十来个光头汉子在汪丙全的带领下跪在酒神面前的香火之下。福来在恍惚之中一次又一次地去看那个眉目紧闭的老女人,在他的感觉里,那才是一位真正的酒神,那酒神以无言的形象以神秘的魔力逐日地征服这位阅世浅淡的童男。他在恍惚之中跟着众人在祭神之后把一坛坛米酒抬到码头装上李豁子的货船。每年的六月十三日下午三时许,李豁子装满了汪家米酒的货船都会准时升帆,沿着颍河顺水而下,穿越淮河,驶入运河,游遍蚌埠、高邮,扬州、镇江一带。福来在恍惚之中看不到两岸绿色的柳丛,满目的光彩都被那个躺在澡盆里的透明的红色肉体所遮盖,福来在恍惚之中听不到船工升帆开船时的响亮号子,耳孔被从那澡盆里发出来的声音所堵塞。他在恍惚之中期待着黑夜的降临。一旦黑夜降临,他又在躁动不安的情绪里等待着目睹那个躺在澡盆里的裸体时刻的到来。
在那个祭神过后的深夜里,福来终于又看到了那丝昏黄的灯光了,当他看到那丝灯光的一瞬间,他浑身就开始哆嗦不止。他在恍惚之中已数不清有多少次在黑暗里走过这条潮湿阴森的甬道,他在恍惚之中已记不清有多少次立在门前,透过门缝去看屋中那个洗澡的女人。他在恍惚之中不止一次地把手伸向那合古老的门,但每当他的手触到门时他的浑身就哆嗦不止。今天当他又立在门前的时候,那种情景又一次重新出现,血液像滚烫的火一样烧得他难以忍受,他的眼睛里喷射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欲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他的脚底开始升腾起来,驱使着他又一次抬起手,那股强大的力量使他忘掉了一切,他用力推过去,那扇门竟轻而易举地对他敞开了,那个浑身通红的老女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听到声音,老女人睁开眼看着他。福来惊奇地发现她的眼睛里射出着一种奇异的光彩,竟是那样的明亮,他立刻被那光彩慑服了。那双眼睛久久地望着他,福来突然看到她从澡盆里一跃而起,像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支使着她朝他扑过来.她嘴里呼叫着一个名字把他一下子搂住了,福来浑身酥了一般动弹不得。
“你回来了,你可回来了……”
那老女人梦呓一般地叫着,双手利索地剥去福来身上的泥黄色的裤褂。他神智恍惚地在她的扶持下走进澡盆像她一样地躺进去。澡盆里的米酒立刻像火一样浸入福来的肌体。老女人蹲下来,神情庄重地跪在他的身边,用手去搓揉他的身子。那双看上去枯老的手却无比的细软而光滑,那手在他的身上一点一点地往下搓,那双手像碳火一样把他的筋骨都烧得麻木起来,福来感到那只细软的手迅速地在他身上行走,最后在他的两腿之间停住了,那只手抚摸着那里的物什,那个物什迅速地亢奋起来,他忍受不住欲望的折磨,一下子把那老女人抱住了。他们像两条鱼一起倒进了木盆里,黄色的米酒像水浪一样从盆的边缘漫溢出来。
祭神的那个夜晚汪丙全正睡的香甜,突然被家犬的汪叫声惊醒了,就小心地开门出来查夜。他把作坊库房查了一遍,没有见到动静,就神态木然地往回走。就在这时,他看到后院里有一种幽幽的蓝光,他想都没想就穿过那条甬道朝后院里走去,来到后院里,他看到那蓝色的光亮是从娘的屋里放射出来的,那蓝光把院子里满地的青苔照得一片翠绿,这情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六月十四日清晨,当长工们打开作坊里的酒池盖子的时候,意外地发现福来像一副弯弓躺在淡黄色的米酒里。福来的舅舅汪丙全被众人拥着来到作坊里,他看到了一丝霞光穿过窗子照在福来平静的脸上,他静静地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说,就差人把他的老姐姐从乡下接过来。汪记酒坊在沉重的气氛里迎来了那个星光闪烁的夏夜。福来身着崭新的泥黄色粗布丧服躺在院子里的竹席上,一个光头赤臂的汉子搬来一坛老酒放在福来的身边。那个白须老人看了一眼静坐在一边的汪丙全和他的老姐姐,就用利刀切断了酒坛口上的牛皮绳,随着酒坛盖子的打开,浓烈的米酒气息就开始在空气中散漫。老人掏出一碗酒来,祭天祭地祭酒神,然后轻轻地洒在了福来的身上。随着一碗又一碗的米酒注在福来的身上,整个院子就越来越静。最后老人说: “点吗?”
没有人说话,人们全都注视着福来的舅舅汪丙全。汪丙全木然地坐着,片刻才见他点了点头,他什么也没有说,专注地看那白须老人把擦着的火苗送到福来的身上。只听“噌”地一声,一堆蓝色的火苗升腾起来,把周围人的脸照得异常的清晰。
就在这时有人看到一团蓝色的光从后院里滚过来,人们在惊呆里看到那光团越滚越近,最终和福来身上的大火合为一团。那团火越来越大,把空气中的酒分子都烧得膨胀起来,人们惊恐万状地看着那火光在空中移动着,一直飘向那座高大的作坊和堆积如山的粮仓。
后来我读到了今人朱翰宇所著的题为《酿酒在我国的起源与发展》的一本书。我在书中找到了有关汪记酒坊情况的最后记载:
中州复地唯一可与绍兴媲美的汪记黄酒酿造业,毁于一九三六年夏季的一场原因不名的大火之中。
前年的春天,我回到了颍河镇,在颍河边上看到了一片赭色焦悴的土地,那里至今寸草不生。
1989年4月作。

回答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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