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单元
爱莫能助
送电报的在罗莎•桑多瓦尔太太的房子前面下了自行车。他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他几乎立即就觉察到房子里面有人。他听不到什么动静,但他肯定敲门声正在把一个人召唤到门口来,他很急切地想看看来者是什么人——这个就要听到人世间的残杀并将在内心感受到其痛苦的名叫罗莎•桑多瓦尔的妇人。不一会儿,门开了,但门在铰链上转动时慢慢悠悠,不慌不忙,门的转运似乎表明,不管来开门的是什么人,她在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怕的事情。接着门全部打开了,而她就站在那儿。
在霍默看来,这位墨西哥妇人是很美的。他看得出,她一生都很有耐心,经过多年的忍耐以后,现在她的嘴边总挂着一丝温柔、圣洁的微笑。但是正像所有从未收到过电报的人一样,送电报的人出现在前门,她便预感到凶多吉少。霍默知道,罗莎•桑多瓦尔太太看到他大吃了一惊。她说的第一个字就是人们在极度惊恐时首先出口的那个字。她“哦”了一声,仿佛她原以为开门迎接的不该是一个送电报的,而应该是她相识已久并愿与之促膝交谈的某个人。在她再次开口之前,她仔细观察了霍默的眼神。霍默知道,她已经明白,这份电报是份不受欢迎的电报。
“有电报?”她问。
这不是霍默的过错。他的工作就是送电报。即使这样,他还是觉得自己似乎也是整个错误的一部分。他感到很尴尬,仿佛唯独他要对发生的一切负责。同时,他想直截了当地说:“我只是个送电报的,桑多瓦尔太太。我很抱歉一定要把这样一份电报给你送来,但这只是因为我的工作就是送电报。”
“谁的电报?”墨西哥妇人问。
“G街1129号罗莎•桑多瓦尔太太的。”霍默说。他把电报递给墨西哥妇人,可她不肯接。
“您是桑多瓦尔太太吗?”霍默问。
“请进,”妇人说。“请进来。我不懂英文。我是墨西哥人。我只看从墨西哥城来的《新闻报》。她停了一会儿,看了看那个男孩,只见他尽量靠近门口站,但仍让自己立在房内,样子很尴尬。
“请问,”她说,“电报上说些什么?”
“桑多瓦尔太太,”送电报的说。“电报上说——”
但这时妇人打断了他的话。“但是你得拆开电报,念给我听,”她说。“你还没有拆开呢。”
“是的,太太,”霍默说。好像他是在对一位刚刚纠正了他的错误的老师讲话一样。
他用颤抖的手指拆开电报。墨西哥妇人弯腰抢起撕破的信封,想把它弄平整。她一边弄一边说,“是谁发来的电报——是我儿子胡安•多明戈吗?”
“不是,太太,”霍默说。“电报是陆军部发来的。”
“陆军部?”墨西哥妇人说。
“桑多瓦尔太太,”霍默很快地说,“您的儿子死了。这也许是弄错了。谁都会出差错的,桑多瓦尔太太。也许不是您的儿子。也许是另一个人,电报上说是胡安•多明戈,不过也许是电报弄上错了。
墨西哥妇人假装没听见。
“哦,不要怕,”她说。“到里边来。到里边来。我去给你拿糖。”她拉着男孩的胳膊,把他带到屋子中间的桌子旁边,让他坐下。
“男孩子都喜欢糖,”她说。“我去给你拿糖。”她走进另外一间屋子,很快就拿着一个旧的巧克力糖盒子回来了。她在桌子上打开糖盒子,霍默看见里面有一种奇怪的糖。
“喏,”她说,“吃吃这种糖。男孩子都喜欢吃糖。”
霍默从盒子里拿了一块,放进嘴里,使劲咀嚼起来。
“你不会给我送来不吉利的电报的,”她说。“你是个好孩子——就像我的小胡安尼特小时候那样。再吃一块。”她让送电报的又拿了一块糖。
霍默坐在那儿一边嚼着干糖,一边听着墨西哥妇人讲话。“这是我们自己做的糖,”她说。“用仙人球做的。我做这些糖果等我的胡安尼特回家来吃的,不过你吃吧,你也是我的孩子。”
这时她突然抽噎起来,同时又尽量克制着自己,仿佛哭泣是件丢脸的事。霍默想起来跑掉,但他知道他会留下的。他甚至想到自己也许会一辈子留下不走了。他简直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减轻这位妇人的痛苦。如果她当时要求他代替他的儿子,他也许没法拒绝,因为他不知道该怎样拒绝。他站了起来,好像以此来表明他准备去挽回那无法挽回的事似的。接着他意识到自己的打算愚蠢可笑,变得更加尴尬了。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我有什么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只不过是个送电报的呀。
书后面的光盘里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