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代,由于统治者的大力扶持,武当道教处于鼎盛时期。在明朝统治的二百余年间,武当山的政治地位较高,经济活跃,被誉为“举世无双的庞大而宏伟的道场”。
圣旨,是中国封建社会一种特殊的文体,专指封建皇帝下的命令或发表的言论。这些命令或言论,往往决定着一个人的命运,对一个地方或一个事件的兴起、成功、失败都起着决定性作用。统治者重视武当道教、支持武当山建设,就突出反映在皇帝颁发的圣旨中。《武当山明代志书集注》中收录了现存明代武当山志书四部,即 《敕建大岳太和山志》(简称 《任志》)、《大岳志略》(简称《方志》)、嘉靖三十年《大岳太和山志》(简称《王志》)、隆庆六年《大岳太和山志》(简称《卢志》),其基本情况见《略述武当山历代山志》一文。
在上述山志中,圣旨总计258道。其中,《敕建大岳太和山志》收录明洪武至弘治七年的 (1368年—1494年)圣旨124道;《大岳志略》收录明朝圣旨103道,其中,弘治七年至嘉靖十五年(1494年—1536年)圣旨15道;《大岳太和山志》收录明朝圣旨255道,其中,嘉靖十五年至三十五年 (1536年—1556年)圣旨107道;《大岳太和山志》收录明朝圣旨139道,其中,嘉靖三十五年至隆庆六年 (1556年—1572年)圣旨12道。解读这些圣旨,对我们了解明朝的政治、军事、经济,以及武当山建设、武当道教的发展等大有裨益。
一、玄帝信仰是武当山大建设的动力,是武当道教鼎盛的重要原因。
关于朱棣“南修武当”的起因,有许多种说法,常见的有以下两种说法:
“搜寻说”,即明成祖朱棣夺位后,认为建文帝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一路派郑和沿海寻找,另一路派人在全国各地找寻,并实施了名为修建武当山而实为寻找建文帝的大工程。
“稳定说”,即明成祖朱棣夺位后,以大力宣扬玄帝信仰为突破口,平舆论,笼民心,保稳定。
对于这两种说法,前者尚存争论,后者却在明代诸皇帝的圣旨中得到论证。
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对道教崇奉的玄帝怀有敬畏之心,他在升丘玄清任嘉议大夫太常司卿的圣旨中,开篇即有“祀神之道大”的感叹。后来,在与武当道士孙碧云促膝谈心时,朱元璋对道教“教虽分三,道乃一也”的教义大加赞赏,龙心大悦之际说出“朕便是轩辕,尔便是广成子”的比喻,这就为道教在明朝的发展指明了方向,定下了基调,并相沿而为祖宗“成例”。
明成祖朱棣认为,自己能当上皇帝,是道教最高尊神——玄帝“阴翊”的结果,“我自奉天靖难之初,神明显助,威灵感应至多,言说不尽”。所以,他处心积虑地想为玄帝寻找一块人间仙境,让其长久地住下来,一则“报答神惠”,二则“上以资荐皇考、皇妣在天之灵,下为天下生灵祈福”。北京,是朱棣起兵发家的风水宝地,但他不可能让玄帝住在北京,中国的神灵信仰是不可能凌驾于皇权之上的。而武当山是“天下名山”,又是“玄帝修道显化之地”。同时,朱棣登上皇位后,武当山五龙宫道士李素希于永乐三年、四年连续将预示“嘉祥”、“丰穰”的武当山特有的榔梅进献给明成祖,朱棣大加赏赐,选址武当山、大建神宫仙馆的事就这样确定了。
武当道教宫观建成之后,武当山由“高真道场”一跃而成为“朝廷家庙”,明朝历代皇帝即位后,都要派钦差大臣到武当山致祭真武、修建斋醮;不仅如此,遇有御赐神像奉安、每年 “恭遇万寿千秋,并玄帝冲举圣诞”,均有圣旨敕命修建醮事。永乐之后的明朝13位皇帝,均在即位后派钦差到武当山致祭玄帝,其中,英宗两次即位,均派大臣到武当山致祭玄帝。
与此同时,民众亦把武当山作为 “朝圣”的最佳场所, “每遇春三,趋谒而徼福者莫不骈肩接踵,不数百里欢呼而至”,这种朝山进香活动,也给武当山带来了相当可观的经济收入。
有明一代,上自封建社会最高统治者,下至山林田野平民百姓,玄帝信仰蔚然成风。这种信仰,在明初凝聚成为一种新的动力,让统治者能体贴民情, “用工之时,要爱惜他的气力,体念他的勤劳;关与粮食,休著他受饥寒;有病着官医每用心调治”;同时,也支撑着数十万军民夫匠在这深山老林中辛苦劳作,建成这规模宏大的道教道场。明朝历代皇帝沿袭了这种信仰,均委派提督内臣、提督藩臣、提点,驻扎军队用以管理、保护、维修这赖于 “妥神”的武当道教道场。特别是嘉靖皇帝,他将这种信仰推向又一个高潮,他下令拿出内帑银11万两,动用10万夫匠修葺武当宫观。既有统治者的推崇和保护、又有深厚群众基础的武当道教,在明朝有着辉煌的发展就不足为奇了。
二、 “祖制”、 “成例”,是明代武当山宫观得以有效保护的关键。
明朝,武当山的建筑规模达到了顶峰。明永乐年间,在朱棣的主持下,隆平侯张信、驸马都尉沐昕、礼部尚书金纯、工部侍郎郭琎等官, “统领天下亿万钱粮,官军夫匠20余万,到山修建大小宫观36处,殿堂、房屋1800余间,12年工完”。这些大小宫观以天柱峰为轴心,向四面八方辐射,遍布全山。仅古均州城至天柱峰官道、神道旁的建筑就绵延140余华里, “五里一庵十里宫”、 “玉虚仿佛秦阿房”是其真实的写照。这项旷日持久的建设,自筹备伊始到建设完工,甚至在宫观房屋、桥梁、道路维修等方面,都始终贯穿着皇帝的圣旨。从这些圣旨中,我们可以发现,在明朝二百多年时间里,遵循 “祖制”、 “成例”的历代皇帝,对武当山宫观建筑的保护、维修工作一直没有停止过,这为武当山在明代鼎盛发展提供了有力的保证。
从圣旨中看,明朝历代皇帝对武当山宫观建筑的维修、保护工作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
一是建设、维修不破坏山体植被。明成祖在颁给张信、沐昕修建天柱峰紫金城的圣旨中,明确地写道 “其山本身分毫不要修动”。在其它圣旨中,也多次提到建设宫观要“相其广狭,定其规制”。嘉靖年间维修宫观时, “白窑移于均之小江口,郧之潦石铺、柘溪口;黑窑于石板滩、蒿口、花栗岗”,这些制造维修材料的白窑、黑窑所在地,都是距宫观较偏远的地方。这些做法既是道教“道化自然”的宗旨体现,也是保护武当山环境的突出表现。
二是制定制度、划定保护范围。永乐十一年十月,为保护道士清修及加强道教管理,明成祖专门颁布圣旨,拒 “一应往来浮浪之人”于山门外;同时, “若道士有不务本教、生事害群、伤坏祖风者”,也有依据处理。明朝皇帝多次敕谕官员军民诸色人等 “毋得侮慢亵渎,砍伐侵种,生事扰害”。成化五年,圣旨明确划分了宫观庵的四方边界,如五龙宫自然庵, “东至青羊涧,西至西行宫,南至桃源涧,北至明真庵,为庵中永业”。成化二十年,更是明确了武当山 “官山”的界限:“东至冠子山,西至鸦鹕寨,南至麦凹,北至白庙儿”。以后历代皇帝多次下圣旨重申这一边界。
三是增设道官管理武当道教事务。在武当山大建设正式开工的第二年,也就是永乐十一年九月,明成祖就颁圣旨给正一嗣教真人、四十四代天师臣张宇清,让其从浙江、湖广、山西、河南、陕西等地挑选有道行者担任玉虚宫、紫霄宫、五龙宫、南岩宫住持、提点,并每处各选50人看守。各大宫观每处至少2名提点,多者4名,全山每年提点数稳定在20人左右,且均为正六品。永乐十七年(1419年),圣旨命湖广布政司右参议诸葛平“不管布政司事,专在大岳太和山提调事务”。宣德十年(1435年)三月十六日,增设提督内臣(太监)到提调武当山事务。至此,提督内臣、提督藩臣、提点等职官合力管理武当道教及武当山事务。后来,随着社会矛盾的不断出现,武当山提督内臣的权力及管理范围也越来越大。成化十二年(1476年),右监韦贵“兼分守荆襄二府所属州县并卫所,各该山场哨堡巡司,兼管附近淅川、内乡二县”。成化十六年,内官监太监韦贵的管理范围则为“兼分守荆州、襄阳、郧阳三府所属州县并卫所,及河南南阳府之淅川、内乡县,陕西汉中府之白河县,西安府之商州及洛南、商南、山阳县,与郧阳接界者四十余处”。当然,其职责也扩大到了赈济灾民、安抚流民、清剿盗贼等方面。总之,这些举措是为了保证武当道场有一个清静的修练环境。
四是设置专门维修机构及领导。武当山维修工作的领导人,其实就是住山的提督内臣、提督藩臣。而维修人员,则由最初民工“以工代科差”,逐步演变为固定的“军队维修工”。永乐十五年,免去均州军民人户税粮之外的全部科差,“均州八里人民在山洒扫”。到了永乐二十一年,胡濙建议让“均州守御千户所旗军”担负维修工作,朱棣虽然当时没有同意,但没过多久,于二十二年(1424年)二月十九日,他就专门下圣旨给诸葛平,称维护人员“就于均州千户所官军内拨用”。洪熙元年(1425年),正式启用均州千户所旗军专一维修武当宫观,并且“免尔均州一千户所军余、杂泛、差役”,“皇家工程兵”由此诞生。其后,相沿成例,明朝二百多年来没有间断过。维修任务繁重时,还从襄阳调拨官军充当维修工。维修工作告一段落后,“襄阳原拨官军四百二员名,俱放回操备”。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这类圣旨多与职官的任命、调动有关。但无论当朝皇帝有关保护、维修的圣旨多与寡,当其坐上皇帝宝座的时候,铁定会下一道圣旨,敕令武当山官员、军民、夫匠用心巡视、修理武当山宫观。现存明代4部山志所记明朝圣旨,与武当山保护、维修有关的达80%以上,这足以显示武当山的重要地位。不过,也只有这种代代相传、持之以恒地悉心维护,才使得武当山宫观建筑在600年后的今天仍辉煌如初。
在明朝统治的二百余年间,武当山的政治地位较高,经济活跃,被誉为“举世无双的庞大而宏伟的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