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李清照词的文学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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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01 16:1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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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李清照词的艺术特色

【内容提要】
李清照是我国南宋词坛的大家,也是我国古代文学史上有着特殊地位的女文学家。尽管历代对其词作的思想意义和社会价值颇有争议,但对其词作的艺术成就,则给予了充分的肯定。那么,李词的艺术特色,除了历代论者所公认的“婉约”特征,另外究竟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呢?本文试图以今天的眼光,结合其具体作品,从三个方面就此问题做一些简要的分析:一、清丽高洁,孤愁哀婉的抒情女主人公形象;二、情景交融,连贯流动的日常生活化场景;三、清新自然,纯净优美的大众口语化语言。本文特别强调的结论是,李词为后世、为今人留下了一系列既各自独立、又前后发展衔接的知识女性形象,填补空白的丰富了我国古代文学史的人物画廊。

【主题词】 李清照 艺术特色 知识女性形象

李清照,自号易安居士,宋代杰出的文学家。她的词作,以其鲜明的个性风格和神韵,被当世及后世以“体”名之,称为“易安体”(1)。其实李词留传下来的并不多,辑存至今的不过五十余首(2),从题材和内容看,李清照词作主要描写的,不外乎作家本人“对自然景物的喜爱和季节感受的游兴”,和“离愁别恨,孤独忆往的伤感”⑶,其社会价值和思想意义在封建社会是颇有争议的,但其作为南宋词坛大家和婉约词宗的地位,乃至中国古代文学史上的女文学家杰出代表的地位,却是历代共识,是无庸置疑的。她的词作,不仅在古典时代历来为人们所喜爱,而且至今仍有不少名篇,被人们传诵把玩,以为绝唱。这无疑主要取决于李词突出的艺术成就。本文试图结合李清照的词论和一定的具体作品,在与一些词家的比较中,对李清照词作的艺术特点,做一些简要的分析。

一、清丽高洁,寂愁哀婉的抒情女主人公形象

与“花间派”代言体的闺怨词及大多数前人和同时代词作的抒情者在词外(即代闺中女性抒情或借词作的叙写抒词家之情)相比,李清照词的抒情者则既抒词中之情,又抒自家之情;既在词外,又在词内。在李清照为数不多的存留下来的词作中,几乎每一首词作,都塑造了一个形象鲜明、个性独具,而又与作家本人生活经历、思想感情一致相融的抒情女主人公形象。她们不同于其他词作中的女性,只是一种被描摩,被猜拟,被借喻,或者是显示形体的外在美,或者是强似实非的男性想象,或者干脆与女性无关;而是一种女性的自我叙写、叙写自我,展示了独特确定的女性自身的心灵的内在美。李词中的抒情女主人公形象,随作家年龄身份、生活经历、思想感情的衍变而显示出鲜明的不同的性格特征。

李清照早年生活比较平静安适,从小就阅读了大量的文学作品,受到良好的文学的熏陶,养成了较高的文学素养,和聪慧高洁、活泼开朗的品格。她的早期词作中的青年女性形象,就带有这一鲜明的品格特征。“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有人来,袜铲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点绛唇》)几个细节、数件物事、一串动作,就塑造了一个轻盈活泼,妩媚羞涩,天真烂漫的少女形象。“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如梦令》)这里展示的是包括作家本人在内的一群少女形象,表现了那种热情活泼,无拘无束,顽皮好胜,憨态可掬的少女的天然情态,在作家恬淡悠闲的回忆里,又蕴涵了多少留恋向往的感情。“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如梦令》)这是一个感情细腻、爱花惜花的清丽优雅的青年女子形象,抒发了作家热爱春天,不忍春天离去而又无法挽留的复杂的思想感情。

婚后的李清照与丈夫志同道合,诗酒相洽,感情深笃,少了几分少女的欢快和娇羞,而多了几分少妇的率直和大胆。其笔下的抒情女主人公形象则更具备了感情真挚浓烈,才华超拔不群,志趣高洁开阔,格调清新明净,境界清丽自然的特征。这些抒情女主人公形象,既深溺于夫妻姊妹的爱情亲情,更追求自我精神的广阔发展。“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一剪梅》)这是李清照为怀念结婚不久即因故离家远行的丈夫而作的一首抒情小令,它强烈的抒发了对丈夫的深情至爱,和各处一方的相思之苦,感情深沉热烈,格调自然人性,表达率性大胆。“泪湿罗衣脂粉满,四叠阳关,唱到千千遍。人道山长水又断,潇潇微雨闻孤馆。 惜别伤离方寸乱,忘了临行,酒盏深和浅,好把音书凭过雁,东莱不似蓬莱远。”(《 蝶恋花·晚止昌乐馆寄姊妹》)这首词则以女性所特有的纯真、深沉、委婉和细腻,表达了对姊妹及故乡的依依难舍之情。这是情的一面。“酒意诗情谁与共”(《蝶恋花》),“感月吟风多少事,如今老去无成”(《临江仙》),则或希翼在诗艺学业上与人切磋共进,或感伤时光流逝、无所作为。“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赏金尊沉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渔家傲》)则突出的表现了“倾诉理想和抱负,期待有所建树”的愿望,“体现了李清照感情的峥嵘豪迈,眼界的高阔,心胸的开朗”⑷。
靖康之难被迫难渡,和丈夫病故家破人亡,成为李词前后期的分界。一连串变故和打击,以及生活的困顿,使后期李词中的抒情女主人公形象,由前期的清纯少女和清丽少妇,变成了一个饱经忧患、愁寂哀婉的中老年嫠妇。“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凉生枕簟泪痕滋,起解罗衣聊问、夜何其? 翠贴莲蓬小,金销藕叶稀。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 南歌子》)泪痕滋枕,忧伤无尽,触物更伤怀:国已破,家已亡,夫已伤,——这该是何等的哀婉伤痛的感情!“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 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铺翠冠儿,拈金雪柳,簇带争济楚。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永遇乐》)经历了国破家亡夫伤的惨烈之痛,变得心有余悸,格外敏感了:即使是在“元宵佳节,融和天气”里,也无端的担忧风雨的不期而至,也排遣不了“人在何处”哀痛伤感;宁可谢绝酒朋诗侣的邀请,寂寞自处,去“帘儿底下,听人笑语”,来压抑自己对故国家园的思念哀愁。“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菩萨蛮》),“空梦长安,认取长安道”(《蝶恋花》),则更是明确表达了昼夜、梦醒都无法摆脱的家国沦丧的哀痛之情。在流离生活中她常常思念中原故乡,如〔菩萨蛮〕写的“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蝶恋花〕写的“空梦长安,认取长安道”,都流露出她对失陷了的北方的深切怀恋。她更留恋已往的生活,如著名的慢词〔永遇乐〕,回忆“中州盛日”的京洛旧事;〔转调满庭芳〕“芳草池塘”回忆当年的“胜赏”,都将过去的美好生活和今日的凄凉憔悴作对比,寄托了故国之思。她在词中充分地表达了自己在孤独生活中的浓重哀愁,如〔武陵春〕通过写“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慨,〔声声慢〕通过写“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处境,表达了自己难以克制、无法形容的“愁”。又如〔清平乐〕中“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的悲伤,〔孤雁儿〕中的悼亡情绪,都是在国破家亡、孤苦凄惨的生活基础上产生的,所以她的这部分词作正是对那个时代的苦难和个人不幸命运的艺术概括。

不难看出,李清照的笔下抒情女主人公形象,具有与作家的自身身份、经历、素养、情感、格调、志趣相互融合的高智商高情商贵族知识女性特征,是无可替代的。李词中的女性形象,与同是擅长描写女性的词家温庭筠、柳永笔下的女性相比,“同是贵族女子,不象温庭筠的那种苍白、空虚;同是追求爱情,没有柳永笔下的那种庸俗、轻浮”⑸。 真情是词之骨,词之言情,贵在其真。李清照之前,婉约词人多以男性写艳情幽怀,李清照则是以女性本位、抒写自我爱情悲欢和亲历的家国巨变而获得空前成功的第一人。其前期的恋情词,如《一剪梅》、《凤凰台上忆吹萧》等,满怀至情,连篇痴语,自然率真,最能体现女性纯诚细腻的灵性之美,这是男性作家代人立言的恋情词所无法比拟的。其后期写愁的伤乱词,如《武陵春》、《声声慢》、《永遇乐》、《人孤雁儿》等篇,声声呜咽,字字血泪,一派凄楚,动魄惊心,这“载不动”的“许多愁”,止不住的“千行泪”,“凄凄惨惨”的情怀,无处倾诉的“万千心事”,全是发自肺腑的心声,没有半点的雕琢与矫饰。这些融和着家国之变、时代 沧桑的悲慨之曲,来自情挚意浓的词人,植根于真实生活感受,是李清照坎坷生涯、悲剧人生、灾难时代的真实映现。

李清照正是凭借她独具的才华,真挚的感情,高洁的志趣,清丽的境界,塑造了从清纯少女和清丽少妇到哀婉嫠妇的、既各自鲜明独立又前后联结发展的完整的系列知识女性形象,成为我国古代文学史上独一无二的、集中展现高智商高情商而又高洁哀婉的知识女性的画廊。这是李词艺术上一个最显著的特色,也是李词对中国文学的一个独特的贡献。

二、情景交融,连贯流动的日常生活化场景

与擅长进行宏大叙事和习惯于在词中运用历史典故的苏轼、辛弃疾等大词家相比,易安词的第二个显著特色,就在于常常选取日常的闺阁物事、庭院景色、生活场景,并以情入景,以情统景,来塑造形象,抒发感情;“她善于把感情作为一种发展、流动的过程来表现和抒发”⑹。

漱玉词不重故实,不过多化用前人诗文,而长于以白描手法创造动人的意境。易安的白描与 柳永的“细密妥溜”、美成的富艳典重不同,而是“冲口出常言,境界动心魄”。如《醉花阴》写离思凝重:“帘卷西风,人似黄花瘦。”《永遇乐》写孤寂失落:“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均以直白之语,写深浓之情,有场景,有人物,有衬映。阶前花下心系伊人,刻骨相思的形象,闭关帘底,孤苦零丁,将无穷悲伤一己吞咽的心态,呈现眼前,栩栩纸背,令人一睹难忘。《漱玉词》的白描,具有浑成、含蓄、宛曲的特点,因而毫无浅易平直之迹。《行香子》“煞拍”:“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虽系以口语描述天象,不免使人联想起人间风云变幻、爱河如许风波,其深层意蕴是领略不尽的。

在个人际遇发生重大变故之前,作为封建时代的贵族女子,李清照的主要生活自然离不开闺阁和庭院,因此易安词大都选取日常的闺阁物事和庭院景色,也就不足为奇了。可贵之处在于她既能寄情于物、移情于景,真正做到意物相随、情景交融,又能做到以情率物、情胜于景;而远不仅仅是托物表意、借景抒情。“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醉花阴》)作家把抒情女主人公的抑郁的心情、无聊的心绪,自然的融入到阴沉的天气、燃烧的瑞脑;又借佳节夜凉,叙写孤寂思亲之情;最后又写西风卷帘,不解人意,使人目睹黄花,更添思亲之情,倍觉 “人比黄花瘦”,已分不出哪是物景,哪是心境,正是独出机杼,妙手天成。“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

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添字采桑子》)作家在因为家破夫丧之痛,和对故国家园的无限怀想的孤寂哀愁的日子里,目睹南国芭蕉,自然觉得“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伤心难眠,白天的视觉形象顺延转换为夜晚的听觉形象,耳听雨打芭蕉之声,也不免饱含浓愁,以至于“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这样,看、听芭蕉的“北人”,也就与芭蕉融为一体了。“风定落花深,帘外拥红堆雪。长记海棠开后,正是伤春时节。 酒阑歌罢玉尊空,青缸暗明灭。魂梦不堪幽怨,更一声啼鴂。”(《好事近》)作家选择帘外风动花落多,花瓣堆积厚这一特殊景象,极力渲染一种令人感伤、不堪触目的气氛,却偏偏还要“长忆”自己以往经历过的海棠花败的伤春情形,新旧叠加,更令人倍加伤感;而帘内也是席罢人散,青灯将灭,更是一片萧索,这就强烈的表达出了一种孤寂零落的心情。“梦断漏悄,愁浓酒恼;宝枕生寒,翠屏向晓。门外谁扫残红,夜来风。 玉箫声断人何处?春又去,忍把归期负。此情此景此恨,拟托行云,问东君。”(《怨王孙》)人是“愁浓酒恼”、“宝枕生寒”,景是夜风吹扫凋败的花瓣,这正是人愁怨,景凄凉,而凄清的景色更渲染出愁闷的心情;下片点明丈夫“忍把归期负”,更表达出抒情女主人公孤寂难挨,思绪难谴的寂寞愁苦之情,而这也正是作家本人的心情写照。像这样的例子,在李词中,可以说比比皆是。有论者甚至把“她把强烈、真实的诗人感情,完全倾注在自己所写的词内”,作为“李清照所以作到‘独辟门径’,‘为词家一大宗’的最重要原因。 李清照早年写过一篇《词论》,提出词“别是一家”的说法,是宋代的重要词论,也成为她词创作的理论依据,李清照词的风格以婉约为主,屹然为一大宗,人称“婉约词宗”。沈谦《填词杂说》将李清照与李后主并提说:“男中李后主,女中李易安,极是当行本色。”她的词所以达到“冠绝”,“当行本色”是第一个特点⑺。

不仅如此,李清照在词作中,还善于随感情心绪的变化发展的需要,捕捉描绘连贯的、而非零散的,流动发展的、而非静止拼杂的日常生活场景和片断。在李词中,总有一个与外在的抒情者——词人相一致的内在的抒情女主人公,在看在听、在乐在愁,活动其间,并贯串始终;而不象别的词家的词作,其中的人事、物景,往往全部或仅仅听凭于外在的抒情者的安排拼接、调动摆布。为了减少对原作的引征,这里就以前面提到的几首词作为例 ,作一些简要分析。《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就完整的记录描述了一群少女尽情饮酒玩乐,天晚归来时手忙脚乱、喧闹争胜的动人情景和过程。《点绛唇·蹴罢秋千》则描述了一位尽兴玩罢秋千之后,薄汗浸衣,感到疲乏劳累,揉搓纤手时,突然见到有客到来,而慌慌张张,鞋落钗脱,赶快溜掉,却又“倚门回首”,借嗅梅香,偷看客人的少女生活片断,让人如当时站立楼上,历历在目。《添字采桑子·窗前谁种芭蕉树》更写出了抒情女主人公从白天在“阴满中庭”,看见南国芭蕉触动思念北国故园的心怀,到夜晚枕上难眠,夜半三更,听到异地他乡单调的雨点,没完没了的滴打在芭蕉叶上,而更增异乡之感的一天的孤寂和苦闷心情。《 永遇乐·落日熔金》则不仅写了一天中的时间、地点、天气、景物、气氛,还写了人物、事情及转折、心情,的确形成了一个连贯流动的完整的日常生活片断,抵得上一篇篇幅不短的短篇小说。如果我们把许多其他词家的词作中所描绘的场景,比作几张拼接在一起的幻灯片,那么,易安居士笔下的场景,则是一段反映日常生活起居往来的电影,既不乏蒙太奇的手段,又具有连贯流动的段落特点,两相比较,两者带给读者的视听效果、艺术感受,无疑高下立判,是不可相提并论的。

李清照在《词论》中评论晏叔原(几道)的词作时,感叹其“苦无铺叙”⑻,可见她的词中的连贯流动的生活场景,既是信手拈来的日常经历,更是有意为之的匠心独运。这对于现今的诗歌创作,无疑也是很有借鉴意义的。

三、清新自然,纯净优美的大众口语化语言

熔炼家常语。《漱玉词》的语言,有与众不同的鲜明个性。柳永是把词引向市井的开拓者,他用语通俗明畅,然好为徘体,偶涉蝶默,周邦彦变俚为雅,措词精工,施采丽密。李清照遣词造语,自出机抒,创造了以自然率真为主要特色的文学语言。所谓“以浅俗之语,发清新之思”(彭孙通《金粟词话》)。这种语言对于北宋末期华贵典雅的词风无异是一种冲击。如“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风凰台上忆吹萧》)。仿佛毫不经意,冲口而出,但仔细体味,却含意多层,十分精细。亲人远别,千言万语无从说起;分手已定,重重心事,说又何用;离恨别苦,难以启口的内心隐秘,刺人衷肠,宁可自我承受,不愿再增加行者负担。这重重思绪,微妙心态,全用家常语道出而含蕴绵绵不尽。如“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信手拈来,便增添了许多新鲜生动的情味漱玉词的口语化、通俗化,并不走向淡乎寡味、松散无力,因为它是在口语基础上匠心独运、提炼加工的结果。故而落笔精警雅隽,语工意新。如“雪清玉瘦”、“浓烟暗雨”、“被翻红浪”、“柳眼梅腮”、“红稀香少”、“云阶月地”云云,平易清新,精妙传神,正是“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

词不同于诗,词本身是用来歌唱的。这就要求词的语言大众化,口语化,既便于唱,又便于听。易安词的语言尤其注重了词的这一本色要求,这构成了易安词在艺术上的又一重要特色。

易安词浅近自然,明白如话,家常易懂。从现存的词作来看,几乎找不到多少难僻字和生涩古奥的典故。“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挪尽梅花无好意,赢得满衣清泪! 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看取晚来风势,故应难看梅花。”(《清平乐》)全词用字用语,即使千百年后的今天,粗通文墨的人读起来,也毫无文字之隔。像前面提及的“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点绛唇》), “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如梦令》)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一剪梅》) ,“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 南歌子》),“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永遇乐》),“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菩萨蛮》),“空梦长安,认取长安道”(《蝶恋花》)……从今天来看,仍然是大众家常口语,甚至比某些让中学生痴迷的流行歌曲的歌词还要浅俗易懂,没有一点“掉书袋”的文人的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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