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溪县检察院 苏仲毅

　　寻找“亮剑”精神
　　辽宁省本溪满族自治县检察院检察长苏仲毅

　　作者: 赵文良 刘剑 王晓苏 新闻来源:检察日报

　　■“如果你只会往火里浇水，即使拥有再干的柴草又能怎样呢？”
　　■“就是他把刀架我脖子上，我也要一查到底！”
　　44岁的苏仲毅中等个头，看起来很壮实，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总是精神抖擞的样子。
　　苏仲毅的办公室，古朴而典雅，整洁而有序，宽大的书柜里摆满了法律、领导科学、领导艺术方面的书籍，办公桌上摆着待批阅的文件及《细节决定成败》和《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几本书。墙上镶嵌着一柄100余公分的装饰剑。
　　看到我的目光停留在那柄剑上，他笑了：“前一段时间收拾办公室，用这柄装饰剑布了个景，为了提醒和激励自己，要有一种‘亮剑’精神。这是受电视剧《亮剑》的启发。”说这些话时，苏仲毅语速很快，并伴着有力的手势，“我们院也有自己的‘亮剑’精神。”
　　苏仲毅说的“亮剑”精神在哪呢？我们的采访就是带着这个疑问开始的。
　　（一）在没有破绽的地方寻找破绽
　　4年前，苏仲毅从辽宁省本溪市检察院来到本溪满族自治县检察院，满票当选该院检察长。在那之前的近20年间，大学毕业后他从侦查员干起，在一件件大案要案的洗礼中成长起来。这让他感到兴奋和满足，用他的话说，破案可以让自己从小就心存的扬善除恶的英雄梦想，在现实中一次次描摹、复制。
　　正当苏仲毅准备在这个新的岗位上施展拳脚的时候，一块“硬骨头”摆在他的面前。
　　时任某局副局长的陈某涉嫌贪污犯罪，检察院刚一摸底儿，没想到就“伤筋动骨”了。县里一位领导直接打电话质问苏仲毅：“这个部门是我分管的，查办这部门的案件为什么不向我汇报？”
　　“因为群众有举报，案件正在初查，不便解释。”苏仲毅的回答不卑不亢。
　　这位领导又要他携卷汇报，他说：“办案有程序，我只能按程序向分管领导汇报，你不是分管司法工作的领导，我无法汇报。”
　　这位领导碰了钉子，气得挂断了电话。
　　接这个电话时，苏仲毅正和反贪局的干警开会研究如何查办这个案子。放下电话，面对干警们眼里的一个个问号，他一拍桌子：“抓紧时间，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有什么事我顶着！”
　　还没等干警们行动，对方已经开始了反侦查活动。当干警们调阅陈某的账目时遇到了困难。账目作平了，票据也是真的，滴水不漏，看不出什么破绽。怎么办？办案人员及时将情况汇报给了苏仲毅。
　　苏仲毅眉头一皱，很快又舒展开：“真是个狡猾的狐狸！这么快就把尾巴藏了起来。在可能出现问题的地方，他没有丝毫破绽，这反倒不正常了。我们还得从账目入手！”
　　他把两大本账目拿来，亲自查账。仔细查过之后，还是没有发现什么破绽。疲倦的他把身子靠在高背椅上，闭目养神，也是在思考。突然，一道亮光从他的脑海里闪过。他急忙坐起来，把两本账摆在眼前。“这两本票据，是两个人贴的！”
　　他把办案检察官叫来，指着这两本装订、张贴不同的票据说：“这两个张贴票据的人，一个懂财会业务，另一个不懂。你看看，这一本票据压得平平整整，这一本张贴杂乱，还留有折痕。这里的折痕说明这本票据有问题。”于是确定此案从侦查票据入手。
　　检察官们兵分三路，很快取得确凿证据，并迅速逮捕了陈某。案子撕开了口子，但是消息也很快传开，苏仲毅和检察官们明显地感到来自各方的阻力更大了。
　　一方面陈某自恃关系四通八达，拒不招供；另一方面来自各方面的说情、诱惑和恐吓接踵而至，像暴风雨一样袭来，仿佛要把他们淹没掉。
　　在压力面前，苏仲毅知道：这个案子绝不能办砸！经验告诉他，尽快突破案子才是挡住压力的最好办法。
　　不能再僵持下去了，苏仲毅决定亲自出马。
　　面对苏仲毅，陈某一言不发。
　　苏仲毅先用政策开导，“陈局，咱们也是老朋友了。作为老朋友，我不希望你在犯罪的泥潭里越陷越深。希望你主动交代问题，争取宽大处理，否则，你也知道后果。”
　　“我没有问题！有问题，你们尽管查。但是我也要警告你，如果查不出什么问题，有你好果子吃的！”自恃有人给撑腰的陈某毫不客气地回敬苏仲毅。
　　苏仲毅目光直逼陈某，“不要以为有人替你说话，告诉你，我手里有足够的证据，不能让你认罪，我的检察长就不干了！”
　　“证据？你开什么国际玩笑，老子不怕吓。你们那一套，老子明白。”
　　“这是什么？你看看！”苏仲毅把两册账本扔在桌子上。“你不要以为我们不懂财务，同一个人作的账水平差别这么大？你好好想一想，两本账都是谁做的？票据哪来的？”
　　苏仲毅一番话震住了陈某。刚才还神气活现的他忽然像霜打的茄子，低下头，开始哆嗦起来，最后痛哭流涕地交代了自己的罪行：两本面值5万多元的票据是他为填平贪污缺口而东拼西凑的，自己慌忙中粘贴了一本，出差前交给老婆又粘贴好另一本，老婆是个会计。
　　“一次好的榜样，胜过十次说教，将帅身先士卒、以身作则更可以激励干警的士气。”这个案子的成功办理树立了苏仲毅的威信。
　　办大案要案这记重拳，打出了本溪满族自治县检察院的声威。在本溪县这样一个闭塞的小县城，近4年来，反贪工作连续四年名列全市检察系统榜首。
　　侦讯工作中的精彩发挥，是苏仲毅多年侦查工作的“后遗症”吧？
　　（二）“我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干警”
　　和本溪县检察院一些干警谈起工作，大家都承认压力很大。一方面是苏仲毅的思路新、节奏快、标准高；另一方面是他在业务上是一把好手，工作中出了纰漏，他一抓一个准儿，干警难免要挨训，但被苏仲毅训过的人却全都心悦诚服。
　　“其实，苏检对干警心中始终有‘一团火’，和他接触长了就能感受到他那如火的激情和热忱。”
　　2003年春节，本溪县举办秧歌焰火晚会，公检法司四家的干警都在场。天很冷，公安局、法院、司法局的干警都穿着厚厚的棉大衣，检察院的同志穿的却是统一配发的温带大衣，御寒性能太差，大家冻得真哆嗦。站在主席台上的苏仲毅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第二天就安排办公室给每名干警买了一件警用棉大衣。在以后的历次值勤中，虽然外面天寒地冻，但干警的心里却是暖融融的。
　　对如何管理干警，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创造性，苏仲毅有他的见解，“火旺不怕柴草湿，问题是你会不会烧火。如果你只会往火里浇水，即使拥有再干的柴草又能怎样呢？”
　　2004年6月，本溪县一煤矿出了事故，导致2人伤亡。因为事故背后涉嫌渎职犯罪，本溪县检察院渎检科的4名工作人员及时介入该案。一天晚上，该科科长在单位加完班往家走，在一拐角僻静处被几个黑影团团围住。尽管奋力搏斗，这位科长还是被那几个人打倒在地，昏迷过去。在地上躺了两个多小时后，被人发现送到医院。那几天苏仲毅正在沈阳开会，因为患了重感冒当天晚上正在医院输液。一听说办案同志惨遭黑手，他立刻拔掉针头，从沈阳匆匆赶回本溪。在医院，看到浑身是伤的同事，他心如刀绞，握着家属的手，不住地说：“我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干警，对不起……”
　　几天以后，院里作出决定：为一线办案干警每人买一份价值10万元的人身伤害保险。
　　一份保险并不一定能保平安，但却实实在在地温暖着干警的心。三年多来，仅有4名干警的本溪县检察院渎检科，共办案23件23人，创全省基层渎职侵权检察工作历史最好水平，被省院评为“十佳渎检科”。
　　（三）“挺直腰杆是我的习惯”
　　和苏仲毅交谈，我注意到一个细节，90分钟内，无论是坐着、站着，还是走路，他的腰杆都挺得笔直。“我没当过兵，但挺直腰杆是我的习惯。同时，这也是我们院里对每个人的要求，我要带头遵守。”
　　按照院里的规章制度，检察官中午是禁酒的。但有天中午，县里主要领导宴请苏仲毅，他不得不喝了几杯啤酒。下午一上班要开检委会讨论一个案件，党组秘书请示他，能不能把检委会挪到第二天开。苏仲毅坚持照常开。党组秘书觉得他喝得也不多，别人看不出来，以为他不会提喝酒的事。哪成想，等人来齐了，苏仲毅先站起来说：“县里领导中午请我吃饭，实在推脱不掉，我喝了几杯啤酒。我不说，大家也看不出来。但不说出来，我心里堵得慌。我觉得，作为领导更要带头遵守院里的各项规章制度。这次违规，我接受1000元处罚。希望今后大家更加严格地监督我。”
　　苏仲毅不仅自己以身作则，更是严格要求干警。
　　2005年国庆节放假，一天晚上9点多钟，苏仲毅发现要看的一个材料忘在了办公室。因为着急看材料，他便驱车30多里从本溪市急匆匆来到单位取材料。来到单位，他发现值班室的门紧锁，值班人员不知去向。按照院里的要求和安排，全院男性检察官轮流值班，不得擅离职守。经调查，当晚值班的同志的父亲突发脑出血在医院抢救，他没顾上请假就去医院了。得知情况，苏仲毅安排完值班人员，急忙赶去医院。在医院，他忙前忙后帮着张罗。下半夜4点多，老人抢救过来，他才拖着一身的疲惫离开。第二天早晨一上班，苏仲毅就召开中层以上干部会议。他首先宣布给该干警所在的科室年底评比扣1分。
　　在本溪县检察院采访的几天里，我们发现几乎每位干警的桌子上都放着一本《细节决定成败》的书。
　　这是苏仲毅倡导的一种文化。上任后，这位具有硕士学位的检察长，足足用了一个月时间，制定修改了66项规章制度，内容涵盖班子、队伍、业务、形象、行政管理等方方面面，几乎包含了所能想到的每一个细节。
　　回首几年走过的路，苏仲毅无不感慨地说，正是这些似乎琐碎的细节撑起了本溪县检察院取得的成绩。2007年3月的一个早晨，苏仲毅收到一封信。拆开信，发现竟然是几张冥币和一封恐吓信。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跟他正在办理的一个案子有关。
　　2006年12月16日，有群众来到本溪县检察院上访，点名要找检察长。正巧苏仲毅在控申科。上访者毫不客气地上前质问：“黑恶势力肆无忌惮地祸害老百姓，别人不敢管，你们检察院敢不敢管？”
　　苏仲毅一拍桌子，“你放心，只要是违法犯罪，我们检察院管得着的，就是他把刀架我脖子上，我也要一查到底！”
　　话好说，案子难办。犯罪嫌疑人李某身份特殊，关系网广。从办案开始，苏仲毅就受到了层层压力，上面施压的下面说情的就没间断过，一个月之间就有人三次送来装满钱的信封，这些都被苏仲毅拒绝了。
　　又是一个傍晚，一个陌生的身影出现在苏仲毅家门口，往门缝边塞了东西，就匆匆走开了。苏仲毅听到动静打开门，俯身拾起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几颗子弹。
　　这时，家里的电话骤然响起，苏仲毅以为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连忙拿起电话。谁知话筒里却传来恶狠狠的声音：“你是苏仲毅吗？你最好悠着点。要是玩真的，你就小心你的小命吧！”
　　他哈哈一笑：“你们还有什么伎俩，都使出来吧，我奉陪到底！”
　　对方赶紧挂了电话。
　　谈到这些令人惊骇的办案故事，苏仲毅心绪涌动。
　　苏仲毅的父亲是建国前参加革命的老共产党员。“文革”时，父亲被打成“走资派”，苏仲毅和兄弟姐妹随父母下放到本溪县。一呆就是十几年，直到父亲被平反……
　　回忆起这些人生际遇，他一度走到窗前，望着布满繁星的夜空默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