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卖刀》:
杨志来到东京,想补个殿司府制使职役,可高俅从中作梗,未能如愿,又因盘缠使尽,便忍痛卖祖上留下的宝刀,换些盘缠投往他处。
却偏偏又惹上破落户毛大虫牛二这个泼皮,牛二三番五次刁难,又是拿刀剁铜钱,又是拔了自己的头发做实验。
还蛮不讲理地要求杨志剁个人试试,杨志说剁狗,可牛二就是不肯,硬跟杨志扛上,目的就是白要这把宝刀。
杨志大怒,两人打了起来杨志杀了牛二,在杀了牛二以后杨志请求街坊作证。到开封府自首,结果被充,宝刀也没入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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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志是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因脸上生有一大块青记,人称青面兽,他自幼流落关西,早年曾应武举,官至殿司制使官。
后押送花石纲,却在黄河里翻船失陷,不敢回京赴命,只得避难江湖。林冲风雪山神庙后,投奔梁山,受到寨主王伦刁难,只得下山去取投名状。
杨志正逢恩赦,要去东京谋求复职,恰好路经梁山泊,遇到林冲,二人大战五十余合,不分胜负,最终被王伦劝下。
王伦有意招纳杨志入伙,却被杨志婉拒,只得放他离开,杨志到大名府后,却得到北京留守梁中书的赏识,被留在府中听用。
梁中书见他做事勤谨,有心提拔他为军中副牌,但却担心有人不服,便安排东郭门教场演武。杨志比枪、斗箭,连败副牌军周谨。
梁中书让杨志接替周谨担任副牌军,却惹恼了正牌军索超。索超出场与杨志比武,大战五十余合,不分胜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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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梁山泊林冲落草 汴京城杨志卖刀
话说林冲打一看时,只见那汉子头戴一顶范阳毡笠,上撒着一托红缨;穿一领
白缎子征衫,系一条纵线绦;下面青白间道行缠,抓着裤子口,獐皮袜,带毛牛膀
靴;跨口腰刀,提条朴刀;生得七尺五六身材;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腮边微露些
少赤须;把毡笠子掀在脊梁上,坦开胸脯,带着抓角儿软头巾,挺手中朴刀,高声
喝道:“你那泼贼,将俺行李财帛那里去了?”林冲正没好气,那里答应,睁圆怪
眼,倒竖虎须,挺著朴刀,抢将来斗那个大汉。此时残雪初晴,薄云方散,溪边踏
一片寒冰,岸畔涌两条杀气,一往一来,斗到三十来合,不分胜败。
两个又斗了十数合,正斗到分际,只见山高处叫道:“两位好汉不要斗了!”
林冲听得,蓦地跳出圈子外来。两个收住手中朴刀,看那山顶上时,却是白衣秀士
王伦和杜迁、宋万,并许多小喽罗,走下山来,将船渡过了河,说道:“两位好汉,
端的好两口朴刀,神出鬼没!这个是俺的兄弟豹子头林冲。青面汉,你却是谁?愿通
姓名。”那汉道:“洒家是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姓杨,名志,流落在
此关西。年纪小时,曾应过武举,做到殿司制使官,道君因盖万岁山,差一般十个
制使去太湖边搬运花石纲,赴京交纳。不想洒家时乖运蹇,押着那花石纲,来到黄
河里,遭风打翻了船,失陷了花石纲,不能回京赴任,逃去他处避难。如今赦了俺
们罪犯,洒家今来收的一担儿钱物,待回东京去枢密院使用,再理会本身的勾当,
打从这里经过,顾倩庄家挑那担儿,不想被你们夺了。可把来还洒家如何?”王伦
道:“你莫是绰号唤做青面兽的?”杨志道:“洒家便是。”王伦道:“既然是杨
制使,就请到山寨吃三杯水酒,纳还行李如何?”杨志道:“好汉既然认得洒家,
便还了俺行李,更强似请吃酒。”王伦道:“制使,小可数年前到东京应举时,便
闻制使大名。今日幸得相见,如何教你空去!且请到山寨少叙片时,并无他意。”
杨志听说了,只得跟了王伦一行人等过了河,上山寨来。就叫朱贵同上山寨相
会,都来到寨中聚义厅上。左边一带四把交椅,却是王伦、杜迁、宋万、朱贵;右
边一带两把交椅,上首杨志,下首林冲,都坐定了。王伦叫杀羊置酒,安排筵宴,
管待杨志,不在话下。
话休絮烦,酒至数杯,王伦心里想道:“若留林冲,实形容得我们不济,不如
我做个人情,并留了杨志,与他作敌。”因指着林冲对杨志道:“这个兄弟,他是
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唤做豹子头林冲,因这高太尉那厮安不得好人,把他寻事刺
配沧州,那里又犯了事,如今也新到这里。却才制使要上东京勾当,不是王伦纠合
制使,小可兀自弃文就武,来此落草,制使又是有罪的人,虽经赦宥,难复前职。
亦且高俅那厮现掌军权,他如何肯容你?不如只就小寨歇马,大秤分金银,大碗吃
酒肉,同做好汉,不知制使心下主意若何?”杨志答道:“重蒙众头领如此带携,
只是洒家有个亲眷,现在东京居住。前者官事连累了他,不曾酬谢得。今日欲要投
那里走一遭,望众头领还了洒家行李;如不肯还,杨志空手也去了。”王伦笑道:
“既是制使不肯在此,如何敢勒逼入伙?且请宽心住一宵,明日早行。”杨志大喜,
当日饮酒到一更方歇,各自去歇息了。
次日早起来,又置酒与杨志送行。吃了早饭,众头领叫一个小喽罗,把昨夜担
儿挑了,一齐都送下山来,到路口与杨志作别。叫小喽罗渡河,送出大路。众人相
别了,自回山寨。王伦自此方才肯教林冲坐第四位,朱贵坐第五位。从此五个好汉
在梁山泊打家劫舍,不在话下。
只说杨志出了大路,寻个庄家挑了担子,发付小喽罗自回山寨。杨志取路,不
数日,来到东京。入得城来,寻个客店安歇下;庄客交还担儿,与了些银两,自回
去了。杨志到店中放下行李,解了腰刀、朴刀,叫店小二将些碎银子买些酒肉吃了。
过数日,央人来枢密院打点,理会本等的勾当,将出那担儿内金银财物,买上告下,
再要补殿司府制使职役。把许多东西都使尽了,方才得申文书,引去见殿帅高太尉。
来到厅前,那高俅把从前历事文书都看了,大怒道:“既是你等十个制使去运花石
纲,九个回到京师交纳了,偏你这厮把花石纲失陷了;又不来首告,倒又在逃,许
多时捉拿不着。今日再要勾当,虽经赦宥所犯罪名,难以委用。”把文书一笔都批
倒了,将杨志赶出殿帅府来。
杨志闷闷不已,回到客店中,思量:“王伦劝俺,也见得是。只为洒家清白姓
字,不肯将父母遗体来玷污了。指望把一身本事,边庭上一枪一刀,博个封妻荫子,
也与祖宗争口气;不想又吃这一闪。高太尉,你忒毒害,恁地刻薄!”心中烦恼了
一回。在客店里又住几日,盘缠都使尽了。正是:
花石纲原没纪纲,奸邪到底困忠良。
早知廊庙当权重,不若山林聚义长。
杨志寻思道:“却是恁地好?只有祖上留下这口宝刀,从来跟着洒家,如今事
急无措,只得拿去街上货卖得千百贯钱钞,好做盘缠,投往他处安身。”当日将了
宝刀,插了草标儿,上市去卖,走到马行街内,立了两个时辰,并无一个人问。将
立到晌午时分,转来到天汉州桥热闹处去卖。杨志立未久,只见两边的人都跑入河
下巷内去躲。杨志看时,只见都乱撺,口里说道:“快躲了!大虫来也!”杨志道:
“好作怪!这等一片锦城池,却那得大虫来!”当下立住脚看时,只见远远地黑凛
凛一大汉,吃得半醉,一步一�撞将来。杨志看那人时,形貌生得粗陋。但见:
面目依稀似鬼,身持仿佛如人。�杈怪树,变为��形骸;臭秽枯桩,化作腌
�魍魉。浑身遍体,都生渗渗濑濑沙鱼皮;夹脑连头,尽长拳拳弯弯卷螺发。胸前
一片紧顽皮,额上三条强拗皱。
原来这人是京师有名的破落户泼皮,叫做没毛大虫牛二,专在街上撒泼、行凶、撞
闹,连为几头官司,开封府也治他不下,以此满城人见那厮来都躲了。
却说牛二抢到杨志面前,就手里把那口宝刀扯将出来,问道:“汉子,你这刀
要卖几钱?”杨志道:“祖上留下宝刀,要卖三千贯。”牛二喝道:“甚么鸟刀,
要卖许多钱!我三十文买一把,也切得肉,切得豆腐。你的鸟刀有甚好处,叫做宝
刀!”杨志道:“洒家的须不是店上卖的白铁刀,这是宝刀。”牛二道:“怎的唤
做宝刀?”杨志道:“第一件,砍铜剁铁,刀口不卷;第二件,吹毛得过;第三件,
杀人刀上没血。”牛二道:“你敢剁铜钱么?”杨志道:“你便将来剁与你看。”
牛二便去州桥下香椒铺里讨了二十文当三钱,一垛儿将来放在州桥栏干上,叫
杨志道:“汉子,你若剁得开时,我还你三千贯。”那时看的人,虽然不敢近前,
向远远地围住了望。杨志道:“这个直得甚么?”把衣袖卷起,拿刀在手,看的较
准,只一刀,把铜钱剁做两半,众人都喝采。牛二道:“喝甚么鸟采!你且说第二
件是甚么?”杨志道:“吹毛得过:若把几根头发,望刀口上只一吹,齐齐都断。”
牛二道:“我不信。”自把头上拔下一把头发,递与杨志,“你且吹我看。”杨志
左手接过头发,照着刀口上尽气力一吹,那头发都做两段,纷纷飘下地来,众人喝
采,看的人越多了。牛二又问:“第三件是甚么?”杨志道:“杀人刀上没血。”
牛二道:“怎么杀人刀上没血?”杨志道:“把人一刀砍了,并无血痕,只是个快。”
牛二道:“我不信,你把刀来剁一个人我看。”杨志道:“禁城之中,如何敢杀人?
你不信时,取一只狗来杀与你看。”牛二道:“你说杀人,不曾说杀狗!”杨志道:
“你不买便罢,只管缠人做甚么?”牛二道:“你将来我看。”杨志道:“你只顾
没了当,洒家又不是你撩拨的!”牛二道:“你敢杀我?”杨志道:“和你往日无
冤,昔日无仇,一物不成两物,现在没来由杀你做甚么?”
牛二紧揪住杨志说道:“我偏要买你这口刀。”杨志道:“你要买,将钱来。”
牛二道:“我没钱。”杨志道:“你没钱,揪住洒家怎地?”牛二道:“我要你这
口刀。”杨志道:“我不与你。”牛二道:“你好男子,剁我一刀。”杨志大怒,
把牛二推了一交。牛二爬将起来,钻入杨志怀里。杨志叫道:“街坊邻舍,都是证
见:杨志无盘缠,自卖这口刀,这个泼皮强夺洒家的刀,又把俺打。”街坊人都怕
这牛二,谁敢向前来劝。牛二喝道:“你说我打你,便打杀直甚么?”口里说,一
面挥起右手一拳打来,杨志霍地躲过,拿着刀抢入来,一时性起,望牛二嗓根上搠
个着,扑地倒了。杨志赶入去,把牛二胸脯上又连搠了两刀,血流满地,死在地上。
杨志叫道:“洒家杀死这个泼皮,怎肯连累你们!泼皮既已死了,你们都来同
洒家去官府里出首。”坊隅众人慌忙拢来,随同杨志径投开封府出首,正值府尹坐
衙,杨志拿着刀和地方邻舍众人都上厅来,一齐跪下,把刀放在面前。杨志告道:
“小人原是殿司制使,为因失陷花石纲,削去本身职役,无有盘缠,将这口刀在街
货卖。不期被个泼皮破落户牛二强夺小人的刀,又用拳打小人;因此一时性起,将
那人杀死,众邻舍都是证见。”众人亦替杨志告说,分诉了一回。府尹道:“既是
自行前来出首,免了这厮入门的款打。”且叫取一面长枷枷了。差两员相官带了仵
作行人,监押杨志并众邻舍一干人犯,都来天汉州桥边登场检验了,迭成文案,众
邻舍都出了供状,保放,随衙听候,当厅发落,将杨志于死囚牢里监守。但见:
推临狱内,拥入牢门。黄须节级,麻绳准备吊绷揪;黑面押牢,木匣安排牢锁
镣。杀威棒,狱卒断时腰痛;撒子角,囚人
见了心惊。休言死去见阎王,只此便如真地狱。
且说杨志押到死囚牢里,众多押牢禁子、节级,见说杨志杀死没毛大虫牛二,
都可怜他是个好男子,不来问他取钱,又好生看觑他。天汉州桥下众人,为是杨志
除了街上害人之物,都敛些盘缠,凑些银两,来与他送饭,上下又替他使用。推司
也觑他是个身首的好汉,又与东京街上除了一害,牛二家又没苦主,把款状都改得
轻了。三推六问,却招做一时斗殴杀伤,误伤人命。待了六十日限满,当厅推司禀
过府尹,将杨志带出厅前,除了长枷,断了二十脊杖,唤个文墨匠人刺了两行金印,
迭配北京大名府留守司充军。那口宝刀没官入库。
当厅押了文牒,差两个防送公人,免不得是张龙、赵虎,把七斤半铁叶子盘头
护身枷钉了。分付两个公人,便教监押上路。天汉州桥那几个大户科敛些银两钱物,
等候杨志到来,请他两个公人一同到酒店里吃了些酒食,把出银两,赍发两位防送
公人,说道:“念杨志是个好汉,与民除害,今去北京,路途中望乞二位上下照觑,
好生看他一看。”张龙、赵虎道:“我两个也知他是好汉,亦不必你众位分付,但
请放心。”杨志谢了众人,其余多的银两,尽送与杨志做盘缠,众人各自散了。
话里只说杨志同两个公人来到原下的客店里,算还了房钱,取了原寄的衣服行
李。安排些酒食,请了两位公人。寻医士赎了几个棒疮的膏药,贴了棒疮,便同两
个公人上路。三个望北京进发,五里单牌,十里双牌,逢州过县,买些酒肉,不时
间请张龙、赵虎同吃。三个在路,夜宿旅馆,晓行驿道,不数日来到北京,入得城
中,寻个客店安下。
原来北京大名府留守司,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最有权势。那留守唤作梁中书,
讳世杰,他是东京当朝太师蔡京的女婿。当日是二月初九日,留守升厅,两个公人
解杨志到留守司厅前,呈上开封府公文,梁中书看了。原在东京时,也曾认得杨志,
当下一见了,备问情由。杨志便把高太尉不容复职,使尽钱财,将宝刀货卖,因而
杀死牛二的实情通前一一告禀了。梁中书听得大喜,当厅就开了枷,留在厅前听用。
押了批回与两个公人,自回东京了,不在话下。
只说杨志自在梁中书府中早晚殷勤听候使唤,梁中书见他勤谨,有心要抬举他,
欲要迁他做个军中副牌,月支一分请受,只恐众人不伏;因此传下号令,教军政司
告示大小诸将人员,来日都要出东郭门教场中去演武试艺。当晚梁中书唤杨志到厅
前,梁中书道:“我有心要抬举你做个军中副牌,月支一分请受,只不知你武艺如
何?”杨志禀道:“小人应过武举出身,曾做殿司府制使职役。这十八般武艺,自
小习学。今日蒙恩相抬举,如拨云见日一般,杨志若得寸进,当效衔环背鞍之报。”
梁中书大喜,赐与一副衣甲。
当夜无事。次日天晓,时当二月中旬,正值风和日暖。梁中书早饭已罢,带领
杨志上马,前遮后拥,往东郭门来,上得教场中,大小军卒,并许多官员接见。就
演武厅前下马,到厅上,正面撒着一把浑银交椅,坐下。左右两边,齐臻臻地排着
两行官员,指挥使、团练使、正制使、统领使、牙将、校尉、正牌军、副牌军,前
后周围,恶狠狠地列着百员将校。正将台上立着两个都监:一个唤做李天王李成,
一个唤做闻大刀闻达,二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统领着许多军马,一齐都来朝着梁
中书呼三声喏。却早将台上竖起一面黄旗来,将台两边左右列着三五十对金鼓手,
一齐发起擂来,品了三通画角,发了三通擂鼓,教场里面谁敢高声。又见将台上竖
起一面净平旗来,前后五军,一齐整肃;将台上把一面引军红旗麾动,只见鼓声响
处,五百军列成两阵,军士各执器械在手;将台上又把白旗招动,两阵马军齐齐地
都立在面前,各把马勒住。
梁中书传下令来,叫唤副牌军周谨向前听令。右阵里周谨听得呼唤,跃马到厅
前,跳下马,插了枪,暴雷也似声个大喏。梁中书道:“着副牌军施逞本身武艺。”
周谨得了将令,绰枪上马,在演武厅前,左盘右旋,右盘左旋,将手中枪使了几路,
众人喝采。梁中书道:“叫东京对拨来的军健杨志。”杨志转过厅前,唱个大喏。
梁中书道:“杨志,我知你原是东京殿司府制使军官,犯罪配来此间,即目盗贼猖
狂,国家用人之际,你敢与周谨比试武艺高低?如若赢得,便迁你充其职役。”杨
志道:“若蒙恩相差遣,安敢有违钧旨。”梁中书叫取一匹战马来,教甲仗库随行
官吏应付军器,教杨志披挂上马,与周谨比试。杨志去厅后把取来衣甲穿了,拴束
罢,带了头盔、弓、箭、腰刀,手拿长枪上马,从厅后跑将出来。梁中书看了道:
“着杨志与周谨先比枪。”周谨怒道:“这个贼配军敢来与我交枪!”谁知恼犯了
这个好汉,来与周谨斗武。不因这番比试,有分教:杨志在万马丛中闻姓字,千军
队里夺头功。
杨志是有名的杨家将的后代。因为脸上有块青色的胎记,就有了个绰号叫"青面兽"。他从小学武艺,长大后成了一名军官。当时的徽宗皇帝要用南方的奇花异石堆起一座万岁山,殿帅府就派十个军官去太湖边押运石头。其他九个军官都顺顺当当地回来了,偏偏杨志在过黄河时遇到风浪翻了船。杨志空手回来,太尉高俅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把杨志赶出了殿帅府。
杨志想到别处再找机会,但身上没钱,只好卖掉祖传的宝刀。他不好意思吆喝,就在刀鞘上插了个草标儿,别人就知道这刀是要卖的了。他在桥上站了一会儿,忽然行人纷纷躲开,来了一个叫牛二的流氓,这家伙一贯惹是生非,大家都怕他。
那牛二走上前来,抽出杨志的刀,"你这刀卖多少钱?"杨志说:"祖上留下的宝刀,要卖三千贯。"牛二撇撇嘴,"这把破刀有什么好,卖得这么贵?"杨志便介绍道:"有三件好处。第一件,砍铜剁铁,刀口不卷......"
牛二就跑到桥下铺子里拿来二十个铜钱,在桥栏干上叠成一摞,对杨志拍胸脯说:"你要是能一刀剁开铜钱,我就给你三千贯!"杨志说:"这有什么。"他卷起袖子,瞄得准准,一刀便将二十个铜钱剁成两半。旁观的众人齐声喝彩。
牛二对众人吼道:"你们起什么哄?"又问杨志:"你说,第二件好处是什么?""第二件叫'吹毛得过',拿几根头发朝刀口上一吹,立刻断成两截。""我不信!"牛二就在自己头上拔下一把头发,递给杨志,"你吹给我看!"杨志接过头发,朝刀口上用力一吹,那些头发真的一分为二飘过了刀口。众人又喝彩,这时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
牛二又问第三件好处。杨志说:"第三件叫'杀人不见血'。""怎么个'杀人不见血'?"
"把人一刀砍了,刀上却没有血迹,因为刀太快了。"牛二说:"我不信,你去砍一个人我看看。"杨志说:"平白无故谁敢杀人?你不信,找条狗来我杀给你看。"牛二说:"你说的是'杀人不见血',没说'杀狗不见血'!"杨志不耐烦了,"你不想买就拉倒,胡搅蛮缠干什么?"牛二一把揪住杨志,"我偏要买你这把刀!""你要买,拿钱来呀。""我没钱!""没钱你干吗揪住我?"牛二耍无赖了,"我就要你这把刀!""我不给你!"
杨志挣开身子,顺手一推,把牛二推了一跤。牛二爬起来,嘴里说着,"来呀,是好汉就砍我一刀呀。"一边就来硬夺杨志手里的刀。杨志气极了,牛二却又拳打脚踢。杨志便对众人叫道:"大家都看见的,我杨志没办法才在这里卖刀,这流氓不讲道理要抢我的刀,还打我!"牛二说:"打死你又怎么样?"说着又是一拳。打得杨志"火从心上起,怒向胆边生",只见寒光一闪,流氓牛二倒在杨家的祖传宝刀下------刀刃上果然滴血不沾。
杨志真是条好汉,闯了祸也不逃走,他对围观的众人说:"我杀了人,你们陪我去自首吧。"于是众人跟杨志来到开封府,帮着杨志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官府上下都佩服杨志,也庆幸东京街上从此少了一害,所以没要杨志偿命,从轻发配到北京大名府留守司充军。
杨志卖刀
今儿,咱说一说杨志卖刀的故事。杨志如今生活在一个大城市里面,现在生活富裕了,儿子也早有了工作。他早早便赋闲在家,也改了性情,不再舞刀弄枪,每日只是浇浇花、弄弄草,或者练起当年还是他晚辈的张三丰创立的太极拳。
一日,他闲来无事,无意间看到挂在墙上已经许久没有舞弄的那把祖传宝刀。伸手取下在庭院摆弄了几下,便已气喘吁吁。心中不由感叹英雄迟暮,更可怜起这把曾经伴随杨家几代人立下赫赫战功的宝刀来。如今是和平年代,儿子杨威对于老祖宗几千年传下来的中华武术不感兴趣,却对那台里面没人却会说话打仗的什么电脑感兴趣。还说什么当年我那么笨,竟然看不出几个卖枣的人是要来抢我生辰纲的强盗,以致于他经常被人取笑。还竟然看不起老子,说我的武功在梁山一百单八将里面竟然连马军五虎将也排不进,比起林冲不知道差在哪里。所以在玩什么电脑游戏里,他竟然不愿扮演老子我,宁可去扮演林冲…
俗话说,宝刀赠英雄。杨志心想假如这宝刀一直在这里闲置,还不如将它赠于识宝人士或者习武健儿也不妄这宝刀存在的价值。于是,他让老婆找了一条草标插在刀上,拿起宝刀向集市走去。谁知正迎面碰上下班归来的儿子,儿子问了大概后笑到腰都直不起来,半响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爸,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你这样卖东西的,唉哟,我的肚子…”。杨志一看,也不想争辩什么,叹着气地走开了。
来到市上,竟然不出儿子所料,站了半天竟没人问津。许多人都带着惧怕的目光匆匆而过,偶尔也有集市淘宝者只是远远地带着怀疑的目光一闪而过,倒是有几个调皮的孩童嬉笑着围着杨志还不停用手抚摸着刀背。
杨志站得累了,正蹲下休息时。忽然后背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有人轻唤道:“杨大侠,是你么?”杨志站起瞧时,此人西装革履的戴着一个大墨镜,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杨志诧异地问道:“你是…”那人微笑着摘下了眼镜,杨志细看时,此人竟是当年在汴梁天汉州桥上强买自己宝刀的牛二。
杨志不仅皱起了眉头,冷冷地说道:“你又来做甚?”那牛二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杨志瞧时,上面写着:东京市十大杰出青年、东京市水浒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董事长…牛二笑道:“当年多亏杨大侠那一刀才让我脱胎换骨重新做人,才有了今天的成就,谢谢!”说完竟真的深深弯腰鞠了一躬。
杨志此时一下鸦口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那牛二道:“其实最近我一直在寻找杨大侠,今天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然不费功夫…”“找我做什么?”杨志不解地问。“呵,我们公司正在致力于水浒文化的传播,除了正在投资建设的水泊梁山浓缩景点外,还出了一系列水浒人物访谈录,目前已有多名梁山好汉接受了邀请并出书,其中武松的《我和潘金莲不得不说的秘密》、宋江的《文武不全——靠什么可以成为最高领导者》、张青、孙二娘《人肉叉烧包是怎样做成的》等等深受读者好评。知道杨大侠世代英豪,手中宝刀更是杀人无数。所以想找大侠出一本《铁马金刀——杨家将传奇》,没想到看到杨大侠在此卖刀,不知开价几何?如果价钱合适,我很愿意将此刀购下。”
杨志听了牛二一番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想到以往的兄弟为了名利竟然可以去丑化自已,而自己在这里站了半天也竟然只有牛二一个人来问价。照以前他的脾气,他肯定会马上拂袖而去。但一想到儿子来时那轻蔑嘲笑的眼神,心不禁又软化起来。于是他伸出五个指头,意为五千块算了,也让牛二知难而退,毕竟,牛二的过去让他不想将这把刀交给他。那牛二一看,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爽快地说道:“行,成交,五万块!”“五万!那么多!”杨志不由吃惊地张着嘴。牛二平淡地抿嘴一笑,说道:“路边是我的轿车,走,到车上拿钱给你。”
及至坐上车,杨志还是在吃惊之中,心想,如此一把刀,虽然年代悠远。但是终究是破铜烂铁一堆,而且上面还缺了几个口子,能值那么多钱吗?那牛二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道:“杨大侠,这把刀照你这样卖,出价五百块可能也没人敢买。但是在我手上将它包装之后再卖出去的话,价钱可能要翻上几倍,当然,我们也要付出高昂的包装费。”
“包装?!”杨志不解道。牛二一笑,拿出随伸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摆弄了一会儿对杨志说:“杨大侠请看,同样是把刀,这把的威力如何?”杨志看时,只见屏幕上出现两高手对决,那使刀者挥刀下去,只见几十米外那厚厚的一堵墙竟然全部轰然倒下。“啊!…”杨志一下子看得个目瞪口呆。
“这是影片《刀剑笑》里的神刀,刀法如何?”牛二看着呆若木鸡似的杨志。“不可能,没有那么厉害的刀!”杨志摇摇头表示不信。“那杨大侠再看这个,现在这个人你肯定认识了。”牛二又摆弄了一下,对杨志说。
只见画面上出现一个光头和尚,骑着一头毛驴,这人不是那花和尚鲁智深却又是谁?只见他一铲下去,将胸前的一个佛珠接连打穿几十个宋兵的胸膛,末了还将旁边的小山打得轰响。
这一下,杨志更是张大了嘴巴,半响合拢不上。鲁智深的武功他不是不知道,当年在二龙山两人初次见面,两人便是不打不相识,后来也切蹉过几次,两人在伯仲之间,未分胜负。如何几年没见,他的武功竟然如此厉害。
杨志倒底还是拿了那个巨款,还和牛二签了一份什么买卖合约书。当他走进家门时,他还故意将房门撞得“咣咚”一声,惹得正在观看电视的老婆和儿子齐回头观看。杨志将钱扔在老婆面前,表面漫不经心实则内心狂喜地说:“把钱收起来,赶明去看看哪儿有好的房子。”儿子一看,却马上叫了起来:“爸,你上当了,才给你这么少一点…”
几日后,以前基本上不看电视的杨志正一个人在兴志勃勃地观看电视。忽然间,电视上插播了这样一个片段:狂风、闪电、乌云压顶,千军万马混战在马巍坡。一绝代佳人正楚楚可怜地撑着一把小洋伞站在坡顶,眼看就要被飞奔而来的铁骑踏为肉浆。忽然,出现一白衣白袍银盔银甲手执大刀的战士,只见大刀挥处,千百颗脑袋落地。那白衣战士伸手将绝代佳人拉于马上,两人渐渐消失于大雨中不见了踪影。旁白:白衣战士救下他的初恋情人杨玉环,两人又回到那属于他两人的世界里,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幸福日子。后两人生下子女皆姓杨,后代有名的有杨令公、杨六郎、杨宗保等人。如今,杨玉环第十八代传人杨威,将祖传宝刀献出拍卖,以征识宝之人,不让民间这颗瑰宝再黯然无光。兹定于八月八日八时在水浒大厦举行拍卖,起价五百万,请有意竟拍者请准备保证金…”
杨志顿时气血向上冲,正欲起身找牛二理论道。老婆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手拿一份报纸大声嚷嚷道:“老头子,不好了。你儿子把你妈妈的坟墓给卖了!”杨志瞧时,上面写着:中国四大美人之一的杨玉环第十八代传人杨威,为了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容要求,特出售其祖杨玉环坟墓上的花草土石。得到者只需将其兑开水冲服,便可男的俊如潘安美似宋玉,女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在此待此郑重警告各位爱美人士,由于此方效果太过于显注。将来可能使貌美者失宠,丑者受人喜爱。起价花草一两一千块,土石一两…”
“不孝子,跪下!”杨志很快便找到儿子杨威,不费什么力气便将其踢翻在地。杨志已气得言语间直打哆嗦,指着杨威鼻子骂道:“想我杨家几代忠烈,杨令公血战金沙滩、头撞李陵碑,杨门女将威震辽夏,不输儿郎,你如何自称与那杨贵妃这淫妇同祖同宗,你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杨威很不以为然地站起来说道:“杨家将的传说传了几千年,没有几个不笑话他们迂腐的。再说,等我挣了钱,为他们建饲堂、修庙宇。不是一样的孝顺,难道这样荒凉地丢在这穷乡僻壤就是孝顺吗?”
杨志听了,呆了半天也说不来一个字出来了。
呵,看来杨志有点土,还是他的老大宋江聪明,他看到美国的驴象之战激战正酣,也想在梁山搞次选举,以票选的方式推选出梁山的“总统”来,谁知聪明却被聪明误,他竟然没有当选。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林冲打一看时,只见那汉子头戴一顶范阳毡笠,上撒着一把红缨;穿一领白缎子征
衫,系一条纵线纵;下面青白间道行缠,抓着裤子口,獐皮袜,带毛牛膀靴;跨口腰刀,
提条朴刀;生得七尺五六身材,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腮边微露些少赤须;把毡笠子掀在
脊梁上,坦开胸脯;带着抓角儿软头巾,挺手中朴刀,高声喝道:“你那泼贼!将俺行李
财帛那里去了。”
林冲正没好气,那里答应,圆睁怪眼,倒竖虎须,挺着朴刀,抢将来,斗那个大汉。
此时残雪初晴,薄云方散。
溪边踏一片寒冰,岸畔涌两条杀气。
一往一来,斗到三十来合,不分胜败,两个又斗了十数合。
正斗到分际,只见山高处叫道:“两位好汉,不要斗了。”
林冲听得,蓦地跳出圈子外来。
两个收住手中朴刀,看那山顶上时,却是白衣秀士王伦和杜迁,宋万,并许多小喽
罗。
走下山来,将船渡过了河,说道:“两位好汉,端的好两口朴刀!神出么没!这个俺
的兄弟豹子头林冲。青面汉,你却是谁?愿通姓名。”
那汉道:“酒家是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姓杨名志。流落在此关西。年纪
小时曾应过武举,做到殿司制使官。道君因盖万岁山,差一般十个制使去太湖边搬运“花
石纲”赴京交纳。不想洒家时乖运蹇,押着那花石纲来到黄河里,遭风打翻了船,失陷了
花石纲,不能回京走任,逃去他处避难。如今赦了俺们罪犯。洒家今来收的一担儿钱物,
待回东京去枢密院使用,再理会本身的勾当。打从这里经过,雇请庄家挑那担儿,不想被
你们夺了。可把来还洒家,如何?”
王伦道:“你莫是绰“青面兽”的?”
杨志道:“洒家便是。”
王伦道:“既然是杨制使,就请到山寨,吃三杯水酒,纳还行李,如何?”
杨志道:“好汉既然认得洒家,便还了俺行李,更强似请吃酒。”
王伦道:“制使,小可数年前到东京应举时,便闻制使大名;今日幸得相见,如何教
你空去?且请到山寨少叙片时,并无他意。”
杨志听说了,只得跟了王伦一行人等过了河,上山寨来。
就叫朱贵同上山寨相会。
都来到寨中聚义厅上。
左边一带,四把交椅,却是王伦,杜迁,宋万,朱贵;右边一带,两把交椅,上首杨
志,下首林冲。
都坐定了。
王伦叫杀羊置酒,安排筵宴,管待杨志,不在话下。
卑休絮烦。
酒至数杯,王伦心里想道:“若留林冲,实形容得我们不济,不如我做个人情,并留
了杨志,与他作敌。”
因指着林冲对杨志道:“这个兄弟,他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唤做豹子头林冲;因
这高太尉那厮安不得好人,把他寻事刺配沧州。那里又犯了事。如今也新到这里。却才制
使上东京勺当,不是王伦纠合制使∶小可兀自弃文就武,来此落草,制使又是有罪的人,
虽经赦宥,难复前职;亦且高俅那厮见掌军权,他如何肯容你?不如只就小寨歇马,大秤
分金银,大碗吃酒肉,同做好汉。不佑制使心下主意若何?”
杨志答道:“重蒙众头领如此带携,只是酒家有个亲眷,见在东京居住。前者官事连
累了,他不曾酬谢得他,今日欲要投那里走一遭,望众头领还了洒家行李。如不肯还,杨
志空手也去了。”
王伦笑道:“既是制使不肯在此,如何敢勒逼入伙。且请宽心住一宵,明日早行。”
杨志大喜。
当日饮酒到二更方歇,各自去歇息了。
次日早,起来,又置酒与杨志送行。
吃了早饭,众头领叫一个小喽罗把昨夜担儿挑了,一齐都送下山。
来到路口,与杨地作别。
叫小喽罗渡河,送出大路。
众人相别了,自回山寨。
王伦自此方才肯教林冲坐第四位,朱贵坐第五位。
从此,五个好汉在梁山泊打家劫舍,不在话下。
只说杨志出了大路,寻个庄家挑了担子,发付小喽罗自回山寨。
杨志取路,不数日,来到东京;入得城来,寻个客店,安歇下,庄客交还担儿,与了
此银两,自回去了。
杨志到店中放下行李,解了腰刀,朴刀,叫店小二将些碎银子买些酒肉吃了。过数
日,央人来枢密院打点,理会本等的勾当,将出那担儿金银物买上告下,再要补殿司府制
使职役。
把许多东西都使尽了,方才得申文书,吊去见殿帅高太尉,来到厅前。
那高俅把从前历事文书都看了,大怒道:“既是你等十个制使去运花石纲,九个回到
京师交纳了,偏你这厮把花石纲失陷了!又不来首告,倒又在逃,许多时捉拿不着!今日
再要勾当,虽经赦宥,所犯罪名,难以委用!”
把文书一笔都批了,将杨志赶出殿帅府来。
杨志闷闷不已,只到客店中,思量:“王伦劝俺,也见得是,只是洒家清白姓字,不
肯将父母遗礼来点污了,指望把一身本事,边庭上一枪一刀,博个封妻荫子,也与祖宗争
口气;不想又吃这一闪!——高太尉你忒毒害,恁地刻薄!”
心中烦恼了一回。
在客店里又住几日,盘缠使尽了。
杨志寻思道:“却是怎地好?只有祖上留下这口宝刀,从来跟着洒家;如今事急无
措,只得拿去街上货卖,得千百贯钱钞好,好做盘缠,投往他处安身。”
当日将了宝刀插了草标儿,上市去卖。
走到马行街内,立了两个时辰,并无一个人问。
将立到晌午时分,转来到天汉州桥热闹处去卖。
杨志立未久,只见两边的人都跑入河下巷内去躲。
杨志看时,只见都乱撺,口里说道:“快躲了!大虫来也!”
杨志道:“好作怪!这等一片锦城池,却那得大虫来?”
当下立住脚看时,只见远远地黑凛凛一条大汉,吃得半醉,一步一颠撞将来。杨志看
那人时,却是京师有名的破落户泼皮,叫做没毛大虫牛二,专在街上撒泼,行凶,撞闹,
连为几头官司,开封府也治他不下;以此,汉城人见那厮来都躲了。却说牛二抢到杨志面
前,就手里把那口宝刀扯将出来,问道:“汉子,你这刀要卖几钱?”
杨志道:“祖上留下留下宝刀,要卖三千贯。”牛二喝道:“甚么鸟刀!要卖许多
钱!我三十文买一把,也切得肉,切得豆腐!你的鸟刀有甚好处,叫做宝刀?”
杨志道:“洒家的须不是店上卖的白铁刀。这是宝刀。”
牛二道:“怎地唤做宝刀?”
杨志道:“第一件,砍铜剁铁,刀口不卷;第二件,吹毛得过;第三件,杀人刀上没
血。”
牛二道:“你敢剁铜钱么?”
杨志道:“你便将来,剁与你看。”
牛二便去州桥下香椒铺里了二十文当三钱,一垛儿将来放在州桥栏干上,叫杨志道:
“汉子,你若剁得开时,我还你三千贯!”
那时看的人虽然不敢近前,向远远地围住了望。
杨志道:“这个直得甚么!”
把衣袖卷起,拿刀在手,看较准,只一刀把铜钱剁做两半。
众人喝采。
牛二道:“喝甚么鸟采!——你且说第二件是甚么?”
杨志道:“吹毛得过;若把几根头发,望刀口上只一吹,齐齐都断。”
牛二道:“我不信!”
——自把头上拔下一把头发,递与杨志,“你且吹我看。”
杨志左手妾过头发,照着刀口上尽气力一吹,那头发都做两段,纷纷飘下地来。
众人喝采。
看的人越多了。
牛二又问;“第三件是甚么?”
牛志道:“杀人刀上没血。”
牛二道:“怎地杀人刀上没血?”
杨志道:“把人一刀砍了,并无血痕。只是个快。”
牛二道:“我不信!你把刀来剁一个人我看。”
杨志道:“禁城之中,如何敢杀人。你不信时,取一支狗来杀与你看。”
牛二道:“你说杀人,不曾说杀狗!”
杨志道:“你不买便罢!只管缠人做什么?”
牛二道:“你将来我看!”
杨志道:“你只顾没了当!洒家又是你撩拨的!”
牛二道:“你敢杀我!”
杨志道:“和你往日无冤,昔日无雠,一物不成,两物见在,没来繇杀你做甚么。”
牛二紧揪住杨志,说道:“我偏要买你这口刀!”
杨志道:“你要买,将钱来!”
牛二道:“我没钱!”
杨志道:“你没钱,揪住洒家怎地?”
牛二道:“我要你这口刀!”
杨志道:“我不与你!”
牛二道:“你好男子,剁我一刀!”
杨志大怒,把牛二推了一交。
牛二爬将起来,钻入杨志怀里。
杨志叫道:“街坊邻舍都是证见!杨志无盘缠,自卖这口刀,这个泼皮强夺洒家的
刀,又把俺打!”
街坊人都怕这牛二,谁敢向前来劝。
牛二喝道:“你说y挥A,便打杀,直甚么!”
口里说,一面挥起右手,一拳打来。
杨志霍地躲过,拿着刀抢入来;一时性起,望牛二颡根上搠个着,扑地倒了。杨志赶
入去,把牛二胸脯上又连搠了两刀,血流满地,死在地上。
杨志叫道:“洒家杀死这个泼皮,怎肯连累你们。泼皮既已死了,你们都来同洒家去
官府里出首!”
坊隅众人慌忙拢来,随同杨志,径役开封府出首。
正值府尹坐衙。
杨志拿着刀,和地方邻舍众人都上厅来,一齐跪下,把刀放在面前。
杨志道:“小人原是殿司使,为因失陷花石纲,削去本身职役,无有盘缠,将这口刀
在街货卖,不期被个泼皮破落户牛二强夺小人的刀,又用拳打小人,因此一时性起,将那
人杀死。众邻舍都是证见。”
众人亦替杨志告诉分诉了一回。
府尹道:“既是自行前来出首,免了这厮入门的款打。”
且叫取一面枷枷了,差两员相官,带了仵件行人,监押杨志并众邻舍一千人犯都来天
汉州桥边登场检验了,叠成文案。
众邻舍都出了供状保放,随衙听候当厅发落,将杨志於死囚牢里监守。
牢里众多押牢,禁子,节级见说杨志杀死没毛大虫牛二,都可邻他是个好男子,不来
问他取钱,又好生看觑他。
天汉州桥下众人为是杨志除了街上害人之物,都敛些盘缠,凑些银两来与他送饭,上
下又替他使用。
推司也觑他是个有名的好汉,又与东京街上除了一害,牛二家又没苦主,把款状都改
得轻了,三推六问,却招做“一时斗殴杀伤,误伤人命;”待了六十日限满,当厅推司禀
过府尹,将杨志带出厅前,除了长枷,断了二十脊杖,唤个文墨匠人刺了两行“金印,”
迭配北京大名府留守司充军。
那口宝刀没官入库。
当厅押了文牒,差两个防送公人,免不得是张龙,赵虎,把七斤半铁叶盘头护身枷钉
了,分付两个公人,便教监押上路。
天汉州桥那几个大户科敛些银两钱物,等候杨志到来,请他两个公人一同到酒店里吃
了些酒食;把出银两赍发两位防送公人,说道:“杨志个好汉,与民除害;今去北京,路
途中望乞二位上下照觑,好生看他一看。”
张龙,赵虎道:“我两个也佑他是好汉,亦不必你众位分付,但请放心。”
杨志谢了众人。
其馀多的银两尽送与杨志做盘缠,众人各自散了。
卑里只说杨志同两个公人来到原下的客店里算还了房钱,饭钱,取了原寄的衣服,行
李北,安排些酒食请了两个公人,寻医士赎了几个棒疮的膏药贴了棒疮,便同两个公人上
路。
三个望北京进发,五里单牌,十里支牌,逢州过县,买些酒肉,不时请张龙,赵虎
吃。
三个在路,夜宿旅馆,晓行驿道,不数日,来到北京,入得城中,寻个客店安下。
原来北京大名府留守司,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最有势。
那留守唤作梁中书,讳世杰;他是东京当朝太师蔡京的女婿。
当日是二月初九日。
留守升厅。
两个公人解杨志到留守司厅前,呈上开封府公文。
梁中书看了。
原在东京时也曾认得杨志。
当下一见了,备问情繇。
杨志便把高太尉不容复职,使尽钱财,将宝刀货卖,因而杀死牛二的实情,通前一一
告禀了。
梁中书听得大喜,当厅就开了枷,留在厅前听用,押了批迥与两个公人自回东京,不
在话下。
只说杨志自在梁中书府中早晚殷听候使唤。
梁中书见他谨勤,有心要抬举他,欲要迁他做个军中副牌,月支一分请受,只恐众人
不伏,因此,传下号令,教军政司告示大小诸将人员来日都要出东郭门教场中去演武试
艺。
当晚,梁中书唤杨志到厅前。
梁中书道:“小人应过武举出身,曾做殿司制使职役。这十八般武艺,自小习学。今
日蒙恩相抬举,如拨云见日一般。杨志若得寸进,当效衔环背鞍之报。”
梁中书大喜,赐与一副衣甲。
当夜无事。
次日,天晓,时当二月中旬,正值风和日暖。
梁中书早饭己罢,带领杨志上马,前遮后拥,往东郭门来。
到得教场中。
大小军卒并许多官员接见,就演武得前下马,到厅上正面撒着一把浑银交椅坐上。
左右两边齐臻臻地排着两行官员∶指挥使,团练使,正制使,统领使,牙将,校尉,
正牌军,副牌军。
前后周围恶狠狠地列着百员将校。
正将台上立着两个都监∶一个唤做李天王李成,一个唤做闻大刀闻达。
二人皆有万天不当之勇,统领着许多军马,一齐都来朝着梁中书呼二声喏。
却早将台上坚起一面黄旗来。
将台两边,天右列着三五十对金鼓手,一齐发起擂来。
品了三通画角,发了三通擂鼓,教场里面谁敢高声。
又见将台上竖起一面净平旗来,前后五军一齐整肃。
将台上把一面引军红旗麾动,只见鼓声响处,五百军列成两阵,军士各执器械在手。
将台上又把白旗招动,两阵马军齐齐地都立在面前,各把马勒住,梁中书传下令来,
叫唤副牌军周谨向前听令。
右阵里周谨听得呼唤,跃马到厅前,跳下马,插了枪,暴雷也似声个大喏。
梁中书道:“着副牌军施逞本身武艺。”周谨得了将令,绰枪上马,在演武厅前,左
盘右旋,右旋左盘,将手中枪使了几路。
众人喝采。
梁中书道:“叫东京对拨来的军健杨志。杨志转过厅前,唱个大喏。梁中书道:“杨
志,我知你原是东京殿司府制使军官,犯罪配来此间。即日盗贼猖狂,国家用人之际。你
敢与周谨比试武艺高低?如若赢得,便迁你充其职役。”
杨志道:“若蒙恩相差遣,安敢有违钧旨。”
梁中书叫取一匹战马来,教甲仗库随行官吏应付军器;教杨志披挂上马,与周谨比
试。
杨志去厅后把夜来衣甲穿了;拴束罢,带了头盔弓箭腰刀,手拿长枪,上马从厅后跑
将出来。
梁中书看了道:“着杨志与周谨先比枪。”
周谨怒道:“这个贼配军!敢来与我交枪!”
谁知恼犯了这个好汉,来与周谨斗武。
不因这番比试,有分教杨志在∶万马丛中闻姓名,千军队里夺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