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翻看到一张高中的照片,在课室中间拍下的,视线穿过几排堆着书的课桌,望向黑板——恰是我当时抬头听讲的视角。那时大家都偏爱于把书堆在课桌左上角,腾空右手边的课桌用于写字,也有书本太多而不想放进抽屉的,便把书分作两栋置于书桌上半部。书堆的旁边,多是放着以打开了某一页的试卷或参考书,由于是理科班,下面多半垫着一本草稿本。
即使是进化到中学终极阶段的高三,课室的布局摆设反而是简单,走出课桌间的过道,只再前踏一步便上了讲台。讲台上的教室用桌很宽,能容三个人并行而坐,据说越大的讲台越是能增进教师讲课的信心和底气,不过当时焦头烂额的我并未设想过还有这样的作用,只是简单的认为这大桌子便于我们铺开卷子和练习册向老师提问。讲台背面一个转身便是黑板,用沾水抹布擦过的黑板呈墨绿,不过在写上了白色粉笔字,擦了又写又擦,重复几遍后,有白色细粉痕迹的黑板便看起来更近似黑色,故而我读书多年,一直未曾听过“墨绿板”一类的东西。最爱板书的是化学老师,其次是生物老师;年轻的数学老师的板书反而更是像用黑板打草稿;至于语文和英语老师,那是极少板书的,当然,就算他们真的写了什么,我也极少认真看,当年我一直认为这两个老师讲课没有营养。 课室的前后门都开向南边,而北边的窗口则是朝向山脚,因而课室的光照是由南向北,每逢春夏之交至秋冬之际,日光穿过云层而来,颜色犹由南国酷暑或是暖春时的橙光变成了白色。日光过窗而入,随之愈照愈亮,到了早上十点左右,整个教室都在这白昼之下照的明亮显眼。原本低头书写的我,发现笔下的纸张已然泛白,循着光源抬眼看去,这一眼的教室与前一眼已不同:化去晨曦的阴霾,盈盈白光已经走进教室,展舒于书桌上,伏在走道侧,立于黑板前,白光照过,仿佛清晨的氤柔不曾存在,映入之处,时光悄悄走过。不乐意被这明亮以至泛白扎眼的光线打扰,我在这时多半拉过窗帘,躲开始料未及的光阴,然后再度埋头置身于笔尖的墨影。
丰子恺写到过:“渐”的作用,就是以每步相差极微极缓的方法来隐蔽时间的过去与事物变迁的痕迹,使人误以为其恒久不变。想不到一张简单的照片会使我想到句这么有水准的话。真切的时刻,已铭刻在心里:那年的晴天出奇地炎热,我们的双眼迎着阳光硬睁,汗水湿透我们的额头,和阳光一起模糊眼角,最后滴向衣衫,肩背来不及擦干就湿得透彻;那些年的雨天又特别地滂沱,雨一直下一直下,豆大的雨珠顺着伞尖打湿我的刘海,倾泄在脸上,淌过汗迹,伴随扑面的凉风,流入胸膛肩膊,怔怔地凉透脊背。从相片中回过神来,两年已过,二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