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秋语
“秋天真的越来越深了”。当我用力地敲下这一行字时,窗外的叶子似乎有了凋落的感觉。秋风浅浅地穿梭,拍打着枝头清晰的脉络,在我耳边惊起风铃的叮当和婉转轻盈的咏唱,一层又一层地摩挲,字正腔圆地混成一体,然后低旋徘徊,从身体的空隙间飘荡出去,生出牵引着我向季节的深处滑行的踉跄。
放眼望去,绿,依久把持着自然的底子。在田间、地头以至城市的每个角落,熙熙攘攘地挤着,固执地美到极至,在早已预知的结局背后,坚持着最后的繁华,是谁说过,“喜欢在最美的那刻罢手,譬如,生命。自譬如,爱情”。这大概是一种情绪,在即将上演的颓废与荒凉之中,不自主地流露出几丝全然不顾。
其实,我已经踏着清秋的影子走过,在昨天,在菲草纵生的的山岗。那汪湖水,就停在身后,波光粼粼伸向更远的远方,山顶的积雪与碧蓝的天交映,四面临水,仪态万庄,此刻有种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的妙曼,让人触目惊心。雁过留声,我能清晰地看到季节扯起风镰,没心没肺地劈空剪破那片澄明,一半是“月明池阁夜来秋”的素洁,一半是“玄蝉去尽叶黄落”的清愁。
九月的阳光灿烂的有点醉人,大片大片地洒落下来,紫色的野花在坡上斜斜地开着,散淡的毫不经意,浅浅地漫过脚踝,在细碎的、不时升腾的潮湿的气息下,我嗅到了秋天的味道。这是一道鸡尾酒调和后的醇香,有着西式文化与街头艺术的混杂,M友告诉我,她总会在秋天寻找爱情,就象一个迷途的孩子,有着对秋天疯狂的眷顾。咖啡屋里,她指着窗外行走的人群,“这里,会有我的爱情么?”她的微笑从唇角微微拉开,细细地荡漾起来,一圈一圈,就如我身后的秋水,透明而深邃,“你的爱情就在秋天的小木屋里,沉甸甸地写着童话,你必须隐忍,隐忍对幸福的向往”,我想告诉她。最终我没有询问她寻找的结果。就在这个秋天刚刚起程时分,她已经离开北方,去了心仪已久的南边,“爱一座城,是因为爱一个人。”这是她留给我最后的短讯,怀揣着这份浓浓的秋,我分明看到了一汪爱的湖水,满当当地从眼中盈了出来。
沿着秋天的路往前走,错落的林间,生出几分格外的宁静,除却风,除却萧萧的叶声,我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进秋的怀里,我的发间生出菊色的花朵,唇边荡起粉红的涟漪,我想,我该是静若处子的荷,以仰望的姿势,与季节对视。静,不是空,而是声音的弥散,心灵贴近自然的回望,与M友不同,我渴望一种贴切,来自灵魂深处,不能用任何语言行为替代,就如季节的轮回,生命的轮回,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一生又一生地满怀希望和等待,以最完美的姿势,在季节深处,守望。
微白的草尖一次次拨弄着风的裙襟,芦花开始飞扬,不知是谁在季节深处传来一声叹息,“这秋,真的是越来浓了’。
是的,秋天真的深了。抬头,窗外淅淅又下起了秋雨。
二:秋天的花絮
所有光线颜色温度形体以及呼吸都在感知季节的变化,在流动的时间内,秋天正以相同的风景复制过去的秋天,然而,所谓的风景却潜藏暗姿,在微小的细节上做了手脚,让善于观察的人在细腻中享受到莫大的惊喜以及思索。
我所居住的城市,秋天干净的如同搽拭过的镜子,倒映着一汪蓝天碧水,即使有风吹过,扬起的沙尘也不足以构成威胁秋天的败笔,迎着风,眯细了眼帘,远远的天空多了些凌乱的流云,如同调皮的孩子打翻了棉花糖,散落了柔白的线条,一直延伸到天边,最后融入山的怀抱。
置身于小城,行走总是显的匆忙,紧促的脚步忘记了四遭迁变的景象,干燥的空气中已有寒气逼近,从北而来的秋风悄悄拍打着行人的肩头,也拍打着我温热的脸颊,在习惯了早已习惯的生活中,我们努力地工作,随遇而安,对这里的人们而言,没有什么能够抵挡住对美好向往饱满的热情。
这一切都抵止了由于秋天所带来的忧伤,某些渐渐凋零的植物,毫不掩饰在秋天面临的终结,一片片树叶落下,宛如春天翩然的蝶衣,爬山虎涨红了脸,迎着秋天的阳光,仿佛做生命中最后的呐喊,这一刻,也只有秋天,在渐凉的风中,收获生命最完整的章节。
走进秋天,我不能停歇,目光在一阙阙秋词中游荡,而我的脚步,依然行走在城市熟悉的道路,在皱菊繁盛的花坛旁留恋,这些细小的花瓣怒放的如此漫烂,金黄的有些耀眼,在阳光下与秋天争宠,我不知道它们用尽全部精力,是为了留住什么,还是为季节的变幻做最后的见证。一个花蕾是如何深藏盛开的花瓣,一季风声是如何吹老时间,而一颗脆弱心又是如何抵挡源源不断的思念,停靠在秋天的肩头,我只能把忧怨积压在风尘背后,回首,对着满地菊黄,意味深长地一声轻叹,秋天总是这样地折磨人。
这个秋天与以往的秋天有所不同,雨水稀少的有点可怜,在一片白哗哗的阳光下晾晒不曾潮湿的心情,未免有些奢侈,但我依旧忍不住翻动记忆,跌落的碎片如同秋叶般萧瑟,弯下腰,我捡拾起一脉枫红,夹进随身所带的书页,是夜,在我的枕边回响着阵阵秋声,一点点地将我淹没。
秋天是珍藏的季节,真的该怀念些什么,比如思念。
三:绝尘一笑
端坐在寂寥的黄昏,阳光的线条在一点点缩短,像一个飘忽而过的影,暗淡了一天的思绪。窗外的风此刻正浓,敲打着秋天的冷清,一片叶子脱离了枝头,在我的视线里渐渐坠落,仿佛是一张退了色的记忆,就这样轻轻挥手离开,甚至不肯回首。
叶的飘零是动景,而我的思想却是一片空白,似乎与这样的夜晚显得很不和谐,面对一场秋色,我怎能无动于衷,摇摇头,我从大脑的词库里拼命筛选,想找到一个恰当的形容,来描述这样的一个片段,在匆忙的翻动中,诸多优美婉转的亦或伤感的择词,都不能完美地表达一场生命的完结,叶是季节的见证,它吸纳春天的阳光,用最浓的颜墨调理着夏的色板,而到了秋天,当它吐露完最后一道金色,在没有告别时光中的悄然离去,只留下风的一声叹息,突然,我想到了绝尘,如果说生命是一个完美的轮回,那么叶的飘零该是绝尘一笑,面对尘世,消失的毫无遗憾与留恋。
大凡人都有怀旧的心理,每每到了秋季,便悄然滋生诸许忧伤,即便此刻是幸福的,也会找出三分烦恼,来证明自己的不快乐,有句古语道:三千烦恼皆自惹,这缕缕烦忧其实是隐藏在心尖的一根倒刺,只要轻轻一拨,即在心底隐隐做痛,它是红尘的牵伴,世俗的略根,搅扰着一颗颗脆弱的心,谁能挣脱这轻绕的困惑?面对叶子的绝尘,我顿时生出几分气馁,这该是一种较高的境界,在它的笑里是看破凡尘的孤傲,包含着不愿倾诉的隐,大彻大悟后的醒,即便逝去,也如一片流云,轻轻地,不流任何痕迹,在它面前,我的气量已经减少了一半。
生命是短暂的,大自然万物皆同,叶子的热烈是对生命至高的赞颂,活着,用最平凡的绿色点染世间,它是隐忍的,只要有一方土地,就能枝叶繁茂,那怕是贫瘠的山岗,春风一过,绿就压倒群芳。这一片片一脉脉叶子,在它有限的生命里,抛弃了烦恼,它唯一的使命就是用尽一生,把绿色布满人间‘。毕淑敏在她的《五百次回眸》里倾吐着余生的愿望,“今世,我要用余生1000次凝望绿色,因为它的美丽,才得以人类生命的繁衍和兴旺”,叶子,活着是一种精神。
生命的终结是凄美的,而叶子却表现出另一种风格,“一叶知秋”,在即将离去的时刻,它也没有忘记敲响季节的钟声,“翩翩黄叶乱如蝶”,这些关于秋天的声音色彩,被叶子以另一种形态涂抹的如痴如醉,直到它以绝然的坠落,化做春泥,完成了一场生命的轮回。
从叶子身上,我读到的是奉献,此时,我不是想歌颂某种生命的价值,人是主宰自然的核心,人的生命是至高无上的,然而,在我们的一生中,有多少是值得纪念和怀念的?这就体现了一人本质的价值,我想,首先我要懂去爱,再次懂的要珍惜,活着,去爱自己爱和爱自己的人,用心聆听每一个爱的音节,珍惜活着的每一天,珍惜自己生命里拥有的人和事,珍惜一切美好的记忆,不为飘渺的擦肩而过,而把今生定格在遗憾之中,当在生命结束时,能够绝尘一笑,我想,那也是一种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