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出自蓟北门行
鲍照
羽檄起边亭,①
烽火入咸阳。
征骑屯广武,②
分兵救朔方。③
严秋筋竿劲,④
虏阵精且强。
天子按剑怒,
使者遥相望。⑤
雁行缘石径,
鱼贯度飞梁。⑥
箫鼓流汉思,⑦
旌甲披胡霜。
疾风冲塞起,
沙砾自飘扬。
马毛缩如猬,
角弓不可张。⑧
时危见臣节,
世乱识忠良。
投躯报明主,
身死为国殇。⑨
【作者】
414-466,字明远。东海(今江苏涟水)人。出身贫寒,虽才华出众,却一直
不得意。曾做过宋临川王刘义庆、始兴王刘浚的侍郎,及临川王刘子顼的前参
军,掌书记。后死于乱军中。诗文俱佳,七言乐府尤受后世推重。有《鲍参军
集》十卷传世。
【注释】
①边亭:遢境上的亭候,驻兵伺候敌寇的地方。 ②广武:县名,今山西省代
县。 ③朔方:郡名,今鄂尔多斯右翼后旗套外资河西岸。 ④筋竿:即弓箭。
⑤遥相望:言不绝于路o ⑥这二句写队伍在途中前进。飞梁:高架的桥梁象
凌空飞起。 ⑦此句言军乐传达出汉人的情思。 ⑧角弓:用角装饰的弓。
⑨国疡:为国战死的人。
【品评】
本篇属《杂曲歌辞》,写壮士从军卫国的壮志和朔方边塞的风物。全诗可
分为三层。第一层写边塞报警,天子派兵救援。第二层写边塞的苦寒,战斗的
艰苦。第三层写将士们以死报国的决心。
这首诗的语言生动形象,很有表现力。比如开头两句:“羽檄起边亭,烽
火入咸阳。”前一句中的“起”字,点出警报来得突兀;后一句的“入”字,
则使人意识到军情的紧急,用字很有气势。再如写边塞的环境:“疾风冲塞起,
沙砾自飘扬。马毛缩如猬,角弓不可张。”边塞的风砂是那样疾猛,边塞的气
候是那样寒冷,连战马也蜷缩起身子,它的毛竖起来象刺猬一样,角弓也冻硬
了,拉都拉不开。可以想象,在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中坚持抗敌的将士们经受
了多少磨难。鲍照虽然没到过朔方,却凭藉丰富的艺术想象力,出色地描绘了
一幅边塞绝域的图画。这首诗音节高亢,气势凌厉,笔力刚健,全无南朝诗歌
的柔靡。诗人笔锋往复自如,不断变换角度。这些跳动的情节使诗歌的旋律显
得紧促,充分表现了诗人慷慨激昂的内心情感
咏 荆 轲
陶渊明
燕丹善养士,志在报强嬴。招集百夫良,岁暮得荆卿。
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素骥鸣广陌,慷慨送我行。
雄发指危冠,猛气充长缨。饮饯易水上,四座列群英。
渐离击悲筑,宋意唱高声。萧萧哀风逝,淡淡寒波生。
商音更流涕,羽奏壮士惊。心知去不归,且有后世名。
登车何时顾,飞盖入秦庭。凌厉越万里,逶迤过千城。
图究事自至,豪主正怔营。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成。
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
清代大诗人龚自珍在《己亥杂诗(第一百二十九)》中云:“陶潜诗喜说荆轲”。其实,现存的《陶渊明集》中,咏荆轲诗公此一首。因为此诗以较长的篇幅,笔酣墨饱地歌颂了舍生取义、视死如归的荆轲的侠义精神,所以给龚自珍留下了“陶潜诗喜说荆轲”的深刻印象。又因为此诗与陶诗中的《读山海经》组诗里的“夸父诞宏志”、“精卫衔微木”诸篇,一反诗人的那种冲淡静穆的“田园诗”的风格,显出“金刚怒目”的另一种神态,透泄出诗人心系功业、壮怀激烈的另一种怀抱,所以这种“猛气充长缨”的“商”、“羽”之声,尽管在陶渊明复沓吟唱的田园牧歌中仅是偶露峥嵘的变“徵”之音,但却特别移人视听,动人心魄。宋代的老夫子朱熹早从陶渊明的此类诗作中窥出诗人的潜在心声。他在《朱子语类》中指出:“渊明诗,人皆说平淡,余看他自豪放,但豪放得来不觉耳,其露出本相者,是《咏荆轲》一篇。”
荆轲刺秦,事见《史记·刺客列传》。此诗虽以《史记》的记载为本,叙写了刺秦的整个始末,但诗的重点显然是在易水壮别的场面上。诗的前四句写荆轲受知于燕太子丹,受命除暴扶弱,报仇雪耻。“招集百夫良,岁暮得到卿”,从“善养士”的燕太子丹的角度,烘托出荆轲是百里挑一、得之不易、可托重任的豪侠之士,为荆轲的出场作了必要的铺垫。自“君子死知己”以下在“且有后世名”的长达十六句的主要篇幅用于铺写易水壮别、慷慨赴义的动人场面。诗中用“雄发指危冠,猛气冲长缨”的夸张性的外观情态的描写,揭示出荆轲嫉恶如仇,壮怀激烈的内在精神。“萧萧哀风逝,淡淡寒波生”的对句,巧由“风萧萧兮易水寒”化出,强烈地泻染了荆轲慷慨赴死的悲壮气氛。“心知去不归”脱胎于“壮士一去不复还”,但将送行者的唱词变为荆轲的内心独白,并缀以“且有后世名”一句,这便从人物的心理内涵中显现了豪侠之士轻生死、重名节的凛然气慨,预示了“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剧结局。易水壮别,作为全诗的重心,写得有声有色,气氛浓重,情景如见。清人张潮对此品评道:“写壮士,须眉如画,状易水,萧森之气凄然。”
接着,诗人以精炼的笔墨叙写荆轲的飞盖入秦和秦庭一击。由于这是一次奇功未成的失败之举,所以便无必要绘声绘声地实写行刺的细节,诗人着力表现的仍是荆轲在燕入秦途中的那种“登车可时顾,飞盖入秦庭”的迫不容缓、义无返顾的慷慨赴死气概。
最后,诗篇以四句深沉感叹托意作结。惋惜之余,表达出由衷的钦慕。“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荆轲刺秦,事隔千载,诗人“余情”绵绵,感慨良深。结语看似平淡,但平淡的抒怀之语,以其隐约的弦外之意,传达出诗人沉潜的豪放这情,千载之后,仍持续不断地引起知音者的心灵共振。清人蒋薰评论此诗说:“摹写荆轲出燕入秦,悲壮淋漓,知浔阳之隐,未尝无意奇功,奈不逢会耳,先生心事逼露如此。”(见《陶渊明诗集》卷四)龚自珍读了此类陶诗,窥知了他那“猛志固长在”的“心事”,迳以“卧龙”诸葛亮比拟陶潜,作诗曰:“陶潜酷似卧龙豪,万古浔阳枯菊高,莫信诗人竞平淡,三分梁甫一分骚”(《己亥杂诗(第一百三十)》)。鲁迅先生从《咏荆轲》这类诗作中,看出了陶渊明“金刚怒目”式的另一种形象,指出“陶潜正因为并非‘浑身静穆,所以他伟大’”。我们认为,陶诗中呈现出的冲淡静穆和金刚怒目的两副两孔,其实就是儒家恪守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人生观的两面映现。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满江红
岳飞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