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是很奇诡的玩意儿,所以,“假如”便不显得不伦不类,反倒更有一番反其道而行之的意味。
依仗着一双慧眼和满地的才情,闻捷饱览了天山从东到西,从北到南的岁月踪迹,也吟唱出了如痴如醉的牧歌。在他的牧歌田园里,有情歌滋润的吐鲁番,也有山谣声中的果子沟,更有那一串串成熟了的葡萄。
马奶子葡萄成熟了/坠在碧绿的枝叶间/小伙子们从田里回来了/姑娘们还劳动在葡萄园
假如,那葡萄还没成熟;假如,不是“小伙子们、姑娘们”,而是,“小伙子、姑娘”;假如,不是在繁忙的田原,而是在僻静的小树林里。
那,姑娘们还用得着故意摘酸葡萄给小伙子们吗?坠在碧绿枝叶间的成熟的葡萄与姑娘们摘的酸葡萄构成鲜明的对比,却反映出那个时代人们自娱自乐、乐观向上的精神风貌。一个“们”字将刚刚萌芽的爱情救出个人情感的牢笼,成就了那个时代情感的普遍性。那时的青年是热爱劳动、热爱新生活的一代。不信,那为什么小伙子们是“从田里回来了”才站在路边观望着自己思慕的姑娘,而姑娘们,更是“还劳动在葡萄园”,换成另一番景画——小伙子和小姑娘背靠背坐在小树林里谈情说爱,在那个时代,怕是要遭人鄙薄的。正是通过青年男女在田野间繁忙劳作间隙的传情,展现了那个时代的社会面貌。
小伙子们并排站在路边/三弦琴挑逗姑娘心弦/嘴唇都唱得发干了/连颗葡萄子也没尝到
假如,小伙子们站在路边时不是“并排”;假如,没有三弦琴的伴奏,只是扯着嗓子在那儿干喊。
截然不同的物境。前者是一群志趣高雅的青年含情脉脉地站在路边传情达意,后者则是一群流氓地痞在路边嗷嗷直叫,唱着“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流着口水诠释着什么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意境也大相径庭。前者是新生的共和国培育出来的朝气青年,后者却是旧时代遗留下来的瘪三蛀虫。
正是在这对新生的积极事物的叙写中,突出了诗歌特有的地方特色,也间接抒发了对自己所处的社会气息的沉醉。
小伙子们伤心又生气/扭转身又舍不得离去/悭吝的姑娘啊/你们的葡萄准是酸的
假如,小伙子们只是可怜巴巴地走了,没有留下那“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委婉表达。诗歌的韵味便会大打折扣。小伙子们其实谙熟兵法,不然,怎能使出“欲擒故纵”的招儿?既把自己假意的生气溢于言表,也在无形中渗透出作者爱情诗里固有的特色:风趣。
姑娘们会心地笑了/摘下几串没有熟的葡萄/放在那排伸长的手掌里/看看小伙子们怎么挑剔……
假如,姑娘们摘的熟了的葡萄。女儿家固有的爱情萌芽时的羞涩何以表达?青涩的葡萄,羞涩的爱。哪是要用酸葡萄来惩罚小伙子们,而是羞于表达自己心中的情与爱啊!
小伙子们咬着酸葡萄/心眼里笑眯眯/“多情的葡萄/她比什么糖果都甜蜜。”
假如,没有“多情的葡萄,她比什么糖果都甜蜜”的咏叹。
如何营造出“匪汝之为美,美人之贻”的情调?心仪的姑娘递过的葡萄,只有一种滋味——甜。确切的说,不是葡萄甜,是心甜。“甜蜜”让这播撒在肥沃葡萄园里的爱情有了着落,似乎还要滋润她生根发芽呢!
事实是,闻捷的《葡萄成熟了》没有这些似有些荒谬的假如。提出这么多的假如,只是帮我们更好的理解作品。除了诗中精到的故事叙写和细腻的感情抒发,四行一节,每行字数相近,讲究韵脚的“半格律体”也再次成就了该诗作的丰富的艺术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