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出身于“士”,又以教育和培养“士”(“君子”)为己任。“士”者“仕”也。孟子说:“士之仕也,犹农夫之耕也”(《孟子·滕文公下》),意思是说,士出来任职做官,为社会服务,就好像农夫从事耕作一样,是他的职业。荀子在讲到社会分工时,也把“士”归于“以仁厚知能尽官职”(《荀子·荣辱》)的一类人。所以,从这一角度来讲,原始儒家学说也可以说是为国家、社会培养官吏的学说,是“士”的文化。
子贡曾向孔子提出“何如斯可谓之士矣”的问题,即怎样做才称得上“士”。孔子回答说:“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论语·子路》)这句答话中,既表明了“士”的官吏身份,同时也指出了作为一名“士”的最基本条件和责任:一是要“行己有耻”,即要以道德上的羞耻心来规范自己的行为,二是要“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即在才能上要能完成国君所交给的任务。前者是对士的道德品质方面的要求,后者则是对士的实际办事才能方面的要求。而这两方面的统一,则是一名合格的士,也就是一名完美的儒者的形象。荀子写了一篇题为《儒效》的文章,其中对于儒者的形象和社会作用是这样来描写的:“儒者,在本朝则美政,在下位则美俗。”“美俗”就要不断修身,提高道德品质,以身作则;“美政”则要“善调一天下”,为社会制订各种礼仪规范、政法制度等,以安定社会秩序和富裕百姓生活。
基于以上对于“儒”、“士”、“君子”的基本社会使命的分析,可以说原始儒学的主要内容都是关于“士”的修身方面的道德规范和从政方面的治国原则。而且,从孔子、孟子到荀子,他们所提出的各种道德规范和治国原则,都是十分具体的、为人处世中践行的规范和原则,而不是一般的抽象的形上学原理。
人们称孔子之学为“仁学”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孔子是把“仁”作为士君子最根本的道德规范来要求的。如他说:“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论语·里仁》)《论语》一书中记载着许多孔子回答弟子们问“仁”的言论,其内容都是实行行为中所要遵循的各种具体规范和原则。如:
答樊迟问仁,一则曰:“仁者先难而后获,可谓仁矣。”(《雍也》)一则曰:“爱人”(《颜渊》)。
答颜渊问仁,曰:“克己复礼为仁。”(《颜渊》)
答仲弓问仁,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颜渊》)
答司马牛问仁,曰:“仁者其言也讱。”(《颜渊》)
答子张问仁,曰:“能行五者(恭、宽、信、敏、惠)于天下,为仁矣。”(《阳货》)
再如说:“巧言令色,鲜矣仁。”(《学而》《阳货》)“刚、毅、木、讷,近仁。”(《宪问》)以及有子说的“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学而》)等等,无一不是具体实践行为中遵守的规范原则。
《论语》一书中也还记载着许多条孔子答问为政的言论,同样也都是十分具体实践行为中遵守的规范原则。如:
答子贡问政,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颜渊》)
答齐景公问政,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颜渊》)
答子张问政,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颜渊》)
答季康子问政,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又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颜渊》)
答子路问政,曰:“先之,劳之”,“无倦”。(《子路》)
答仲弓问政,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子路》)
答叶公问政,一则曰:“近者悦,远者来。”一则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子路》)
又答子张问从政,则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尧曰》)等等。
孟子除了进一步发展孔子以“仁”修身的思想外,又以推行“仁政”学说而著称于世,而其所论的“仁政”内容,同样也是十分具体的。如说:“夫仁政,必自经界始。”而所谓的“正经界,”就是“分田制禄”,“制民恒产”(《孟子·滕文公上》《梁惠王上》)等。再就是他经常举以为例的周文王的“仁政”内容,即:“耕者九一,仕者世禄,关市讥而不征,泽梁无禁,罪人不孥”(《梁惠王下》),以及“尊贤使能”(《公孙丑上》)等等。孟子对为什么要行仁政和为什么可能行仁政,也进行了理论上的说明。但他的那些理论说明,大都是感性直观的。如他认为,因为人人都有“不忍人之心”、“恻隐之心”、“仁爱之心”,先王同样也有“不忍人之心”,此心发之于政,即是“仁政”等,来论证行仁政的根据。又以“仁者以其所爱及其所不爱”(《尽心下》)、“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梁惠王上》)等“推恩”理论,来说明行仁政的可能性等等。
孔子、孟子在修身与治国方面提出的实践规范和原则,虽然都是很具体的,但同时又带有浓厚的理想主义成分,也就是说更多地寄希望于人的本性的自觉。所以,孔子竭力强调“克己”、“修身”(《宪问》)、“为仁由己”等。而孟子则以“性善”为根据,认为只要不断扩充其“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公孙丑上》),“求其放心”(《告子上》),即可恢复人的“良知”、“良能”,即可实现“仁政”理想。
与孔、孟相比,荀子的思想则具有更多的现实主义倾向。他在重视礼义道德教育的同时,也强调了政法制度的惩罚作用。他认为,人的本性并不是那么美好的,顺着人性的自然发展,必然造成社会的争乱。因此,必须用礼义法度等去化导人的自然本性,即所谓的“化性起伪”,然后才能使之合乎群体社会的公共原则和要求。所以,荀子在强调自我修养、道德自觉的重要的同时,更为强调“师”与“法”的教育与规范作用。如他说:“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顺是,故争夺生而辞让亡焉;生而有疾恶焉,顺是,故残贼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声色焉,顺是,故淫乱生而礼义文理亡焉。然则,从人之性,顺人之情,必出于争夺,合于犯分乱理,而归于暴。故必将有师法之化,礼义之道,然后出于辞让,合于文理,而归于治。”(《荀子·性恶》)又说:“礼者,所以正身也;师者,所以正礼也。无礼何以正身,无师吾安知礼之为是也。”“故非礼是无法也,非师是无师也。不是师法而好自用,譬之是犹以盲辨色,以聋辨声也,舍乱妄无为也。”(《荀子·修身》)
同样,荀子设计的治国原则:“明分使群”、“群居和一之道,”包括理想的“王制”与具体的“富国”、“强国”之策,乃至他的“礼论”、“乐论”、“君道”等等,可以说都是非常富于现实主义的。它都是在肯定当时已经形成的社会等级和职业分工的基础上,来规定社会每一个成员的名分和位置,并要求其各尽其职,从而达到整个社会的和谐一致。当然,这并不是说在荀子提出的治国原则中没有一点理想主义的成分。因为,如果它的学说中一点理想主义成分都没有,那么,他的学说就不会有什么感染力,而他也就不能称为一名思想家。
原始儒家在先秦春秋末至战国时期,是社会上具有广泛影响的“显学”之一。他们提倡的道德修养学说在“士”阶层中有着深远的影响,而他们设计的理想政治制度和治国原则,则因其主要精神,即一统天下和礼义王道为上等,太脱离当时诸侯称霸、群雄割据的社会现实了,因而始终没有能得到当权者的赏识和采用。所以,原始儒家学说与以后成为实际社会制度依据的儒学不同,它还只是一种关于道德修养和政治理想的一般性学说。在我们以下的论述中,人们将会看到,分清这种差别是非常重要的。
中国儒学发展的第四个阶段,是从康有为开始的,与西方近代民主、科学思想交流融通的近现代新儒学。十九世纪中叶以后,随着中国封建制度的开始解体,当时以性理学为代表儒学也走向了衰落。此时,在外国资本主义的武力、经济、政治、文化的侵略和渗透下,中国面临着亡国灭种的危急局面,一大批先进的中国人奋身而起,为救亡图存而斗争。而此时的儒学,不管在制度层面还是在思想意识层面,都在相当程度上起着阻碍社会改革和进步的作用。以至戊戌变法的志士谭嗣同大声疾呼地号召人们去冲决封建礼教的网罗。儒学在西方经济、政治、文化的冲击下,遭到了激烈的批判,从而到了不进行变革就无法继续生存下去的局面。
中国儒学的向近代转化,或者说把传统儒家思想与近代西方文化连结起来、融通起来,我以为是从康有为开始的。由于康有为始终表忠于清朝皇室,又积极支持张勋搞复辟,因而在许多人的心目中康有为作为保皇派的形象超过了他作为一名维新改革派的形象。其实,康有为是中国近代最早、最有影响的资产阶级启蒙思想家之一。他打着托古改制的旗帜,借用儒学,特别是抬出孔、孟来宣传其维新变法的理想。他一方面在宣传当时西方社会政治理论和哲学思想时,总要引经据典地到中国传统儒家孔、孟的学说中去寻找合适的言论,以证明他所推行的那些社会改革方案也正是我国古代圣贤们孜孜以求的理想;而另一方面,他同时也对儒家孔、孟学说做了许多新的解释和发挥,使其符合于当时人们所了解的西方文化,并以此证明他所推崇的传统儒学是完全合乎时代潮流的。
康有为对孔子学说有一个全面而简要的介绍,他说:“孔子之道,其本在仁,其理在公,其法在平,其制在文,其体在各明名分,其用在与时进化。”然后,他加以发挥说:“夫主乎太平,则人人有自主之权;主乎文明,则事事去野蛮之陋;主乎公,则人人有大同之乐;主乎仁,则物物有得所之安。主乎各明权限,则人人不相侵害;主乎与时进化,则变通尽利。”(《春秋笔削大义微言考序》)从这个简要介绍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康有为已经是以近代西方资产阶级的社会政治理论来解释和发挥孔子之道了。康氏注释“樊迟问仁,子曰爱人”一句说:“盖博爱之谓仁。孔子言仁万殊,而此以爱人言仁,实为仁之本义也”。(《论语注》卷十二《颜渊》)这里,康氏之意与上述程朱之意正好相反,而且他心目中的“博爱之谓仁”也不同于韩愈所谓的“博爱之谓仁。”他的博爱说中已含有某些近代资产阶级博爱思想的成分。他把“仁者爱人”和子贡所讲的“我不欲人之加诸我,吾亦无欲加诸人”(《论语.公冶长》)联系在一起解释说:“岂非所谓博爱、平等、自由,而不侵犯人之自由乎!”(《以孔教为国教配天议》至于把孔子说的“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解释为“舜任官得人,故无为而治。盖民主之治,有宪法之定章,有议院之公议,行政之官,悉由师锡,公举得人,故但恭己,无为而可治。若不恭己,则恣用君权,挠犯宪法,亦不能治也。故无为之治,君无责任,而要在恭已矣。此明君主立宪,及民主责任政府之法。今欧人行之,为孔子预言之大义也。”(《论语注》卷十五《卫灵公》)以及把孟子所说的“得乎丘民为天子”,解释为“共和之民,选总统也(《救亡论》)等等,则在康有为的著作中可以说是俯拾皆是。谭嗣同受康氏的影响,专门提倡“仁学”。他也认为,“仁”以“通”为第一义,而“通”的体现就是“平等”。所以他说,孔子学说的根本精神是:“废君统倡民主,变不平等为平等。”(《仁学》)
康有为对于儒学,特别是原始儒学孔、孟思想的崇拜和信仰是不容置疑的。他认为,传统思想文化中有某些基本的东西是绝对不能去掉的。但同时他又是一位主张变革维新的人。尽管他反对彻底取消君权的民主共和制,但他也反对固守封建君主专制主义,而主张资产阶级的改良主义和君主立宪制。所以,康有为自始至终是借儒家孔、孟思想来宣传西方近代的民主思想的,而不是为君主专制主义作论证的。同时,在康有为把儒家孔、孟思想与近代西方民主政治学说和哲学理论联系在一起的过程中,虽然有许多生搬硬套、牵强附会、乃至幼稚可笑的地方,但是也不能否认,其中多少包含着某些为使传统儒学向现代转化的探索和努力(也许这种探索和努力还不是自觉的)。所以,我一直认为,如果说现代新儒学的概念是指把儒学与西方近代思想文化融通起来的话,那么康有为应当是第一人。
但是,康有为为儒学现代转化的探索并不成功。其中一个主要原因是,他还是要把政治制度层面的儒学与思想修养层面的儒学捆在一起。他不仅根本没有想过要把这两个不同层面的儒学区分开来,甚至主张把儒学改造成为宗教,并在宪法上把孔教规定为国教。这些主张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是很难为正在为推翻封建专制统治而奋斗的人们所接受的。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以后,由于清皇朝已被推翻,封建专制政治制度从名义上讲也不再存在了。因此,除了一小部分当权者继续企图把儒学与社会政治制度联系在一起外,更多的人则是把儒学作为传统思想文化遗产,做学理方面的研究。这些人所关心的是,在西方文化冲击下如何汇通儒学与西方文化,如何继承和发扬儒学的优秀传统,以保持民族的自主精神等问题。这时涌现出了一批关心儒学命运和前途的学者,如梁漱溟、熊十力、马一浮、钱穆、冯友兰、贺麟等,他们都在汇通中西方文化的前提下,来解释儒学,发展儒学,乃至建立起某种新的儒学体系。而他们的共同愿望,也可以说都包含通过对儒学的现代阐释,发扬民族传统文化,使其在当代人的思想道德修养和民族主体意识的确立方面,发挥积极的作用。
贺麟在四十年代一篇题为《儒家思想的新开展》的文章中,提出了“建设新儒家”和“儒家思想新开展”的口号,并且认为:“一如印度文化的输入,在历史上曾展开了一个新儒家运动一样,西洋文化的输入,无疑亦将大大地促进儒家思想的新开展。西洋文化的输入,给了儒家思想一个考验,一个生死存亡的大考验、大关头。假如儒家思想能够把握、吸收、融会、转化西洋文化,以充实自身、发展自身,儒家思想则生存、复活而有新的发展。”(见《文化与人生》一书)这是说,传统儒学只要善于把握、吸收、融会、转化西方文化中的精华,是可以得到新发展的。事实上,这一时期发展起来的新儒学体系,大都具有这方面的特点。如冯友兰的“新理学”体系,就是在吸收、融会近代新实在论理论和逻辑方法等基础上对宋明程朱理学的发展。贺麟的“新心学”体系,则是在吸收、融会近代西方新黑格尔主义基础上对宋明陆王心学的发展。至于熊十力,从《新唯识论》文言本、白话本,一直到《原儒》《乾坤衍》,他所构筑的哲学体系,我认为应当称之为“新易学”体系最为恰当。他在这个体系中,不仅汇通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儒、释、道、玄的思想、方法,而且也广采博纳近代西方新康德主义、柏格森主义等理论内容,对于以“易”为中心的儒学理论做出了积极的发展。
从二十年代至四十年代末(乃至五十年代初),是现代新儒学发展活跃、丰富、有理论深度和价值的时期。他们所取得的成就和尚存在的问题,都值得我们认真地加以研究和总结。现代儒学发展的理论深度和体系影响很值得研究。
先秦儒学的特点是以“划分阶级等级并树立其的特权及威望”为主,新儒学的特点则变成了“道德修为互相尊重并文化人类思想”为主。这就是二者的根本区别!
新儒学既可以是宋明理学,也可以是现当代儒学,不知你指的是哪一个。
另外,这类型题目,在教科书上应该有总结。
抱歉呀,你先给大家找找这个两定义,吧,不看明白都不知道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