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这座城市就好像一个有生命的肌体。从高空俯看:纵横交织的道路犹如动脉,把城市分成若干个小区;每个小区之内,又有许多建筑与建筑之间形成的小通道,它密密麻麻布满全城,就像毛细血管那样细小却充满了生机。对这些小通道,各时代、各地区、各民族都有不同的称呼,上海人则把它唤作“弄堂”。
“弄堂”古时写作“弄唐”。
“唐”是古代朝堂前或宗庙门内的大路。这个汉字在两千多年前的《诗经》中就已出现。它在古代汉语中有多种含义,后来作为“大路”的这层意义渐渐被历史冲淡。及至近现代,人们已记不起“唐”这个字与建筑学有什么联系,因而代之以另一个在建筑学上有意思的汉字“堂”。“堂”原来是对房间的称谓,与大路、小巷无甚关系,但在近现代汉语中,它与建筑学的联系毕竟比“唐”更紧密些,而且又与“唐”谐音,这样“弄唐”就演化成了“弄堂”。
其实,称“弄堂”的不只是上海人,中国江南地区都这样称呼。但是弄堂能与北京的胡同一样著称于世,却主要是因为近代上海大批里弄住宅的兴起。
城市中被道路划分出的小区,在古代中国称之为里坊。一个里坊往往就是一个基本的行政管理单位,其中有民居、寺院、官僚府第等。民居的建筑都由自家投资建造,所以一坊之内的建筑各各不同,住宅的所有者通常就是使用者,所有权和使用权往往是合一的。这种情况在中国直到十九世纪中叶几乎无一例外。
里弄在具体命名时,被称为××里或坊、园、村、庄乃至新村、花园、别业、别墅等。里弄和古代的里坊一样,也是由许多幢建筑组成的建筑群,它们也建在被城市道路划分出的小区内。但和里坊不同的是,每个小区内有一个或者若干个里弄;每个里弄中的单体建筑的造型和结构都基本相同,而且在总体上采取了英国的多幢联排式,一排通常为十幢左右。排与排的组合一般都采用行列式,只有少数因地制宜,依地形布置。在这种新式里弄内,各排建筑之间的空间就叫弄堂。
像北京的四合院,姑苏的小巷子,上海弄堂作为城市史上的异数,不仅记载着城市历史文化片断,更是以其建筑特质增添引人怀旧的魅力。
上海弄堂大约有150年历史。据不完全统计,1949年全市共有各式弄堂9214条,各式里弄住宅20万幢,占全市传统建筑总面积约58%,至少容纳全市70%以上人口。
� 弄堂是由相连小弄组成的住宅群。1853年上海小刀会起义,县城内的居民大批避入租界,外国商人趁机搭建一些联排式木板屋出租牟利,这就是上海最早的弄堂。据称,那时的弄堂住宅大多分布在黄浦江以西,泥城浜以东,苏州河以南,旧城厢以北,即今日黄浦区范围内。
随着上海人口日增,石库门弄堂发展产生分化。大约上世纪10年代,结构和设施较好的新式石库门住宅和比老石库门还低矮密集的广式里弄开始出现。这些弄堂的规模比以前增大,单元占地面积小,平面紧凑,采用大量单开间,双开间平面。建筑结构也多以砖墙承重替代老式石库门住宅中常用的传统立贴式,墙面多为清水的青砖或红砖。
第一次世界大战间,上海房地产业进入黄金期。到30年代,由于地价上扬,建筑向高发展,传统的两层高的石库门住宅开始向三层发展,室内不仅有卫生设备,更有煤气、取暖设施。且弄内排列整齐,间距宽敞,有轿车可通行无阻的回车道和绿化带。同时,在新式石库门大量建造基础上,又从中演变出花园里弄住宅和公寓里弄住宅。这些住宅由长条式变成半独立式,室内布局和外观接近独立式私人住宅,风格多为西班牙或现代式。
上海弄堂是一个档案库。它维系着上海的芸芸众生,它记载着流逝的历史。据考证,中国历史大变动中的第一弄当推新老渔阳里。作为最早社会主义青年团和团中央机关所在地,老渔阳里建于1912年,建筑面积1542平方米,共有两层住宅楼8幢,砖木结构,新渔阳里建于1917年,建筑面积4005平方米,共有两层住宅33幢,砖木结构。其中老渔阳里2号和新渔阳里6号与中国共产党诞生及初期活动紧密联系。日前该弄堂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景云深处是人家”。浓浓的弄堂情结还连缀着文化名豪。建于1925年的景云里,占地面积1650平方米,共有砖木结构石库门三层楼住宅32幢。20年代末,鲁迅、茅盾、叶圣陶、柔石等文化名人都曾在此居住过。他们筹组左联,创办刊物,撰写了许多极有影响的名著。
老弄涅盘。曾经居住过中共妇女运动领袖向警予、杨之华的宝康里是上海的一条著名大型弄堂。这里有两条南北直弄和三条中西横弄,共有120幢立贴式旧式里弄楼;这里百业纷呈,里里外外有商店31家,当铺2家,诊所5家,会计事务所、律师事务所、医院、小厂各1家。可惜,宝康里衰老的脊梁无法承担历史重任,随着1994年淮海中路东段街坊的开发,宝康里全部拆除。目前,在宝康里旧址上矗立的是瑞安广场。
讲述弄堂,怀恋邻里温馨。这里,让我们永远记着经典上海弄堂的名字——万宜坊、梅兰坊、嵩山弄、唐家弄和亨昌里……
弄堂,这一上海特有的民居形式,曾经与千千万万上海市民的生活密不可分。
多少个故事,多少个典故,多少个名人,多少个记忆,与石库门,与亭子间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可以说,没有弄堂,就没有上海,更没有上海人。弄堂,构成了近代上海城市最重要的建筑特色;弄堂构成了千万普通上海人最常见的生活空间;弄堂,构成了近代上海地方文化的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弄堂,上海人对里弄的称呼,它既不同于传统的中国江南民居,也不同于任何一种西方的建筑形式。然而,它又总是既或多或少地带有中国传统建筑的痕迹,又或多或少地带有外来的建筑影响。它最能代表近代上海城市文化的特征,它也是近代上海历史的最直接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