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清水秀,门前潺潺流淌的蜿蜒小溪,一直都是山娃和小伙伴们盛夏的天然泳场。水不深,碎石底,石缝里总有摸不尽的鱼虾,活蹦乱跳的,还有乌龟和王八,贼头贼脑的,倒也逗人喜爱。
日上三竿时,山娃总爱窜进自家瓜棚里,跟小伙伴们坐着聊天,聊着聊着,便忍不住往瓜田里逡巡一番,抱起一只硕大的西瓜,用石刀劈开,抑或用拳头砸开,每人抱起一大块就啃,啃得满嘴满脸猴屁股般的红艳,大家一个劲地指着对方吃吃地笑。瓜裂得古怪,奇形怪状,却丝毫不影响瓜味,甜丝丝的,满嘴生津。
遍地都是瓜,横七竖八的,活像掷满了一地的大石块。摘走二三只,爷爷是断然发现不了的,即便发现,爷爷也不恼,反而教山娃辨认孰熟孰嫩孰甜孰淡。
名义上是护瓜,往往在瓜棚里坐上一刻,饱吃一顿后,山娃就领着阿黑漫山遍野地跑。阿黑是一条黑色的大猎狗,挺机灵的,是山娃多年的忠实伙伴。平时山娃上学阿黑也摇头晃脑地跟去,暑假用不着上学,阿黑更是天天围着山娃转。山娃上山,除了察看埋下的野兽铁夹子,看护早上逐上山的大黄牛外,也觅着采草药摘红菇,积攒起来拿到镇上卖。山娃知道母亲身体不好,家里盖新房也欠了不少钱,总想趁假期赚点钱,在校寄宿时用不着老向爷爷奶奶要。
盛夏的乡村仍旧清凉,清清爽爽的,山娃也过得自由自在,不知为啥,山娃总情不自禁地思念起城里的父亲。每年暑假,瞅见远乡近邻的小伙伴都争先恐后地往城里跑,山娃就更思念父亲了,老想着进父亲的城看看。每次从城里洋里洋气地回来,小伙伴们总争论着各自到过的城,比试比试谁父亲的城最大最美,他们大谈城里的新鲜事,大谈父亲携他们逛城的快乐事。在孩子们幼小的心中,谁父亲离家最远赚钱也最多城也最大最美,无奈争来争去,谁也说服不了谁,只是吵个不休。山娃听了,一脸的羡慕和神往。
山娃早听父亲说过,父亲的城很遥远,得坐一天一夜的火车。山娃没到过,没资格跟小伙伴们争论。在山娃的记忆深处,只有过年时,父亲才会在家呆上三五天,无奈相聚的时光总是太短太匆忙。记得今年正月,就在父亲扛起蛇皮袋将要跨出门槛的一刹那,山娃突然抱紧父亲的大腿嚎啕大哭。父亲吃力地掰开山娃的手,哽咽道,山娃,好好听话好好念书,到了暑假爸也接你进城,爸的城好远好大好美。
山娃于是天天扳着手指算计着,读书也格外刻苦,无奈时间总过得太慢太慢。每次父亲往家打电话,山娃总抢着接听,一个劲地提醒父亲别忘了正月说的话。电话那头,总会传来父亲嘿嘿的笑,连连说,记得,记得,但别忘了拿奖状进城啊。
考试一结束,山娃就迫不及待地给父亲挂电话:爸,我拿奖了,三好学生!接我进城吧!父亲果然没有食言,第二天就请假回家接山娃。离开爷爷奶奶的那一刻,山娃又伤心得泪如雨下,宛如军人奔赴前线般难舍和悲壮。卧空调大巴,挤长蛇列车,山娃发现车上挤满了叽叽喳喳的同龄人,皆一脸惊喜地四处瞅。山娃不认识他们,也无暇去套近乎,一味地跟着父亲昼夜兼程,第二天凌晨就辗转到了父亲的城。
哇,父亲的城真的好大好美哟!走出广州火车东站的那一刻,山娃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和震撼。太美了,可爱的广州,父亲的城!山娃惊喜得几乎叫出声来,山娃觉得父亲太伟大了,居然能单枪匹马地跑到这么远这么大这么美的地方赚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