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选读的刺客列传全文翻译

2024-12-13 18:0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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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沫,鲁国人,靠勇猛有力在鲁庄公那里任职。庄公喜爱力土。曹沫为鲁将、与齐交战,连连战败。鲁庄公惧怕了,便割献遂邑之地,跟齐讲和,但仍然让曹沫为将。

    齐桓公答应和鲁庄公在轲相会而结盟。桓公和庄公在坛上结盟后,曹沫手执匕首登上坛去要挟齐桓公,桓公左右的人没有一个敢动的。桓公问道:“你有什么要求?”曹沫说:“齐强鲁弱,您这个大国侵略我鲁国也太过分了。现在鲁国城墙一倒,就会压在齐国境内,请您好好想想吧!”桓公于是答应把侵鲁所得的土地尽数归还鲁国。桓公说过之后,曹沫扔掉匕首,走下坛去,面向北,站到群臣的位置上,脸色不变,辞令如常。桓公恼怒,想背弃约言。管仲说:“不行。如果贪图小利以求一己之痛快,结果会失信于诸侯,丧失天下人的支持,还不如旧还给他们的好。”于是桓公便割还侵鲁所占的土地,曹沫几次战败所丢失的土地这时全部归还给了鲁国。

  这之后一百六十七年,吴国发生了专诸事件。

  专诸,吴国堂邑人。伍子胥逃离楚国来到吴国的时候,就知道专诸的才干。伍子胥朝见吴王僚后,曾用伐楚的好处劝说过吴王。吴公子光对吴王僚说:“那个伍员的父兄都死在楚国而他大谈伐楚,是想为自己报私仇,并不真能为吴国着想。”吴王僚于是打消了伐楚的念头。伍子胥了解到公子光企图谋杀吴王僚,心想:“那位公子光对内将有所图谋,我不能向他进说对外的事情。”于是把专诸推荐给公子光。

  公子光的父亲是吴王诸樊。诸樊有弟三人:老二叫余祭,老三叫夷眜,老四叫季子札。诸樊知道季子礼贤能,因而自己不立太子,决定自己死后依次传位给三位弟弟,希望最后把国家交给季子札。诸樊死后,王位转给余祭。余祭死后,传给夷眜。夷眜死后,照理应传给季子札;季子札逃了出去,不肯继位,吴人便立夷眜之子僚为吴王。公子光说:“如果照兄弟次序传位,季子应当为王;如果一走要传位给儿子呢,那么我是真正的嫡嗣,应当为王。”所以他曾秘密养了谋臣,想争夺王位。

  公子光得到专诸之后,把他当作宾客优待。吴王僚九年,楚平王死。春,吴王僚想利用楚国有丧事的时机行事,派他的两个弟弟公子盖余、属庸领兵围攻楚国的灊;又派延陵季子到晋国,观察其他诸侯国的动静。楚国发兵截断吴将盖余、属庸的退路,吴兵无法回来。这时公子光对专诸说:“这个时机不可错失,不去争取还能得到什么!再说,我是真正的王位继承人,应当继位,季子即使回来,也不会废掉我的。”专诸说:“王僚是可杀的。他母老子弱,两个弟弟领兵伐楚,楚兵又截断了他们的后路。如今吴国外面受困于楚,而朝廷内部空虚,没有骨鲠之臣,这样他对我们将毫无办法。”公子光听了顿首道:“我的身子,便是您的身子。

  (我将为您承担一切后事。)”

  四月丙子日那天,公子光在地下室里埋伏好甲士,备了酒席请王僚赴宴。王僚派兵警卫,从宫廷一直列队到公子光家,在公子光家门户台阶两旁站着的都是王僚的亲信之人。他们在王僚左右夹立侍卫,手里都拿着长铍。酒喝到兴头上,公子光假称脚有毛病,离席进入地下室,让专诸把匕首暗藏在烧好的鱼的肚子里送上去。送到王僚面前后,专诸撕开鱼肚,拿出匕首,直刺王僚,王僚当即丧命。王僚身边的人也杀了专诸。王僚的侍从们大乱。公子光放出埋伏好的甲士攻击王僚的侍从,把他们全部消灭,便自立为王,他就是吴王阖闾。阖闾封专诸的儿子为上卿。

  这之后七十多年,晋国发生了豫让事件。

  豫让,晋国人,原先曾在范氏和中行氏那里做事,但毫不知名。离开他们后到智伯门下供职,智伯很看重和宠爱他。后来智伯攻伐赵襄子,赵襄子和韩氏、魏氏合谋灭了智伯,灭智伯后又三分智伯的土地。赵襄子最恨智伯,把智伯的头颅漆了,作为酒器。豫让逃到山中,说道:“唉!士人为知己者献出生命,女子为喜爱自己的人修饰容貌。如今智伯赏识我,我一定要为了替他报仇而死,以此来报答智伯,这样我死后的魂魄也就不会感到羞愧了。”于是变更名姓,冒充为判刑服役之人,混进赵襄子宫里涂饰厕所,身上挟带匕首,想刺杀襄子。襄子去厕所时,忽觉心惊,便抓住涂厕所的刑人审问,发现他便是豫让,身上带着凶器,口称:“要为智伯报仇!”襄子身边的侍从要杀他,襄子说:“他是个义士,我小心避开他就是了。再说智伯死了,没有后代,而他的臣下却想替他报仇,这个人是天下的贤德之人啊。”最终还是把豫让释放了。

  不久,豫让又在身上涂漆,让皮肤长满恶疮,还吞炭使嗓子暗哑。他把自己原来的形状变得人们无法辨认之后,到市上行乞。他的妻子见了,认不出是他。在路上见到他的朋友,朋友却认出他来了,说:“你不就是豫让吗?”答道:“我是豫让。”他的朋友为之哭泣道:”以你的才干,投奔到襄子门下效命办事,襄子一定会亲近你宠爱你。他亲近你宠爱你,你再做你想做的事,这岂不更容易吗?为什么竟要伤残身体,受许多痛苦,想以此达到向襄子报仇的目的,这不也太难了吗!”豫让说:“既然已经投刘他门下效命办事,却又想杀他,这是怀着异心来侍奉君主啊。冉说,我所做的确实是极难的事情,然而所以要这样做,正是要使天下后世身为人臣却怀着异心去侍奉君主的人感到羞愧啊。”

  豫让离去之后,不久,料到赵襄子该出门了,便埋伏在赵襄子将会经过的桥下。襄子来到桥边,马突然受惊,襄子说:“此人必是豫让。”派人查问,果然是豫让。这时襄子便数落豫让说:“你不是曾经在范氏、中行氏门下做过事吗?智伯把他们全灭了,而你不为他们报仇,反而投奔到智伯门下效命办事。现在智伯也已经死了,你为什么独独这样执著地为他报仇呢?”豫让说:“我在范氏、中行氏门下做事,范氏、中行氏都把我当一般人相待,所以我就像一般人那样报答他们。至于智伯,他把我当国士相待,我因此要像国士那样报答他。”襄子长叹一声,呜咽着说道:‘唉,豫子啊豫子!你为智伯尽忠,名声已经成就了;而我赦免你,也已经够了。你还是为自己想想吧,我不再放过你了!”襄子派兵围住豫让。豫让说:“我听说贤明的君主不掩盖别人的美德,而忠臣理应为名节献身。上一次您已经宽赦过我,天下人无不称赞您的贤明。今日之事,我自然难免一死,可我还是希望能得到您的衣服,击打它一下,以表达我的报仇的心意,这样我虽死而无憾。这不是我所敢期望的,我只是斗胆向您陈述我内心的想法。”这时襄子深感豫让义烈,便派人拿自己的衣服给豫让。豫让拔出剑来,跳跃三次,一剑直劈下去,说道:“我可以在九泉之下报答智伯了!”说罢便横剑自刎。豫让死的那天,赵国的志士听到这消息,无不为之流泪呜咽。

  这之后四十多年,发生了轵人聂政事件。

  聂政,轵邑深井里人。因为杀了人,躲避仇敌,和母亲、姊姊一起到了齐国,以屠宰为业。

  隔了很久,濮阳严仲子在韩哀侯朝中供职,与韩相侠累结下怨仇。严仲子怕侠累杀他,逃离韩国,到处访求能向侠累报仇的人。来到齐国,齐国有人谈到聂政,说他是个有勇气有胆量的人,因为避仇而隐身在屠户中间。严仲子登门拜访,来往几次后,备下酒席,亲自向聂政母亲敬酒。酒喝到兴头上,严仲子捧出黄金百镒,上前孝敬聂政母亲,祝她长寿。聂政对这样的厚礼颇感惊怪,坚决推辞。严仲子坚持要送,聂政辞谢说:“我很幸运,老母尚在。家虽贫穷,客居他乡做个狗屠,仍可以早晚买些甘美的食品来奉养老母。对老母的供养已经够了,我不敢领受仲子的赐与。”严仲子避开他人,乘机对聂政说道:“我有仇,我行经的诸侯国也不算少了,但到齐国后,才私下听说足下义气甚高,我所以送上百金,只是想用作为令堂买些粗糙食物的费用,并能够和足下相交,使足下高兴,哪敢因此而有什么别的企求呢!”聂政说:“我所以贬抑志气,辱没身份,在市井当个屠夫,只是为了能够有幸奉养老母;老母在世,我是不敢把自己许给他人的。”严仲子坚持赠金,聂政到底不肯接受,但严仲子最后还是尽了宾主相见的礼仪才离去。

  过了很久,聂政的母亲去世了。埋葬已毕,在除去丧服之后,聂政说道:“唉!我聂政不过是个市井小民,鼓刀屠宰;而严仲子是诸侯的卿相,却不远千里,屈尊来和我结交。我待他极为淡薄,没有什么大功可以和他所待我的相称,而严仲子又奉上百金为我母亲祝寿,我纵然没有接受,但他这样做,只是说明他对我是知遇很深的。一位贤者,因为别人瞪他一眼而气愤不堪,从而来亲近信赖一个穷困鄙陋的小民,我聂政哪能对此独独不吭一声、毫无反应就算了呢!再说前些时候他来邀请我,我只是因为老母尚在,(没有答应他。)现在老母享尽天年,我将要为知己的人效力了。”于是西行

  来到濮阳,见严仲子,说道:”前些时候我所以没有答应仲子,只是因为母亲尚在;现在不幸母亲已经享尽天年去世了。仲子想要报仇的对象是谁?请让我来办理此事吧!”严仲子便详细地告诉他说:“我的仇人是韩相侠累,侠累又是韩国国君的叔父,他们宗族的人很多,居处警卫十分严密,我想派人刺他,但始终没有人能办成。现在幸蒙足下不弃,请允许我加派一些可以做您帮手的车骑壮士同去。”聂政说:“韩国和卫国,中间相距不很远,如今要去刺杀人家的国相,这位国相又是国君的亲属,在这种情况下势必不能多派人去,人员一多,不可能不发生失误,发生了失误,机密就会泄露,机密一泄露,则韩国全国便会和仲子结仇,这岂不危险吗!”于是谢绝了车骑随从。聂政辞别严仲子,独自一人启程前往。

  聂政自带利剑到了韩国,韩相侠累正坐在府上,手持兵器侍卫他的人很多。聂政径直闯了进去,上阶刺杀了侠累,两旁的人顿时大乱。聂政大声呼喝,击杀数十人,然后自己削烂面皮,挖出眼珠,破肚出肠,随即死去。

  韩国把聂政的尸体曝露在市集上,悬赏打听,可是没有人知道他是何人。于是韩国又悬重赏查询,宣称有能说出这个刺杀国相侠累的人的名姓的,赏赐千金。但时过很久,仍然无人知晓。

  聂政的姊姊聂荣听说有人刺杀了韩相,凶手没有查清,韩国全国都不知道他的名姓,因此把尸体曝露在外,悬赏千金查询,便忧伤悒郁,语不成声他说道:“怕是我的弟弟吧?唉,严仲子是了解我弟弟的!”于是立即动身,赶往韩国,来到市集上,一看死者果真是聂政。她伏在尸体上哭得极为悲哀,说道:“他是轵邑深井里叫做聂政的啊!”在市集上路过的许多人都说:“此人残暴地刺杀我们国相,韩王悬赏千金查问其名姓,夫人您没有听说过吗?怎么敢来认他呢?”聂荣回答说:“我听说了的。但弟弟聂政所以愿蒙受污辱,混迹于市集商贩之中,是因为老母幸而还健在,我还没有出嫁的缘故。现在老母享尽天年去世,我也嫁了丈夫,当初严仲子在我弟弟处于穷困污浊环境里的时候赏识他,和他结交,对他的恩泽已经很重了,这又如何是好呢!士本应为知己者效命,如今他竟因为我还在世的缘故,又狠狠地自我伤残形体以断绝追踪的线索,我怎么能因为害怕连累杀身而让我好弟弟的名姓始终湮没无闻呢!”这番话使韩国市集上的人大吃一惊。聂荣说毕,大呼“天啊”“天啊”多次,终于悒郁悲哀之至而气绝在聂政尸体旁。

  晋、楚、齐、卫等国的人听到这件事,都说:“不但聂政非凡出众,而且他的姊姊也是位烈女啊!如果聂政确实了解到他姊姊没有含忍的性格,不怕曝露尸体,必定要远涉千里险阻来宣扬弟弟的名姓,宁愿姊弟一起死于韩市,那么他也未必敢许身给严仲子。严仲子也可以说是善于了解人并能深得士人之心的了!”

  这之后二百二十多年,秦国发生了荆轲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