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看下丛《双面胶》中悟出些什么
故事对准了在上海生活的一对年轻小夫妻,讲述了围绕在他们身边各种家长里短的琐碎事。妻子胡丽鹃是弄堂内娇生惯养长大的上海女孩,丈夫李亚平是憨厚毛躁的东北小伙。胡丽鹃因为腻烦上海男人的小气黏糊,对男性气息强烈的李亚平充满爱意,而李亚平也十分享受上海女生那种甜嗲的温柔。即使女方母亲强烈反对此事,但胡丽鹃硬是半骗半闹地把自己好生嫁了出去。两个人的婚姻生活虽杂乱但有着新人类的甜蜜,在上海安家的李亚平也愿意顺应潮流做个称职的上海丈夫。但自从李亚平强烈邀请东北的父母来上海小住之后,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同了。各种习惯思想上巨大的差异横亘在生活的每个细节,格格不入,粗看时还觉得趣味横生,但当故事行进到一个无法回避的阶段时,一切变得残酷而冷漠起来。在每个角色的哭天喊地声嘶力竭中,你无法确切确切说出倒底是谁是好人,又倒底是谁不对。但一定是什么出了问题。
有朋友曾在聊天时故作忿然地说:"当年为了打破一个传统'门当户对'的思想,糟蹋了多少好女孩给那些泥腿子。"的确,在现在思想相对自由的环境下回头看,门当户对的择偶标准虽然不应该当作惟一,但至少是必要的。按照理论,在合适的环境、合适的气氛和时机下,任何人之间都有可能产生一段真挚(程度不同)的爱情。但论及是否能真正美好地生活在一起,两人的背景和生长环境则变得尤为重要起来了。甜言蜜语是有限的,而思想交流是无穷的,耳鬓厮磨是偶尔的,而衣食住行是日常的,当后者的不协调积累到足够大而前者的新鲜感慢慢丧失以后,两个人的关系便开始变得岌岌可危了(何况很多婚姻的促成只是因为时机,好比刘慧芳和王沪生)。不是以两者的妥协而进入死寂,便是因一方的不安而面临解体。因为有些事若没有经历过,则意味着你永远不太可能确实明白你的另一半倒底是怎么想的。
这只是涉及到两个人自己的问题。更大的矛盾是,在中国,一个家庭的结合则意味则家族的融合,是社会关系的一种交织。事实上尽管胡丽鹃和李亚平生长环境完全不一样,但毕竟都是同一个时代下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相同的教育模式至少让他们具有一些共性。在爱情的激励下,他们也懂得如何去适度改变自己从而顺应生活。但家族性的天然隔阂则是人为无法清洗消除的,《双面胶》构建了一个南北对峙的亲家局面,这种异地而亲的关系使得两家人(不包括小两口)在见面之前便开始根据符号来预设对方的态度立场。即使现实并不如小说中描写得这么极端和戏剧性,环境相差甚远的家庭之间存在的落差也是永远不可能改变的。而夫妻的关系则会无法避免地承受这种落差所带来的拉扯力。
实际上《双面胶》中两个家庭的实际条件并不算有多大区别:胡丽鹃家是标准小市民,房子不大,生活过得细;李亚平家是牡丹江市的普通居民,不过老两口工厂效益不好,回来得早。女方是有些积蓄,但也主要得益于上海本身是个发达的大城市,在经济上双方没有绝对的优劣之分。但两边的母亲依然可以饱含鄙视的目光去观察亲家的作态,仿佛他们是两个阶级的代表,来来往往的话语全是通过自嘲来嘲讽对方。这个看似有趣的现象实际上还是辛辣地反映出了南北不同环境居民对于彼此差异的一种微妙态度。
说《双面胶》,实际上很容易关联到的是前不久另一部热播电视剧《新结婚时代》。的确,两部小说两部剧的故事比较接近,都是以一段看似不算合适的婚姻作为矛盾的中心。倒是在《新》中设置的两个家庭应该说才是真正存在阶层沟壑的,顾小西父母是纯粹的知识分子,何建国父母是纯粹的农民,两家连基本沟通的条件都不是很具备。惟一产生交集的时刻就是有利益交错的时机。而作为弱势一方的何建国家,通常是主要的麻烦制造和传输者。乡里乡亲的任何大事小事,总要托到何建国父亲这里来,而何建国为了家人在乡里的体面,通常也不得不全力以赴。事情办得好,一句"咱们一家人嘛"就客气掉了,若事情办砸了,人家背后还要议论"混得不怎么样嘛"。毕竟生活在大城市的何建国们基本上成为了一个跨越阶层空间取得实际利益的桥梁,这是现实中十分常见的情况。
不过《双面胶》不是这样,《双面胶》里触碰到的更多是家庭内部的刃锋,一切的痛和冷都是那样地无可奈何,因为说不出什么。虽难以否认无论小说还是电视剧,《新》似乎都要那么好看一点点。毕竟王海鸰已经是位有着深厚操作经验的编剧作家,知道怎么把这盘菜做香做艳,让故事在反映现实之外呈现出一派大气的格局。可也正因为如此,他刻意放了太多戏剧性的花样进去,把原本有机会深入探讨的主题仅仅变成了"人物自身的矛盾"。境界的骤降导致观众只有看故事的快乐,而失去了面对生活的严肃。比如顾小西因为婆家琐事而导致工作上的几次麻烦,大都是由同事简佳的情人老板帮忙解决掉,这种功利性的设置简直令人愤怒。等于说在顾小西家庭的这条线上,他受到的重重发力都是单向的,因为压力的结果全部能被另外的人承接掉,她的疲劳悲伤都是"阶段性"的。而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呢?似乎只是为了减少这些剧力在环境中辗转的时间,从而把戏份均一些给梅婷自己的感情部分。而梅婷的婚外情和姐弟恋的感情历程是为了说明什么呢,是想标明年龄不是距离?再加上顾小西老爹的黄昏恋,总而言之编剧只是想给我们呈现出"新时代"的这套婚恋乱象吗?
当然这也是一种做法。
也的确是热闹、有趣,然而除此之外,剧中的所有心理活动都变得伪饰起来,因为它们实在是太像为了这个故事而存在的。但我们不可能像电视里那样象征性地经历一些没咀嚼尽的苦头,然后冷静地等待着大团圆。
相比之下,《双面胶》的故事的确是有些粗陋、简单,人物对比也仿佛有些极端,甚至大部分时间里没有主线故事,胡丽鹃和李亚平能就着婆婆的几句话半嗔半嬉地聊几千字。作者六六曾经被电视剧观众抗议场景单调,每天不是吃饭就是卧谈,六六也笑言这是她自己在小说创作时没顾及到电视剧的可视性。但这就是我相对《新结婚时代》更喜欢《双面胶》的原因之一。它现实和繁琐得让人从心底觉得亲近,所以最后哪怕出现了极具作者意图的结局,也无法从情绪中简单抽离。
那《双面胶》中家庭崩坏的问题倒底出在哪里呢?首先肯定是不同生活方式带来的矛盾,特别是对消费的态度。但需要补充强调的是,人最爱犯的毛病总是对自己不能理解不能容忍的人和事做简单轻率的道德评价,而不是去思考这种不同产生的原因。本来无论是花钱多还是抠门都属于习惯或者观念,但胡丽鹃的婆婆会因为丽鹃柜子里有一瓶300多的美容霜而生气得吃不下饭(对于众多优质品牌来说,300元的美容霜真不算什么吧),她于是很自然觉得这是个乱花钱的儿媳妇,是个不懂事的儿媳妇,是个――不称职的儿媳妇,继而后悔同意儿子娶一个花瓶在家。而丽鹃因为婆婆在家里时刻表现出一派寒碜派头,会觉得她是故意做出可怜姿态来逼她就范。这就已经不对劲了。更甚的是,在后面李亚平父亲得了绝症,李亚平作为儿子一心只想着尽可能延长生命,而胡丽鹃考虑更多的是家庭经济承受能力。这本来是很正常的区别。女人考虑现实多一些,何况也不是她的亲爹,更没打太多交道。但这时李亚平就会对胡丽鹃的精打细算表现出极度的反感,直斥她自私,差不多就该说没人性了。简单的可预见的差异终于让两个人的心越走越远,陌路殊途,最初的毛病就是太随便地扣帽子,先将亲近的人放到对立面,这个沟通怎么做呢?
其二,胡丽鹃同婆婆的矛盾也代表着两代人之间的代沟,不过因为她们之间没有亲情的润滑而使得这种矛盾显得更激烈一些。李亚平也说和她妈没法讲理,只能哄,那是因为他了解母亲的脾气,而且也更在乎老人的心情,可作为儿媳妇便不可能随便打个马虎眼混过去,不然更会被当作不尊重老人。
其实年轻人有年轻人去过日子的习惯和想法,可能并不像原来的家庭那样由于兼顾太多,必须经济而克制地对待每一分钱。这里没有绝对的对错之分,享受当下是个人存在的必要体现,但节省持家也是需要保持的美德。事实上现在社会水平毕竟有了不小的进步,完全比着过以前的老日子实属没必要。而且我个人觉得人每到一步总必须给自己机会去学着成长,等到真的需要用钱的关口上,现实会逼迫年轻夫妻去选择新的理财心态的。但原有家庭模式中的老人们则不可能欣然接受这种改变,他们带着大半辈子的惯性去理解生活,觉得这才是对的,并且急功近利地企图继续"教育"下一代。若教育不管用,他们还会满怀好意地为子女的现有生活做出新的安排,却浑然不知子女早已过了任人安排的年纪,这种半带强制性的"帮助"事实上可能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一种赤裸裸的"侵犯"。亚平妈当了一辈子贤惠媳妇,只想费点事把儿媳妇教成她这样,能更好持家。可胡丽鹃对婆婆的这种言传身教的行为,只觉得是非人性化的摧残。
这样的话说出来,老人一定委屈得要命。"我辛辛苦苦在家里伺候你们,帮你们做打算,那些省下来的钱是为了留给我吗?还不是为了你们过得好。"两头都觉得自己在容忍,都觉得对方在肆意滥用亲情赋予的权力,这样持续,怎么可能不起硝烟。可这"过得好"的定义倒底是什么呢?"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就一定远远高于"快活自在吃嘛嘛香"吗?
还有,婆媳关系的交汇点是儿子兼丈夫这个双重角色,其亲疏比是个无法回避的交锋。母亲的眼里,儿子永远是儿子,永远是需要被照顾和疼爱的。而妻子的眼里,是因为爱丈夫所以依赖他关心他,这里并不关他是谁的儿子这回事。平心而论,亚平的母亲大体表现得还比较正常,并没有因为小夫妻的关系甜蜜而猛吃干醋。她在意的是儿子在家庭里的实际地位,传统重男轻女的思想变化出了多种行为准则影响着老太太。即便小夫妻间的默契是"上海女人就是用来疼的"。她依然见不得儿子吃儿媳妇的剩饭,见不得儿子端杯茶上楼伺候老婆,更会在儿子通知说加班后把准备好的红烧肉放回去,然后坦然地对儿媳妇说"反正也没人吃饭"。他这种疼爱的延续虽然出自于本能,但实际上却是对小家庭产生了明显的离心力。像胡丽鹃对同事蔡姐说的,"对他再好,都比不上XXX一根手指头。"亚平妈那么使劲地想教化丽鹃变得如她般贤惠,更深层的打算也是想让儿子多一点享福的机会吧。
小说没有特意批判任何一方,但以胡丽鹃心理活动为主要描写对象的做法很显然让读者容易站在她这边。即便我对丽鹃的很多观点也并不以为然,却还是能感受到她在如此环境中长大(她的母亲也是极端地市侩俗气),已尽可能地去争取独立思考,至少能显露出成长的迹象。而亚平的母亲只固执地面对一切不愿妥协,且更在后期忽然变得阴险狠毒了许多。令人有些莫名惊诧。但如果想着前一次她是带着一肚子气走的,之后又总觉得丽鹃在嫌他们害他们,使出拉同盟、倒人奶这种实际能得一时之快的招数也并非不可能。薄弱的亲情早就泯灭在无休止的争闹中,在经济问题处于理亏的情况下,她当然更看重的是感情部分。
这里有个关键人物没有做到他该做的事,那就是李亚平。鸦有反哺之孝,他对他父母好这实属应当,但他不该想当然地把自己能做到的地步强加在妻子身上,更不应该以自己作为砝码,强迫妻子心安理得地贡献她的个人世界。当然,第一次父母来的时候,他表现得不能说优秀但也的确尽力在周旋,只是在母亲面前他使用的方法更多是和稀泥地说些废话,而没有表现出捍卫自己生活领域的决心。这种软弱让她母亲看出儿子还是那个儿子,只不过是多了个老婆而已,所以才对改造儿媳的工程有恃无恐。考虑到李亚平离家这么远,从小也被家里人惯着,这种举动总算也可理解。但其后无论是集资事件,还是父亲的治疗,李亚平都显露出相当可怖的幼稚和轻率,他思考的立场始终是原来的家,而非现在自己的"家"。而且越往后作者就越明显地不去对李亚平的心理做什么描绘,我们看见这个男人的面貌逐渐地模糊起来,他承受着可以想像的巨大痛苦,却显现出与之不相称的猥琐出来。到了他异想天开地为完成父亲愿望去使用各种手段勾引离家的妻子同房,这时候妻子在他心目里倒底算什么呢?而丽鹃也的确是在一次次的风波中发现丈夫从来没有准备和自己站在一起,才会冷笑着对丈夫说"我现在是可怜你"这种心死若尘的话。人倒底要决定过怎么样的日子,必须先明白自己要如何才行啊。
同名电视剧拍得比我想像得稍好一点,导演手法平平,主要得益于演员的发挥都不赖,演胡丽鹃的海清被指责嗲得不像上海人说话,也许是作为南京人的她模仿上海腔做得矫枉过正,让熟悉海味普通话的人不舒服。但作为完全不熟悉上海的我,在这种略为夸张做作的姿态中,居然还是能感觉到演员对角色精细的把握。至少胡丽鹃这个角色的可爱之处真的被把握到了。演李亚平的涂松岩受角色之累,表现并不突出,虽然他在剧中显得十分卖力,但男人的一面没有足够本钱体现(长得搞笑了点),而作为"双面胶"的两难也突出得有些嫩。两位演妈妈的演员潘虹和李明启的发挥倒叫人觉得痛快,无论是潘虹开场卷着头发和人在弄堂里扯七扯八还是李明启气喘吁吁地一边拖地一边说革命家史,都让人感觉这两位资深演员并没有太用力就抓住了人物的神髓。上海话剧艺术中心的王华英跟在潘虹后面分毫不差地捧着哏,而相反饰演亚平爸的马恩然完全靠大量闷头吃饭的戏溶入到角色里(这个角色台词非常少),看着眼睛都不带张开的他,实在叫人纳闷。这倒底是在演戏呢?还是没演呢?
小说篇幅并不长,一直是单线叙事。电视剧本则大大充实了作为丽鹃同事的蔡大姐的家庭戏份,原本蔡大姐口中提到的那些家务事都被一一细致地展现出来。因为是特意凑出来的戏,所以剪辑上总显得很生硬,似乎是故意在两边家庭里跳来跳去。不过六六也参与了编剧创作,其中主要故事的充实应该还是来自于她的手笔,看着感觉并不差。副线剧情大致可分为"买房风波""冰箱风波""嫖妓风波""调动风波"和"儿子伤人风波",其中蔡大姐一心想要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避开公婆过小日子的心态写得还是很真实的。其实仔细想想,作为外地人的蔡大姐嫁给在上海土生土长的这个有些窝囊的王教授,似乎是对胡丽鹃李亚平这个家庭的反衬。他们在吵闹中归于平静的俗世生活,也许映衬着这对小夫妻的一种可能。不过电视剧到后面胡丽鹃这边矛盾越来越尖锐,而蔡大姐的家里越来越没什么事可讲,所以干脆避而不出场了,只是在结尾交待了一个过得去的状态。眼光高一点来看,这种做法是很不负责的。
其中最有趣的一笔,是蔡在家里不甘不愿地给来蹭钱的小叔子一家做饭,结果把手弄伤了。一群人忙着又是找云南白药又是找创可贴,蔡的婆婆也没闲着,跑来找了一双胶皮手套,嘴里很茫然地说着"我怕你感染嘛……"
小说嘎然而止的残酷结局叫人颇为玩味,而且总感觉到后面似乎是加快了故事的进程,一切都没有再纠缠的必要而直奔结尾。结果作者接受采访说那时是想快点写完好出去玩,这个真相也叫人有点哑然失笑。电视剧为了顺应大众修改了这个结局,把掐脖子的冲动行为移到了比较前的位置,但为了做铺垫反而让丽鹃在被掐过之后还连连自我检讨"我说得太过头了",这实在比较扭曲人物。而电视剧最终是在大闹之后男方搬出去了,直到亚平妈进入弥留,两人才抱着孩子一起去看她。我倒不觉得丽鹃一定就不会去,面对一个即将死亡的人,再多的仇恨也只能显出自己的渺小吧。两个站在病床边,无言。这场战争的赢家是谁呢?没有人。
他们两个人还可能在一起吗,很难说,但也不能假装做无言的结局而真正什么都不表示吧,所以这结尾实在弱得有点不了了之。
就这些,不总结了。生活远比任何小说影视都要复杂,尽管我们会被影响得去模仿。
因为人生活在现实中,是要受社会、经济、文化、法律、道德、各种各样的公共及职业道德规范、集体规章制度等等的制约,在这些“清规戒律”的规范内,你可以自由地生存和发展,但是你不能凭自己的想象和自己想当然地生活。你自己的行为不能天马行空,任意驰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样说不定会触及到哪一条条条杠杠,犯了人与社会的大忌,犯了规范规矩,那么你就要吃大亏的,甚至是人生悲剧。
因为事物的发展不会按照您想当然的样子出现,必须在现实的基础上说事
改变,就是好事
只有牲畜才会为了本能而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