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边城》,是著名作家沈从文先生写于1933年的一篇作品,这座《边城》,最为浓郁地飘绕着沈从文先生的湘西风情。
《边城》是我国文学史上一部优秀的抒发乡土情怀的中篇小说,(沈从文小说的代表作)。它以20世纪30年代川湘交界的边城小镇茶峒为背景,以兼具抒情诗和小品文的优美笔触,描绘了湘西边地特有的风土人情;借船家少女翠翠的爱情悲剧,凸显出了人性的善良美好与心灵的澄澈纯净。
《边城》以清末时期的湘西茶峒地区为背景,以“小溪”渡口为起点,绕山岨流的溪水汇入茶峒大河,展开了旷野渡口少女“翠翠”与山城河街“天保”、“傩送”兄弟的动人爱情故事。沈从文先生极为优美而流畅的语言文字,如诗如画般描绘了白河沿岸恬静幽美的山村,湘西边城浓郁的风土民情:“近水人家多在桃杏花里,春天只需注意,凡有桃花处必有人家,凡有人家处必可沽酒。夏天则晒晾在日光下耀目的紫花布衣裤,可做为人家所在的旗帜。秋冬来时,房屋在悬崖上的,滨水的,无处不朗然入目。黄泥的墙,乌黑的瓦……” 。这些充满了自然真朴与生息传神的描写,给人以极美的享受。
随着故事的展开,《边城》描述了河街繁华祥和的码头市井,湘西淳朴厚道,善良笃信的世道民风。河街虽有“一营士兵驻老参将衙门”,有地方的“厘金局(税收征稽)”,却仿佛并不存在,林林琅琅“五百家”,各处是一片繁忙的劳作、古朴的店铺、悠闲的生活景致。“船来时,远远的就从对河滩上看着无数的纤夫……带了细点心洋糖之类,拢岸时却拿进城中来换钱的。大人呢,孵一巢小鸡,养两只猪,托下行船夫打副金耳环,带两丈官青布或一坛好酱油、一个双料的美孚灯罩回来,便占去了大部分作主妇的心了”。河街上,就连妓女也为世风所感,“永远那么浑厚……尽把自己的心紧紧缚在远远的一个人身上,做梦时,就总常常梦船拢了岸,一个人摇摇荡荡的从船跳板到了岸上,直向身边跑来”。这些客观生动的描写,反映了沈先生凤凰县生活的深厚基础,当年对“河街”生活细腻的观察,对湘西民俗风情的谙熟,直观与遐想的特写抓住精彩的瞬间,给人以鲜活的生活场景。“河街”上虽有三教九流,以及“纤夫” 、“船夫” 、“妓女”等生活在最低层的民众,但做为当年“新文化”的杰出作家,也许是为了爱情主题,未提及阶级对立或社会矛盾。
我们虽然仅仅是从文字上了解湘西的那个遥远的时代,未必真悟是什么样的社会环境,但《边城》却是沈先生描述的类似于陶渊明笔下的现代“桃花源”,与当时“争乱”的外世隔绝,从中不难看出沈从文先生对和谐美好社会的向往和追求。
《边城》塑造的主人公渡船少女“翠翠”,是纯洁美丽的化身,是《边城》美好的灵魂:“爷爷”老船夫是淳朴厚道却也倔强的老人,他为翠翠美丽而自信骄傲,为了翠翠嫁一个好人家,他不计地位的贫寒低贱,内心凄苦忧虑与责任自信交错。前清解甲流落军官“顺顺”凭着一些积蓄经营木船,事业兴旺发达,又因大方洒脱,仗义慷慨,诚信公道,被众举为“掌水码头”一方豪杰绅士。他的两个儿子“大老”和“二老”受父亲江湖风范教育熏陶,在浪里行船摔打锤炼,皆成为江湖“岳云”式聪明英俊少年。在渡溪或“逮鸭”的竞技后,兄弟二人心中都是与翠翠一见钟情,深深爱上了美丽的翠翠,“二老”傩送为追求翠翠宁可要条破渡船而不要那座“新碾坊” 。“大老”天保在与翠翠提亲的一次次混沌不清的“马路” ,“车路”推辞中,决不放弃对美的追求,执着的兄弟二人互明心事后,毅然甘愿站在月夜山崖上为翠翠唱“三年六个月”的歌。
《边城》是一幕爱情的悲剧,看似文字轻松酣畅的流淌,实则笔墨浓晕幽幽的凝重,她的感人正是爱情悲剧的美丽。沈先生笔下的妙龄翠翠,细腻的再现了一个少女春情朦胧的心里变化,生动的刻画了少女羞涩的恍惚与冷漠。由于从未有过母爱和做为女性的涉世,心理孤独的翠翠面对痴心爱情不知所措,一次次含蓄埋没,躲避推脱,终于忧郁等待竟是一场悲剧。山崖上再也听不到天保和傩送兄弟月夜的山歌,天保在漩涡中溺水身亡,傩送悲痛之际又不愿接受家中“新碾坊”的催逼,去了遥远的“桃源”地方。在这令人心碎的时刻,爷爷在吃了掌水码头“一闷拳”的怨恨后,那个暴雨雷鸣的夜晚,碧溪岨的白塔终于倒塌,翠翠唯一的亲人,辛劳一生的老船夫在睡梦中带着忧虑和期待撒手西去。翠翠在杨马兵等人述说中,明白了一切,她痛哭了一个晚上,可是那如歌的岁月似白河流水滔滔而去。
《边城》的结尾也挥洒的十分悲壮幽深,意境深沉:“到了冬天,那个圯坍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可是那个在月下歌唱,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年轻人,还不曾回到茶峒来”。
“…………。”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沈先生诗歌般精妙的几笔点缀,给人留下了悠长的惋惜和无限的牵挂期盼。
《边城》常被人批评为只是一个虚构的乌托邦,根本不切实际,因为故事中的人都是敦厚善良,和气待人,故事中没有恶人,没有人性丑陋的黑暗面,有的只是小小的误会,整个故事就和它的背景一样平和。事实上,这一切的确只存在沈从文心中的桃花源了,当时的沈从文居住在北京从事文学创造,因为感到大城市中人事的纷杂混乱,人心的隔离和丑陋,因此才不禁更加想念起家乡的淳朴,但不幸的是,在经过长年的战乱之後,淳朴的小城也早已被物质和战火摧惨,而不再如前,沈从文对原始家乡的怀念与崇憬,更在「边城」中表现无遗。
沈从文出生军旅世家,在他的小说中总是不乏军人,他自己就说到:「对於农夫与军人,怀了不可言的温爱,这点感情在我一切的作品中,随处都可以看出。」在「边城」中,我们也不难发现这些,在小说中的人物,顺顺便是一个在营伍中混过日子的,而他的儿子也承袭了父亲军人般的豪迈和强健,翠翠的父亲也是一个军人,一个尽责却不能和所爱的人在一起的军人,最後,老船夫的老友-老马兵则在老船夫死後,成了在翠翠身边代替爷爷的支柱,军人在沈从文的笔下,是诚恳而有力的代表。
老船夫则在「边城」中代表著是真正淳朴、毫无受到物质薰染的人,他会为了不多拿客人的钱,而跑上去追客人,他到市场买肉,也不接受别人特别的优待,他兢兢业业从不让客人不能渡船,五十年如一日。他唯一的牵挂只有他的孙女翠翠,他努力地希望翠翠能在他离开之前找到她一生的依靠,他告诫翠翠:「不许哭,做一个大人,不管有什麼事都不许哭,更硬扎一点,结实一点,方配活到这块土地上!」他极尽心力去为孙女谋幸福,他知道翠翠爱滩送,他也不希望翠翠和她母亲一样,不能和所爱的人在一起,但他也在最後一夜劝导翠翠「一切要来的都得来,不必
怕!」坚定地活下去,这正是老船夫的人生哲学。
女主角翠翠是小说中个性描写最多也最明确的,她是属於大自然的女儿,她从不想到残忍的事,从不发愁,从不动气,当她到城中时,总是显得不自在,只有在山林中,才是她真正自由的地方,她当然有时会羡慕有钱的女孩,唱出:「白鸡关出老虎咬人,不咬别人,团总的小姐派第一。……大姐戴副金簮子,二姐戴副银钏子,只有我三妹莫得什麼戴,耳朵长年戴条豆芽菜」。翠翠的心中是渴望爱情的,她常看著结婚的新娘子,幻想著自己也是新娘子,当她想到两个端午的情景时,就同早间在床上闭了眼睛所看到那种捉摸不定的黄葵花一样,她期待浪漫的爱情
,心中也舍不得相依为命的爷爷,就像一朵盛开在野地的花般,无忧中又带著一丝悰憬。
沈从文描写景物往往就如中国山水画般,三两笔,却能表现出这淳真朴实的乡土,在这里生活的诚朴人群,在这里发生的爱情,就镶在这一片和谐之中,读了他的「边城」从中「或能得到一点忧愁,一点快乐,一点烦恼和惆怅,但绝不会使你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