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心得《理想之道》
序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中国人传统的道德理想,而论语中孔子与他的学生们谈到理想时,孔子并不认为志向越高远就越好,真正重要的是一个人内心的定力与信念。于丹教授认为,无论你的理想是大是小,实现所有理想的基础在于找到内心的真正感受。一个人内心的感受,永远比他外在的业绩更加重要。那么,我们见天该如何理解理想的含义呢?在竞争激烈的现代社会里,孔老夫子的观点与现代人对理想的追求是不是有矛盾呢?
其实翻开《论语》,所有朴素的子句里面全都闪耀着一种隐约的理想。孔夫子说匹夫不可夺志,哪怕是三军可以夺帅。这句话在中国的民间流传的很广,也就是说一个人的志向决定了他一生的发展和努力。但是在今天看起来,最重要的不在于我们终极的理想有多么高尚,而在于眼前拥有一个什么样的起点。往往我们不缺乏宏图伟志,但我们缺乏到达那个志愿之前一步一步积累起来的那条切实的道路。所以孔子在教学生的时候,在课堂上也经常跟学生聊天,聊天的话题就是说,你们随便说说自己的理想。在论语里面有一个比较长的段落,这在论语中是比较罕见的,完整的段落叫做“侍坐”。就是孔子跟学生坐在一起随意地畅谈理想。那么有一天,他的四个学生,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坐在老师旁边,然后孔子很随意地跟他们讲,说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你们不要觉得我比你们年长几岁大家就很拘束,今天随便聊聊,平时我老听见你们说居则曰不吾知也,随便待着的时候也没有人了解我。其实这也很象我们今天,在课堂上看到的学生,经常说别人都不了解我有鸿鹄之志,我心中的想法,谁真正能够了解呢。那老师说了,今天你们都随便说一说,如或知尔,则何以哉,今天假如我想听听你们的志向,你们会说什么呢。听老师这么一说,他的大弟子子路,这是一个性格特别急躁率直的人,所以论语上写的叫:子路率尔而对曰,非常着急地起来就说:老师我的理想是这样的,给我一个大大的国家,这个国家有着外来侵略的忧患和粮食不足的危机,但只要给我三年的时间我就能把这个国家治理的富强起来,使老百姓不仅丰衣足食,而且人人有信念懂礼仪。这几句话一出,我们想一想,对于那么看重礼乐治国的孔子来讲,学生有如此业绩,可以转危为安去拯救这样一个国度会受到什么样的评价呢?谁也没有想到孔子的反映不仅是淡淡的,而且稍稍有点不屑,叫做夫子哂之。冷笑了一下,然后就开始问第二个学生:求尔如何。问冉有这个学生,叫着他的名字,说冉求你怎么样呢。冉有的态度比起子路显然要谦逊很多,没有敢说那么大的国家那么多的事:我的理想是,给我一个小国,我去治理,我也只用三年,可以让老百姓丰衣足食,但要让人民都有信念懂礼仪恐怕要由比我更高明的君子来做了。我去治理,也给我三年,比及三年,我可以让它做到什么呢?可使足民,也就是做到老百姓衣食富足而已,至于礼仪的事情,冉有说我可不敢做,如其礼乐,以俟君子。想要让大家在整个的民心上变得整齐,对国家有信念,做到礼乐兴邦这样一件事情等着比我更高明的君子来吧,我好像做不到。那么他的话说完了,老师位置可否,接着问第三个人,赤,尔何如。叫着公西华的名字公西赤,你有什么样的理想呢?那么这个徒弟就更谦逊了一层,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先亮出自己的态度,我可不敢说我能干什么事,现在在老师这儿,我只敢说我愿意学习什么事。〖画外音〗我的理想就是,希望自己在一个礼仪中能够担任一个小小的角色,辅助着主持人做一点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行了,至于治理国家管理人民这些事我可不敢说。大家会看到,这三个弟子的态度一个比一个要谦逊,一个比一个要平和,每一个理想都更接近自己人生的起点,而不是一个终端的愿望,所以大家会看到这个幅度是逐渐收回来的。那么到此为止,还有一个人没有说话,所以老师又问了:点,尔何如。曾点你还没说呢,你觉得怎么样?这个时候曾点没有说话,论语写得惟妙惟肖,值此一刻大家听到的先是一阵音乐的声音逐渐希落了下来,叫做鼓瑟希。原来刚才曾点一直在专心致志地弹着琴,听到老师说,这个声音逐渐逐渐缓和下来,缓和到最后一声,铿尔,“当”一声把整个曲子收住。象琵琶行所说的“曲中收拨当心画”,有一个完完整整的结束,不慌不忙,舍瑟而作。什么是作呢,过去学生听老师讲课或者大家聊天,在席子上古人都是这样跪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那么老师发问,要表示恭敬,立起在自己的膝盖上,这叫作。所以把琴放在一边,毕恭毕敬直起身来答对老师说话,这样的几个字描写能够看出来什么呢,就是曾点的内心是一个从容不迫的人,他是一个成竹在胸的人,他不会率尔而对,他会娓娓道来,所以他一上来呢还要先说一句,征求一下老师的意见:〖画外音〗老师,我的想法跟三个同学有点不一样,能说吗?那有什么关系,人各有志,但说无妨。这个时候曾皙才从容地开始了他的描述:曰莫春者,就是到了大概三四月末的时候,就是春深似海的时候;莫春者,春服既成,穿上新做的春装;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他说这就是我的理想。在一个春深似海的季节,穿上整齐干净的新衣裳,带上几位好朋友,再邀请上一批学生弟子,带上一批孩子,大家一起去刚刚开动的沂水中趁着春水把自己洗涤得干干净净,然后到鼓乐台,舞雩台之上,沐着春风,唱着歌谣,让自己有一场心灵的仪式,在一个万物开化、大地复苏春风萌动的季节,把自己融会进去,与天地在一起共同迎来一个蓬勃的时候,当你这样一个仪式完成的时候,我们大家就高高兴兴唱着歌回去了。他说这就是我的理想,我只想做这样一件事。那么他的话说完了,一直没有表态的老师,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老师长长的感叹了一声,说,我的理想也就是和曾点是一样的。那么这就是四个人在谈自己理想过程中老师唯一发表的一句话,然后他们就下去了,走了。三子者出,曾皙后。三个同学都走了,曾皙在最后去问他老师:夫三子者之言何如?老师你觉得他们仨说得怎么样呢?老师也很微妙,他挡了一下先不想做评价,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无非是每个人说说自己的想法。然后曾点不易不饶还要继续问老师,夫子何哂由也?老师,为什么子路说完后你冷笑了一下呢?问到了这个问题,老师不能不说话了,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老师说,这个秘密就是一个人你真的想要治理一个国家吗,那么最核心的东西是用礼仪去治理,而不是说咏一种强硬的措施,你心中真正有一种温良恭简让,这是论语上所提倡的人生之道。有了这样一种内涵,表现出来的所有措施都是可以变通的,这就是一个人的起点,那么他说你看,子路说话的时候那么草率,抢在大家之前就说出一个宏大理想,其言不让,没有一点辞让之心,所以我就哂笑他,因为他从内心缺乏这样一种恭敬啊。
我读《论语》这部书,当然不是想从中觅得修身、齐家的孔门秘传。我只是在这部书中认识了一个迂阔率性、明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孔子,一个多才多艺、诲人不倦的孔子,一个食不厌精、懂得生活乐趣的孔子。 打开《论语》去读,像是穿越几千年的时光隧道,看到群雄逐鹿,争霸天下的春秋时期,产生了孔子一个伟大的思想家、教育家。他的言行论述了孝道、治学、治国、为政,为历代君王所推崇,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家思想――中庸之道。他的思想言论不一定与我们今天所处的时代相吻合,但对于影响了几千年的中国文化的经书,是有必要一读的。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敏而好学,不耻下问。”这是《论语》六则中给我感触最深的两则。前一则是说几个人走在一起,那么其中必定有可以当老师的人;后一则告诉我们敏捷而努力地学习,不以向不如自己的人请教为耻。这两句话虽然出自两千多年前的孔子之口,但至今仍是至理名言,意义至大。“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句话包含着一个广泛的道理:能者为师。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每天都要接触的人甚多,而每个人都有一定的优点,值得我们去学习,亦可成为我们良师益友。 多向我们身边的这些平凡的人学习,就像置身于万绿丛中的小苗吸收着丰富的养分。高山,是那样地雄伟,绵延;大海是那样地壮丽无边,山之所以高,是因为它从不排斥每一块小石;海之所以阔,是因为它积极地聚集好一点一滴不起眼的水。若想具有高山的情怀和大海的渊博,就必须善于从平凡的人身上汲取他们点滴之长—“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一个几岁的小朋友当然不如四十开外的教育家;平民百姓同样没有史学家的见识广博……但是正是这样的“不耻下问”而造就了许多伟人。
古往今来,多少人读过《论语》这部著名的书;多少专家,学者研究过这本内涵深奥的书。在这个寒假里,我也捧起它来读,虽然,我不是很能读懂它的含义,但在这春光明媚、百花怒放的日子里,捧着一本书来读,本身,就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在一个宁静的午后,我翻到《子路》一篇,读着点的话,觉得心情特别好:“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多么惬意,多么自然的天人合一的情景。我站起来,把书贴在身前,趴在阳台上,想象着点描绘的“暮春咏而归”的样子。此时,眼前正是灿烂的阳光照着满院的新绿,春风吹过来,阳台上刚晾的衣服舒服地摆动;一大盆水仙快要开败,但蜜蜂还围着她黄色的小花使劲地嗡嗡叫着;楼下传来孩子们玩笑的声音,他们小小的身子灵活地在绿树丛中穿梭,不时大声地呼喊,忽而又像一群鸟儿飞到另一处树丛,不亦悦乎!
想着,看着,我觉得非常欣赏点能在老师提问的时候作出这样的回答。我又想到“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不禁高兴地微笑起来——这么说,孔子也是赞同曾皙的观点的。这不是很让我开心吗?本来,我还要担心,我是和曾皙一样喜欢悠闲和玩乐的人呢!现在获得了孔子先生的肯定和欣赏,不亦悦乎?
在这美丽的春日里,读着我国的古书,感觉那么快乐。我几乎要陶醉在这安逸中。但是,我却不敢。因为我不敢忘记,这世界上还有许多人是不读《论语》的!
北京师范大学教授于丹认为,这种人生的坐标是有代表性的,但也不是绝对的。其实人生有生理年龄,有心理年龄,有社会年龄,真正有效率的生命是让我们也许在二三十岁,就能够提前感悟到四五十岁的境界。那么“三十而立”立的是什么?“四十不惑”又不惑在何处?“五十知天命”中的天命指的是什么?什么又叫“六十而耳顺”呢?所谓的“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是不是就到了人生的最高境界了呢?孔子对人生境界的划分对我们现代人的意义何在?我们真正能够理解这其中的含义吗?
古往今来光阴之叹是我们看到最多的感叹。
这种感叹在《论语》中也不列外,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这是大家都熟悉的一句话,这句话很含蓄,但是里面有多少沧桑?
刘禹锡说“人世几回伤往事,山行依旧枕江流。”也就是苍山不老,但是人心中很多悲怆古往今来川流不息。这就像著名的《春江花月夜》所发出的这种无端之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己,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就在这样一种天地悠悠,江山有情,这样一种物序流转中,每一个人,一个渺小的人,一个转瞬即逝的生命,我们能够有一种什么样的人生规划呢?很多时候是苍茫的,有些一旦规划了,就会觉得舍弃了许多,会留下很多的遗憾。
就在孔子看着流水兴叹的同时,他又给他自己,给他的学生,给千年万代的后人提出了这样的一种描述,他说自己是“吾十五而治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这是一个粗略的人生坐标,在这样一个坐标上会有几个阶段,人要做的事情被特别地强调出来。今天我们从头翻阅进去,看一看圣人所描绘的这条人生之道,对我们到底有多大的借鉴的价值。其实人的一生不过是从光阴中借来的这么一段时光,岁月流淌过去,我们自己的这一段生命镌刻成什么样的模样,成为我们的不朽,成为我们的墓志铭,每个人都有理由去描述他的一种理想,但是一切从人的社会化进程开始,从一个自然人,转化为一个有社会规则制约的人,这就是学习的起点。孔子的“十五治于学”,这可以说是他自己的一个起点,也是他给自己学生的一种要求。孔子自己经常说“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他说没有人是生来就了解很多事情的,我只不过就是对古人所有经历的事情非常感兴趣,而且我能够孜孜以求,一直认真地学习而已。所以孔夫子说像我这样的人呢,像我这样有仁义之心的并不缺少,但是像我这么好学习的人确实很少见。这就是他十五开始向学时候的心情。
今天我们知道是一个学习型的社会了,关于学习国际上有一个通行的标准说得好,什么样的学习是好的学习?是导致行为改变的学习。其实这颠覆了我们过去的标准,大家过去认为导致思维改变就是好的学习。比如说,一个观点、一个理论、哪怕一个道听途说的见闻,“入乎耳,发乎口”可以再去讲给别人,这就是一种学习。但是在今天只有导致一个人整个价值体系的重塑,行为方式变得更有效率、更便捷、更合乎社会要求,这才是一个好的学习。所以孔子的这种学习要求,早在2000多千年前,他所提出的就是一个简单的标准,“学以致用”。其实我们今天这个信息时代,可学的东西太多了,现在的孩子已经不只是十五向学,比五岁也要早就开始学习了,但是都学了什么呢?有很多孩子会背圆周率,能背很多很多位,有很多孩子在客人面前能够背长长的古诗,但是背圆周率对他的这一生真的就有用吗?今天的向学还有多少是孔子所说的那种为己之学能够学以致用,所以在一个信息时代,我们面临的悲哀是信息的“过犹不及”,“过犹不及”这四个字也出自《论语》,《论语》其实认为所有好的东西都有它的度,与其贪多嚼不烂,把自己的脑子复制成一个电脑的内存,还不如把有限的知识融会贯通,溶入自己的生命。我们现在可以说,学院的那种教育它是有一个规范长度,但是长度是确定的,宽度是不定的,每个人在有限的时光里学到什么,也许孔子这样的一种学与思结合的方式会给我们一个非常好的启发,只有走过这样的一个光阴,这样的一个历练,逐渐逐渐地提升,有所感悟,才能抵达他所说的三十而立。
【画外音】“三十而立”是一句耳熟能详的一句话,几乎每个年轻人到了而立之年,都会问问自己,我立起来了吗?那么怎样才算立起来了,是否要有车,有房,或者有了一个什么样的职位就算立起来了呢?而立之年对于人的一生又有着什么重要的作用呢?我们就来说说三十而立。三十这个年纪,在今天,可能在都市里,在一个心理断乳期大大错后的时代,三十岁还被很多人称为叫男孩、女孩,那么人能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样的而立呢?一个“立”是什么样的担当呢?其实大家知道在哲学上,黑格尔曾经提出过一种“正、反、和”三个阶段,人最早所接受的教育,人的信念都是正的,人在刚刚读小学的时候,甚至在小学以前,看了很多的童话,相信太阳是明亮的,花朵是鲜红的,人心是善意的,世界是充满光芒的,王子和公主最终是可以在一起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忧伤。其实这就是正的阶段。但是长到十几岁时候就会出现我们经常说的小愤青,二十多岁刚刚步入社会,就会觉得这个世界上一切都不尽如人意,会觉得成人世界对自己欺骗了,这个世界充满了丑陋、委琐,充满了很多卑鄙和欺诈,这个时候青春的成长有它特有的苍凉,到了这个时候,人必然表现出一种反弹,就是我们经常说的逆反心理。那么走到三十岁,其实三十应该是人生“和”的阶段,就是既不像十几岁时候觉得一切光明,也不像二十多岁时候觉得一切惨淡。三十岁而立,这种立字首先是内在的立,然后才是外在社会坐标给自己的一个符号。从内在的心灵独立来讲,什么样是好的学习?就是把一切学习用于自我,这是中国文化中要求的一种学习方式,人如何达到这样一种融合境界呢?中国人的学习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我注《六经》,另外一种是《六经》注我,我注“六经”的方式读的很苦,需要皓首而穷经呢,把头发都读白了,把所有的书读完了,可以去批注了,了解了这一切,但是更高的一个种境界叫做《六经》注我,真正好的学习是融会了所有典籍以后,用来它诠释自己的生命。也就是说三十岁这个年纪,真正在中国古人的文化坐标中,他是一个心灵建立自信的年纪。
【于丹心语】三十而立就是建立心灵的自信它不再与很多外在事物形成对立,而形成一种融合与提升,就像泰山上的一幅楹联,叫做“海到尽头天做岸,山登绝顶我为峰”这是中国人对于山川的一种感受,它讲的永远不是征服,而是山川对自我的提升,就像大海到了尽头,苍天为岸,没有边界,人生走到山峦的顶峰,并不是一种夸张地说我把高山踩在脚下,而是我自己成为山顶上的一座峰峦。其实这就是“六经”注我的一种境界。所以三十而立应该说孔子一直在教学生一种朴素的、简约的生活方式,很多东西不该操心的不去操心,把眼前做好。我们知道,孔子其实他对于神、鬼的东西是不大提及的,这就是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学生问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他也都采取一种回避的态度。曾经有他的学生去问鬼神,【画外音】“老师天上有鬼神吗?那些鬼啊 、神啊究竟是怎么回事?”“人间的事你还没有做好,为什么要考虑鬼神的事?”那么老师淡淡地告诉他说:“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人间的事你侍奉好了吗?你这种学习还是先朴素一点,从眼前开始,学会人际关系,别去考虑鬼神。后来又问了一个很玄的问题。
【画外音】“老师,人总会死的,那么死亡是怎么回事呢?”“生的事你还没有弄明白,干嘛要想知道死呢?”老师又淡淡地告诉他:“未知生,焉知死?”。其实“未知生,焉知死?”这六个字对我们都是一个启发,就是在你初期学习的时候,先把我们生命中能够把握的东西尽可能地学习并且建立,不用超越年龄去考虑那些遥不可及或玄而又玄的东西。只有这样一点一点学起来,到了该立的年龄,才真正可以立起来。所以“三十而立”我的理解并不是一个外在的社会坐标衡量你已经如何成功,而是内在的心灵标准,衡定你的生命是否开始有了一种清明的内省,并且从容不迫;开始对你做的事情有了一种自信和一种坚定。我知道中国很多文人做的事情是不求功利目的的,柳宗元的诗说的好,叫作“独钓寒江雪”,我们想一想,在这样一个清冷的冬季,我们视野中的那个孤独的蓑立翁,他钓的是什么呢?没有人在冬天能够钓上鱼来,但是他是为了钓雪而去。这就是魏晋人所说,你去访朋问友,可以一夜跨越山却,翻山越水到了朋友的门前不敲门转身走了。为什么?我想念这个朋友,我乘兴而来,我到了,尽兴而返。也就是说超乎功利去做一件内心真正认定的事情,这大概是一种立的标准,就是自己认可了,我一生的所为有什么样的准则。当这样的准则再流失过去,再走过十年,四十而不惑。
【画外音】于丹教授认为,并不是每个人到了四十岁时都能够做到不惑,现代社会充满了变数,四十岁的人上有老下有小,工作压力又非常大,在这样的环境中,我们怎样才能做到内心不惶惑呢?其实关于惑这个概念,我们在《论语》的不同场合看见过阐述,所谓“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内心怎么样才能够真正不惶惑这需要大智慧。从而立到不惑,这是人生最好的光阴,其实人在三十岁以前是用加法生活的,就是不断地从这个世界上收集他的资格,他的学习经验、财富、情感、名誉这一切都是在用加法的,其实物质的东西越多,人是越容易迷惑的。
【于丹心语】物质的东西越多人就越容易迷惑怎么样能到四十不惑呢?这就是三十岁以后就开始要用减法生活了,就是不是你心灵真正需要的东西学会舍弃。其实我们内心就像一栋新房子,人刚刚搬进去的时候,都想要把所有的家具和装饰摆在里面,当最后这个家摆的像胡同一样时,发现没有地方放自己了,这就被东西奴役了,而且学会减法,就是把那些不想交的朋友舍掉了,不想做的事情可以拒绝了,甚至不想挣的钱你可以不受那个委屈了,当敢于舍弃的时候,人才真正接近不惑的状态。什么叫做不惑?就是人面对很多世界给你的不公正啊 、打击啊 、缺憾啊 、不再孜孜以求追问为什么不公平,而是在这样一个坐标上迅速建立自己应有的位置。现代的哲学家冯友兰先生有这样一句话:“阐旧邦以辅新命,极高明而道中庸”中庸之道其实是极尽高明之后,也就是中国古人所说的绚烂之极而归于平淡,真正有过极尽璀璨,在你二十的时候,三十岁的时候,曾经风发扬厉过,那么走过“不惑”的时候才表现为这样一种淡定而从容。其实人在三四十岁的时候。刚好是要用在为社会所用的时候,那么再接下来走到五十岁,有一个意味深长的词叫做知天命。
【画外音】:孔子所说的知天命指的是什么?是人们常说命运、命运,命中有时终需有,命中无时莫强求。难道孔子认为到了五十岁就应该听天由命吗?于丹教授认为,五十而知天命决不是听天由命的意思,那么孔子所说的天命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什么是天命呢?孔子自己其实曾经说过,他说人生走到一定的时候,走到你自己求学呀、学习呀,到了一定时候这么一个境界上,人是应该要“下学而上达”,也就是说要能够了解什么是自己的天命。刚才我们已经说到了,在孔子的经典思想里面,一向是不主张谈“怪力乱神”的,那么他又是怎样看待天命的呢?“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他说我从来不怨天也不尤人,即不抱怨说天命让我就这样了,也不往别人身上推卸责任,说是别人导致我这样的,我要学习的就是要达到上达,达到通天的道理,这里“知我者其天乎”是指一种天地大道的规则,让自己如何能够合乎大道。其实“不怨天、不尤人”是我们今天经常说的话,就这样区区六个字容易吗?一个人如果做到这样的话,那就是硬生生的把很多你可以宣泄出去的抱怨、苛责都压在了自己的心里,因为你不再向他人推卸的时候,就意味着给自己少了很多开脱的理由,那么孔子说为什么可以做到这样呢?就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内心的完善,自我的解读,合乎大道的追求,比你在这个社会上跟对别人的要求、对别人的苛责都要重要的多。孔子说:“君子上达,小人下达”,只有小人才会在人际纠纷中不断地蜚短流长,只有小人总在琢磨说别人如何不利自己,而君子宁可能在自己内心建立一个大道之约,那么这种大道就是他所说是“天命”。不见得要去做很多很多的技巧,这就是孔子所说的“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在这里说了“知命、知理、知言”三个境界,其实人生的成长是倒着的,我们都是最先“知言”在与人言和读书中了解这个社会,这能够做到知人,知道他人怎么样。但是知人之后不能够担保你不尤人,你也会抱怨别人,因为每个人“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长短之间就会出现磕磕碰碰。再下一个层次就是“知理”,知理之后,人就可以做到“立”了,也就是说人自我建立之后,这种抱怨会少的多;更高的一个层次是“知命”,这个知命就是孔子所说的,作为君子建立了一个自循环的系统,他内心会有一种淡定的力量去对抗外界,这就是知命。
【于丹心语】知天命就是内心有一种定力去对抗外界
所以五十才能够知天命,也就是到这个时候,基本上可以做到不怨天、不尤人,达到孔子的这种境界,这是一种内心的定力。其实这在庄子《逍遥游》中,也有这样的一个表述,《逍遥游》中说,做到“举世而誉之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这就够了。什么意思呢?“举世而誉之”全世界都在夸你的时候,在劝你的时候,让你往前走一步的时候,而不加劝,这个劝是劝勉的劝,就是自己再多走一步,在别人的鼓励和纵容下再多做一点,他说我不会。那么“举世而非之”就是全社会都在苛责你、都在非难你、都在说你做错了的时候,而内心可以保持不沮丧,不加沮,这样才叫做定乎内外之分。 其实走到天命的时候,就会让我们想起来金庸在武侠小说中写到的独孤求败的境界。也就是说在中国的武侠小说表述中,经常我们会看到,一个少侠,初出道时,用着一口天下无双,锋利无比的青风宝剑,在这个时候,所有那种萧萧剑气,那种张扬的光彩,就是一个人的绚烂之极。等到他武艺精进,人到三十来岁,真正安身立命,成为一个门派,一个掌门人,或者江湖上一个有名的侠客的时候,这个人可能用一口不开刃的钝剑,因为锋利现在对他来讲已经不重要了,他的内功开始变的沉浑雄厚。等到这个人四十来岁,已经成为名动江湖的这么一个大侠,他已经超越了一个一个的流派,而成为一种道义化身的时候,这人可能只用一根木棍,也就说金属那样的一种锋利、跟那种质地对他来讲也不重要了,有这么样一个外在的东西就可以了。而等到他真正走到至高的境界,什么是独孤求败的境界,但求一败而不得,因为这个时候人手中是没有兵器的,这个时候十八般武艺全都内化了,也就是说他双手一出可能就能啸出剑气,双拳一抡可能就能成为铜锤,所有的武艺全都在这个人的内心里,全在他的肢体上,所以敌人为什么不能接这种招,不能破解呢?就是因为你不知道他熔铸了多少武功,所以融会贯通的境界这一直是中国文化所崇尚的最高境界。所谓知天命其实就是把人间百态,人间学习的道理,最后达到了一个熔铸的提升。到了这个境界以后,孔子说,六十而耳顺。
【画外音】顾名思义,耳顺就是什么样的话都能够听得进去吗?但是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常常会遇到不顺心的事,听到不好听的话,甚至看到不合理的事,即使六十多岁的老人之间也难免会发生争执,我们如何才能真正的做到耳顺呢?孔子说:六十而耳顺,再听什么样的话,听人家说什么都觉得人家有道理,这一定是自己的天命了解了,在这个前提下,才能够做到最大地尊重他人。什么是“耳顺”呢?就是任何一个事情,你会觉得有他存在的道理;听任何一种话,你会站在他的出发起点上去了解他为什么这样说。其实“耳顺”的境界,用中国文化的一个词来表述就是悲天悯人,其实就是一种悲悯之心,也就是说真正可以了解和理解所有人的出发点与利益,这是一种包容,这是一种体会。
【于丹心语】耳顺就是悲天悯人理解与包容也就是说当你见到那么多人的时候,每个人以他的生活方式呈现的时候,我们是有理由惊讶的,但是如果你的这个体系能够体谅到他的体系,如果你知道他带着怎么样的生活历程走到今天,也许就会多了一番谅解。孔子为什么面对那么多学生都能够做到因材施教呢?其实这是一种高度。
有一个谚语说的好,两朵云只有在同一的高度相遇才能生成雨。高了也不行,低了也不行,其实“耳顺”之人是什么呢?就是不管这个云在5000米还是在500米,他总能体谅到在他的这个高度、他的位置和他的想法。
其实一个人要想做到耳顺,是让自己先要做到自己无比辽阔,可以愈合不同的高度,而不是刻舟求剑、守株待兔,让自己的标准坚持在某一个地方。其实用这样的观点来解释“中庸”也许更为恰当。“中庸”其实是学习所有外在知识之后,得到内心的陶冶与熔铸。这种陶冶熔铸就好象是我们说的小学、中学时候经常做的一个物理实验,老师给一个铅笔,一个圆画成七等份,涂上七种颜色,戳在那个笔上一转,出现的是白色。这种白就是绚烂之极之后,其实这就是一种外在天地之理在自己内心的融合,达到这样的一个境界以后,才能达到孔子所说的,年到七十从心所欲而不逾矩。
【画外音】每个人到了七十岁是不是都可以做到从心所欲而不逾矩呢?我们是不是一定要等到七十岁才能达到这样一个生命个体所追求的最高境界呢?于丹教授认为,人生苦短,等到七十岁就太晚了,那么,我们怎么做才能早日达到人生的最高境界呢?我曾经看到这样一个故事,说在有一座佛寺里,那么供着一个花岗岩雕刻的非常精致的佛像,每天有很多人到这里的膜拜,但是通往这座佛像的台阶是跟它采自同一块山石的很多花岗岩,终于有一天,这些台阶变的不服气了,他们对那个佛像提出抗议,说你看我们本是兄弟,我们来自同一个山体,凭什么人们都踩着我去膜拜你呢?你有什么了不起啊?那个佛像就淡淡地对这些台阶们说了一句话,因为你们只经过了四刀就走上了今天的这个岗位,而我是千刀万剐终于成佛。所以我们看到的孔子所描述人生的境界,越到后来越强调内心,越到后来越从容和缓,在这从容之前,其实要经历多少千锤百炼,甚至于千刀万剐,只有了解一个这样的外在过程,才能稳健地建树自己的内心。
孔子所说的这样一个人生历程的描述,也许对于我们今天来讲也是不同里程碑上的一面镜子,照一照自己的心灵,是否已经立起来了,是否少了一些迷思,是否已经通了天地大道,是否以包容悲悯去体谅他人,是否终于做到从心所欲。仅仅有这种关照还不够,因为人生苦短,在这样一个加速度的社会里让我们都等到七十年太晚了。其实人生有生理年龄,有心理年龄,有社会年龄,我们是有着多纬度的年龄,真正有效率的生命是让我们也许在二十岁,也许在三十岁,能够提前感悟到四十岁、五十岁的境界,也许当我们四十岁的时候已经可以做到从心所欲那样的一种既定从容了。今天的社会给大家的压力太大了,但是只有一个人有效地建立内心价值系统,才能把这种压力变成一种生命反张力。
【于丹心语】只有建立内心的价值系统,才能把压力变成生命的张力
英国的科学家公布过一个实验,这不是寓言,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实验,他们为了试一试南瓜这样普普通通一种廉价的植物生命力能有多强就做了一个实验,在很多很多同时生长的小南瓜上加砝码,加的前提呢就是他承受的最大极限,既不要把它压碎了,也不要把它压的不再成长了,就在确保它在还能长的前提下压最多的砝码,那么不同的南瓜压不同的砝码,只有一个南瓜压的最多,从一天几克、一天几十克、几百克,到一天几千克,直到这个南瓜跟别的南瓜毫无二致地长大,长成熟的时候,这个南瓜上面已经是压着几百斤的份量。最后的实验就是把这个南瓜和其他南瓜放在一起,大家试一试一刀刨下去是什么样的质地?当别的南瓜都手起刀落噗噗地打开的时候,这个南瓜刀下去弹开了,斧子下去也弹开了,最后这个南瓜是用电锯吱吱嘎嘎地锯开的,南瓜果肉的强度已经相当于一棵成年的树干。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实验呢?其实这就是我们今天的一个生命实验。这就是我们现代人所处的外在环境跟我们内在反张力最好的写照。在这样的压力下我们有理由不提前成熟吗?其实只争朝夕这句话用在今天是再合适不过了,一万年太久,七十年也太久,学习《论语》,学习经典,所有古圣先贤的经验,最终只有一个真谛,就是使我们的生命,在这些智慧光芒的照耀下,提升效率,缩短历程,让我们建立一个君子仁爱情怀,能够符合社会道义标准,不论是对于自己的心,还是对于社会的岗位,都作出来一种无愧的交代,让我们越早提前实现那种最高的人生境界就越好。我想圣贤的意义就在于千古之前以他简约的语言点出人生大道,看着后世子孙,或蒙昧地、或自觉地、或痛楚地、或欢欣地,一一去实践,建立起来自己的效率,整合起来一个民族的灵魂,让我们那种古典的精神力量,在现代的规则下,圆润地融合成为一种有效的成分,然后让我们每一个人真正建立起来有用的人生,大概这就是《论语》给我们的终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