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篇吗?
《北京的胡同》
冯雪梅
北京多的是胡同,在高楼大厦的背后,延伸它幽长的影子。这是一座奇怪的城,一方面,让人感觉都市的现代气息;另一方面,灰砖灰瓦的四合院和墙上的衰草又写着沧桑。
记得贾岛在诗里说,在异乡久了,会把异乡当家乡的。真是,我在京城里.就常寻找家乡的种种印迹。相同之处多了,不同之处也就鲜明。不知不觉在心里比着。城与城,是不能用简单的好与坏来说的。城越古旧,文化的沉积就越多。这种沉积不知不觉地渗入乡人的骨髓,成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明证。
北京的胡同,窄窄的,不急不缓地伸展着,一如一个走过多年沧桑的老人。两边的四合院,都敞着门,静静地晒太阳。秋阳正好,天也蓝。细长的路边,杨树、槐树、柳树,不慌不忙地摆动枝条。两棵树之间,拴着晾衣服的绳,绳上飘着鲜亮的衣裳。有推车的老人,穿着布底鞋,细细地从胡同里踩过。小推车里是些针头线脑,铅笔橡皮,让人想起旧时的卖货郎。其实出了巷,就是超级市场,老人的货是否有买主并不重要,单是那从容优雅劲儿,就让人心动。再是些孩子们,在胡同里跑过,打破胡同的宁静。
在我的家乡,那座同北京一样古旧的城里,也有着如血残阳里满是苍凉的历史。我读书的小学校,在一条长长的小巷里。小巷的路边也有槐树、柳树。校门口有推车的老太太,卖冰棒,卖各种糖果。那种糖果很便宜,一分钱、两分钱都能买得到。下课的铃声一响,小车旁就涌起了一堆的孩子,用手里的几分零钱换糖果,甚至在上课的时候,嘴里还偷偷含着糖。那些糖大多没有糖纸,有糖纸的要贵些。小姑娘特别喜欢那种玻璃纸,能用它做各式小人儿。于是便央了大人到果品店里,挑那些包着好看玻璃纸的糖。糖吃了,纸却舍不得丢,压平了,积成厚厚的一沓,拿出去和别人换自己没有的图样儿。然后躲到小屋里,折小人儿,想象着自己就是那身着华彩的小公主。
我的家,也曾在小巷的大院里。院里有槐树,也就有了槐树飘香和落花如雪的季节。小院里的人们喧喧闹闹又扎扎实实地过日子。槐树下的铁丝上,也是挂着随季节变换的衣裳。槐树下的皮筋上,是唱着童谣一代又一代的小姑娘。
我从小巷里的学校、小巷里的家走出来,穿梭于都市林立的高楼间,却无法抹去太多带着尘埃气息的旧事。生活于现代的都市,却摆脱不了回归从前的愿望。也许,越现代的东西,越让人觉得少情感。如同在电脑上写字,少了些许麻烦,也少了见字如人的温情。而有时,越是现代的东西,越是属于有钱人。但是常常地,快乐并不因为富贵而多一点。胡同里的一切都故旧,却不因此而少了快乐和温情。
黄昏时,我站立在北京胡同口,夕阳从树梢头,从屋顶的草丛上洒下的光辉,给胡同染上一层淡淡的红色。那些涌进胡同的车铃声。让静寂的胡同变得热闹。随后是家家户户炒菜做饭的响动。香气开始在空气里散开。等到夜色初升,树下就多了聊天的人。月满树梢,喧闹过后的胡同再次沉寂,静待又一次的黎明。
我没有在北京的四合院里住过,但是我坚信,我懂得那一种感觉。那里所有的温煦、质朴和对待生活的韧性是我所熟识的。这恐怕是我生长的家庭和我成长的城市所给予我的唯一不变的东西。
有一天,北京的胡同会像曾经居于其间的人一样悄然地逝去.但是他们留给这尘世的一种精神却永远不变。
我从小生活在上海的弄堂里,刚从北京城,那幽深的、弯弯区区的、瓦楞上长着草的胡同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魅力吸引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