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场】
廉 颇 (内唱二黄导板)
在金殿定官职是非难辨,
(唱二黄回龙)
想起了这件事好不愁烦。
(唱二黄原板)
蔺相如小孺子有什么才干,
一旦间立庙堂位压朝班。
心儿里忍不住把赵君埋怨,
(念白)想那相如小儿,他有什么真实本领,今拜首相,怎比老夫在疆场之功。如今他倒官高爵显,位压老夫,唉!此事我主也不公了!
(唱二黄垛板)
怨君王心太偏不明鉴,
埋没功勋赏罚难分辨。
心儿想叫老夫不得安然。
(念白)我就为了此事,思前想后令人不平。我也曾羞辱与他,他累次三番退让与我。相如,虽然你在我主面前得宠,休在老夫面前,你称什么英雄好汉也!
(唱二黄散板)
为此事终日里心思纷乱,
争不出不平气心内怎甘!
贾 凌 启禀老将军,适才在酒馆之中,偶遇相府的门客,是他二人再三致意,让我们回得府来,劝告老将军,与他家相爷,早日和好,将相同心,不受秦邦欺辱。我说此话,老将军再思再想。
廉 颇 哎!叫老夫与他和好,万万的不能!
贾 凌
得,算我们没说。
郭 盛
内 喊 虞大夫到。
贾 凌
虞大夫到。
郭 盛
廉 颇 有请。
贾 凌
有请。
郭 盛
虞 卿 离了相府地,来见老将军。
廉 颇 哦,虞大夫。
虞 卿 老将军
廉 颇 啊,虞大夫,你到此必有所为?
虞 卿 老将军数日不朝,莫非身体不爽?
廉 颇 呵呵……,廉颇虽老,我这铜筋铁骨,却还不老,奏本不朝,为的是一人。
虞 卿 哦,莫非为的是那蔺丞相么?
廉 颇 唉!我不认得什么蔺丞相,呃…言重了。
虞 卿 啊老将军,你道那蔺丞相真惧怕老将军了吗?
廉 颇 嗯,他既然不怕,让某何来?
虞 卿 好,请问,老将军,你与那秦王哪个凶狠?
廉 颇 自然是秦王凶狠,我焉能比得。
虞 卿 着啊,想那蔺丞相,首次入秦,他能完璧归赵。二次入秦,在渑池会上,逼那秦王击缶。那时兵似兵山,将似将海,他尚且不惧,他惧怕老将军你何来呀?他怕的是将相不和,乃国家之害呀!
廉 颇 唉!我二人不和,与国家何害之有?
虞 卿 哎,老将军呐!
廉 颇 唉
虞 卿 想你二人,一文一武,一将一相,共扶赵国,秦邦不敢前来谋犯。倘若你二人一旦失和,他国乘虚而入;那时我国,国破家亡,百姓流离失所,血流成河。老将军,到那时,你还逞得是什么威风?闹得是什么意气?那蔺丞相言道,情愿让廉颇,不愿亡赵耳!
廉 颇 呀!
(唱西皮二六)
廉颇闻言暗思忖,
良言打动梦中人。
我赵邦列国称干乘,
将相不和难抗强秦。
我好比井底之蛙多愚蠢,
不识大体狭隘胸襟;
老夫若不将错认,
怎见满朝文武臣!
(白)且住!听虞大夫之言,我如梦方醒,自古将相不和,国家是必受其累;那时秦王来侵,我这无谋的老朽,死不足惜,只可怜这千千万万老百姓呐!俱陷于水深火热之中。这误国殃民之罪,俱在我一人的身上。我问心何安?于心何忍?哎呀廉颇哇廉颇!这……,这,这,这……哎呀!唉!
虞 卿 啊老将军,那蔺丞相言道,还要过府与老将军你赔礼呢。
廉 颇 哎呀大夫哇!廉颇错之于先,岂能宽饶于后?怎敢劳动丞相,亲自前来。待俺身背荆杖,去至相府,负荆请罪便了!
(唱西皮散板)
老夫做事不思量,
负荆请罪走一场。
虞 卿 哈哈……
(唱西皮散板)
欢喜喜且把宫内往,
见了大王说端详。
注:这个剧本,是根据上海文艺出版社1959年出版的京剧曲谱《将相和》以及北京京剧团裘盛戎、谭富英1958年演出实况录音整理而成。戏曲表演系杨吉松老师在教学中,对全剧的场次安排有所修改,使之更加完整。
人 物 表
蔺相如…………老 生 廉 颇…………正 净
赵 王…………小 生 虞 卿…………老 生
傅 豹…………正 净 缪 贤…………应工老旦
赵 胜…………老 生 酒 保…………文 丑
贾 凌…………文 丑 郭 盛…………文 丑
李 诚…………文 丑 傅 让…………文 丑
马 童 大纛旗 车 夫
四太监 四大铠 八跃武旗 二大太监
【第一场】
[赵胜、缪贤、傅豹上]
众 下官。
赵 胜 平原郡赵胜。
缪 贤 宦者令缪贤。
傅 豹 大司马傅豹。
赵 胜 二位大人请了。
缪 贤
请了。
傅 豹
赵 胜 今有大王渑池赴会,今日还朝,我等迎接大王去者。
众 请
【第二场】
[四太监、虞卿、蔺相如、赵王上,走过场]
[八跃武旗、马童、廉字大纛旗引廉颇上。走马趟子]
【第三场】
众 臣 大王平安回朝,我等庆贺。
赵 王 众卿哪里知道,此番渑池赴会,全仗蔺大夫英勇机智,老将军胸怀韬略,才使秦王,不敢逞强。孤有此文武二贤,我国无忧矣。
蔺相如 臣启大王,此番渑池赴会,全是老将军一人之力,为臣何功之有。
廉 颇 嗯
赵 王 老将军
廉 颇 臣
赵 王 赐卿十城二十邑,彩缎百端。
廉 颇 谢大王
赵 王 蔺大夫
蔺相如 臣
赵 王 拜为首相,执掌朝政。
蔺相如 哎呀大王使不得,大王使不得。
廉 颇 哎呀且住。想俺廉颇,东挡西杀,南征北战,不无些小之功;蔺相如今拜首相,位在老夫之上,心中不服,启奏大王。
臣启大王,这首相之位,非比等闲,大王三思。
赵 王 老将军,岂不知文能安邦,武能定国。
蔺相如 启奏大王,为臣才疏学浅,焉敢当此首相之位。望我主,另选贤能。
赵 王 啊卿家,想你有经天纬地之才,孤若不重用,岂不辜负天下之英才?不必多奏,下殿去吧。
蔺相如 谢大王!
(唱西皮摇板)
老将军说了不服话,
从今后还需要退让与他。
赵 王 (唱西皮摇板)
好一个蔺相如宏量大,
老将军不可藐视于他。
廉 颇 (唱西皮流水)
大王虽然有德化,
不由老夫怒气发。
若叫相如将某怕,
狭路相逢羞辱他。
怒按心头回府下,
百姓甲 (内白)列位请了。
众 (内白)请了。
百姓甲 今有蔺丞相赵府饮宴,去到长街,你我大家一同庆贺啊。
廉 颇 (唱西皮散板)
听得门外闹喧哗。
贾 凌 启禀老将军,今有蔺相如赵府饮宴,路过长街,众百姓捧酒贡贺,他这个体面可真不小哇!
廉 颇 哦!有这等事么?
贾 凌 唉,不错吧。
廉 颇 好,待老夫长街挡他的道路,有何不可?
贾 凌 嗯,也得让他知道知道您的厉害。
廉 颇 嗯…,这众家将!
众 有
廉 颇 长街去者!
(唱西皮快板)
蔺相如也不曾身经百战,
定名位我在后他反在先。
似这等不平事气破肝胆,
俺要在长街之上把蔺相如羞辱一番。
人来与爷你们把路来断。
贾 凌 来到长街。
廉 颇 等候了!
蔺相如 (唱西皮散板)
谢过了众百姓义高云天,
叫人来催车辆前去赴宴。
李 诚 老将军挡道!
蔺相如 (唱西皮散板)
老将军做事理不端,
叫人来催车辆小巷去转。
贾 凌 蔺相如小巷而去了。
廉 颇 啊!
(唱西皮快板)
倒叫老夫起疑端,
蔺相如也是英雄胆。
今朝为何退让咱,
再到小巷把路断。
(白)小巷等他!
众 啊!
贾 凌 来到小巷。
廉 颇 等候了!
蔺相如 (唱西皮散板)
拦挡小巷为哪般?
李 诚 老将军挡道。
蔺相如 (唱西皮散板)
不去赴宴回府转,
文武不和起祸端。
贾 凌 蔺相如罢宴回府了!
廉 颇 嗯!
(唱西皮散板)
相如被某吓破了胆,
累次三番退让咱。
莫非其中有奸险?
(白)回!
贾 凌 啊!
(唱西皮散板)
廉 颇 再与二位说根源。
(白)啊,二位先生。
贾 凌
老将军
郭 盛
廉 颇 适才在长街之上,挡那蔺相如的道路,累次三番,退让与我,他怕了老夫不成?
贾 凌 嗯,量他不敢不怕呀!
郭 盛 是啊
廉 颇 嗯,我命你二人,去到酒楼茶肆,若遇蔺府之客,与他寻个嘶吵,有老夫作主。
贾 凌
遵命
郭 盛
贾 凌 奉了将军命,
郭 盛 长街抖威风。啊走!
廉 颇 蔺相如啊,有老夫在朝一日,我管叫你就做不得丞相也!
(唱西皮散板)
非是老夫多偏见,
岂能容忍小儿男。
【第五场】
赵 王 (唱西皮摇板)
将相不和已成患,
倒叫孤王心不安。
快把虞卿宣上殿,
大太监 虞卿上殿呐!
虞 卿 (唱西皮摇板)
见了大王问根源。
(白)参见大王千岁。
赵 王 平身。
虞 卿 千千岁。宣臣上殿,有何国事议论?
赵 王 今有齐邦犯界,我国将相不和,卿家有何妙策?
虞 卿 大王但放宽心,为臣情愿前去顺说两家和好。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赵 王 若得将相和好,乃卿家之功也!
(唱西皮摇板)
虞卿此去功成转,
虞 卿 辞大王。
(唱西皮摇板)
但愿得解私仇共图江山。
【第六场】
蔺相如 (唱西皮原板)
蔺相如在府中前思后想,
想起了赵国事好不惆怅。
但愿得老将军意气全忘,
我二人保国家社稷安康。
李 诚
(内同笑)哈哈……。参见相爷,哈哈……
傅 让
蔺相如 二位何事这样欢喜啊?
李 诚 丞相有所不知,方才我二人在酒馆之中,遇见将军府的门客,是他们说道,回去劝告老将军,与相爷早日和好,这不是一喜吗?
蔺相如 哎呀妙啊,倘若老将军回心转意,成其和好,乃二位之功也。
李 诚
乃国家之幸也。
傅 让
内 喊 虞大夫到!
李 诚
虞大夫到。
傅 让
蔺相如 好,有请。
李 诚
有请虞大夫。
傅 让
蔺相如 不知大夫驾到,未曾远迎,当面恕罪。
虞 卿 岂敢,下官来得鲁莽,丞相海涵。
蔺相如 岂敢。
虞 卿 请问丞相,下官闻人传说,老将军与丞相不和,不知可有此事否?
蔺相如 哪有此事啊。
虞 卿 哦,既无此事,丞相在长街之上,为何再三避让,莫非惧怕老将军不成?
蔺相如 哦,虞大夫。
虞 卿 丞相。
蔺相如 你问的是那日长街避路之事吗?
虞 卿 正是啊
蔺相如 这倒是有的啊。
虞 卿 哦,有的?
蔺相如 虞大夫。
虞 卿 丞相。
蔺相如 我先来问你,是那秦王厉害呀,还是老将军厉害?
虞 卿 自然是秦王凶狠呐。
蔺相如 着哇!我首次赴秦,完璧归赵;渑池会上强逼秦王击缶取乐。那时节兵似兵山,将似将海,秦王在上,油鼎在前,我尚且不惧。难道说就单单的怕那老将军不成?
虞 卿 既然不惧,为何再三的避让啊?
蔺相如 不是啊,我怕的是,将相不和国家之害呀。
虞 卿 哦,原来如此。
蔺相如 虞大夫。
虞 卿 丞相。
蔺相如 我再来问你,那秦国可有吞并我赵国之意?
虞 卿 怎的无有哇。
蔺相如 他为何不吞?
虞 卿 哎,我国有人。
蔺相如 人在何处?
虞 卿 丞相与老将军呐。
蔺相如 却又来呀!我二人一日在朝,那秦国不敢侵犯;倘若我二人一旦失和,秦国闻知,他必前来,吞并我赵国。那时节,这误国殃民之罪,哪一个敢担当得起呀?
虞 卿 哎呀是啊。
蔺相如 所以我蔺相如以国家社稷为重,不计私仇。我是情愿让廉颇,不愿亡赵国!
虞 卿 这……。哦
(唱二黄摇板)
好一个明大义爱国丞相,
他不肯记私愤和气来伤。
我这里辞丞相忙出府往,
蔺相如 哪里去啊?
虞 卿 唉,丞相啊!
(唱二黄摇板)
我见了老将军细说端详。
蔺相如 只要老将军回心转意,成其和好,我还要过府与老将军赔礼。
虞 卿 哎呀丞相啊!我想这桩事皆是老将军之过,丞相稳坐府中,听侯好音便了。
蔺相如 好好好,如此有劳了。
虞 卿 (唱二黄散板)
辞别了蔺丞相将军府往。
蔺相如 (唱二黄散板)
但愿他放宏量共保家邦。
贾 凌 咱们老将军,征战齐邦,得胜还朝,那缪太监,请咱们老将军过府饮宴。就是那个蔺相如啊,跪在酒席宴前给咱们老将军敬酒,他是这个出身,如今晚儿做了什么丞相,嗨!不配呀,不配!
郭 盛 要不怎么老将军不服呢。
贾 凌 唉,真是呕得恍,生气呀。
贾 凌
还是喝酒吧。
郭 盛
傅 让 我这个酒实在是喝不下去了!
李 诚 怎么喝不下去了?
傅 让 这个有话不说,怎么喝得下去呢。
李 诚 憋得很?不要紧的,哎,我过去。
我说……二位!
贾 凌
哎,怎么着,又来添菜您呐?
郭 盛
李 诚 那是小意思。
贾 凌
那么怎么着?
郭 盛
李 诚 二位,咱们请到外边儿谈谈好吗?
贾 凌 谈谈干什么呀?怎么,想打架是怎么着?
李 诚 哎……不打架,不打架。真的,有两句话说。
郭 盛 有话听你说呀。
李 诚 方才你们二位说,我家丞相乃是个舍人,出身不高。哎,请问二位,他老人家完璧归赵,扑油鼎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贾 凌
哦,扑油鼎啊?
郭 盛
李 诚 啊
贾 凌
嘿嘿……不知道。
郭 盛
李 诚 哦,不知道?
贾 凌
不知道。
郭 盛
李 诚 不知道,我来给你们二位说说,你们看好不好?
贾 凌 好,你说吧。
李 诚 只因秦邦,以十五连城,换取我国和氏之璧,分明是以强压弱。满朝文武,无人前往。那时我家丞相,捧璧入秦;见秦王诓璧是真,纳城是假。把璧就交与从人,送回我国。秦王闻之大怒,就把烹人的油鼎,可就抬上来了。那时,我家丞相毫不惧怕,反将秦王说得是张口结舌,无言答对。请问二位,这算得起是奇功一件吧?
贾 凌 嗯,总算你说得有理。那么他还有什么功劳呢?
郭 盛 你往下说。
李 诚 我说说,你们听听。
贾 凌 还有?
李 诚 还有。
贾 凌
你说说,你说说。
郭 盛
李 诚 那秦王一计不成,又生二计;约请我家大王在渑池赴会,明为和好,暗藏刀兵。秦王在酒席宴前,命我家大王鼓瑟取乐,这分明是取笑我们赵国呀。那时,我家丞相,不顾生死,反叫秦王击缶,这才争回了体面。要不是他老人家智勇双全,胆量过人,我们的宗庙社稷,可全都不保了;就是咱们也早就做了秦邦的奴隶了。你们知道吗?
贾 凌 你家丞相有这么大的功劳,为什么惧怕咱们老将军呢?
郭 盛 是啊,为什么怕咱们老将军呢?
李 诚 哎呀呀!又错了,又错了不是。
贾 凌
唉,怎么又错了呢?
郭 盛
李 诚 我家丞相,并非惧怕你们老将军,怕的是将相不和乃国家不幸。我家丞相是不计私仇,以社稷为重啊。
贾 凌 哎呀,听老兄之言,我二人如梦方醒。
李 诚 可不见得,哈哈……(傅让同笑)
贾 凌 这么办吧,让我们回去劝告老将军,与你家相爷早日和好,你看如何?
李 诚 哎呀呀,二位真乃贤达之人啊。
贾 凌
哎呀,惭愧呀!适才是我二人言语冒犯,没什么说的,在这儿给您赔礼了!
郭 盛;李 诚 哎呀不敢不敢。
傅 让;贾 凌 得啦,对不起,对不起。
郭 盛;李 诚 哎呀,二位这是……
傅 让
贾 凌 今儿个这酒钱我们来付了。
李 诚 酒钱我来,我来。
酒 保 别让,别让!各位别让,今儿这个酒钱呐,你们二位别给,你们二位也别给,这个小意思算我的了。
李 诚
那哪儿能算你的呢。
傅 让;贾 凌 那怎么能算呢。
郭 盛
酒 保 我说诸位!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明白了,为的是将相不和呀。我想这个将相不和,当然是国家之害,再者说又是我们老百姓的损失不是?就烦你们二位回得府去劝告老将军,早日与丞相和好,把咱们的国家巩固起来。咱们大家伙儿就可以安居乐业了不是?这点儿小意思,你们各位都甭给了,算我酒保的了,你瞧怎么样啊?
四 人 这么一说,我们就依实了,你还带我们付钱呢,这……
酒 保 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李 诚
哎,二位啊,天不早了。
傅 让;贾 凌 天不早了,该走了。
郭 盛;李 诚 正是,今日吃了一壶酒。
傅 让;贾 凌 从今你我是好朋友。您请,您请。
郭 盛;李 诚 您请,您请。
傅 让
四 人 酒保哥,您别出来了,回见,回见!
酒 保 不送,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