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陈与义的诗歌?
登岳阳楼
陈与义
洞庭之东江水西,帘旌不动夕阳迟。
登临吴蜀横分地,徙倚湖山欲暮时。
万里来游还望远,三年多难更凭危。
白头吊古风霜里,老木沧波无限悲。
全诗紧紧围绕“悲”字展开。
首联第一句“洞庭之东江水西”,横空出世,从大处着笔,将岳阳楼的地理位置直接点出:在烟波浩淼的洞庭湖的东边,在奔腾浩荡的长江之西。不由得让人想起范仲淹《岳阳楼记》中的“衔远山,吞长江,浩浩荡荡,横无际涯”,看到这气势非凡的语句,让人不由得心驰神往,但第二句却笔锋一转,不再是空阔无边的壮景,而是描绘出一副宁静的画面,“帘旌不动夕阳迟”,举目所见的是苍茫的暮色,帘旌一动不动,夕阳缓缓西沉,残阳如血,铺于水面,湖面一半冷绿一半红,看上去风平浪静,有些惨淡,有些寂寞,有些苍凉。景之凄迷衬托人之悲愁。此句乃以景传情也。
颔联由上句平静的景物描写转而进行强烈的抒情。“登临吴蜀横分地”,既说登临的地理位置,也在回顾历史,当年吴蜀争夺荆州的历史似乎再度重现,吴蜀两军相争,互相厮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人声,马蹄声,兵器撞击声……声声不绝于耳。历史的辽远、战场的血腥似乎又出现在眼前,战争,战争,战争给人们带来了什么?思及此,“徙倚湖山欲暮时”,面对满眼的湖光山色,诗人却无心欣赏,独自徘徊,是因为有满怀的愁绪,有满腹的心事啊,而在这苍茫的湖山暮色之下,徘徊的身影拉长,拉长,正如作者理不清、剪不断的愁情,更增添了几许怅惘、落寞之感。忆历史,思往事,感时世,心悲切。
颈联“万里来游还望远,三年多难更凭危”,诗人发出了痛苦的呐喊,为什么偏偏会忆起吴蜀之战,那是因为诗人在历靖康之变后饱尝战争之苦:万里逃难,南奔襄汉,颠沛湘湖,流离失所。这正是诗人悲之所在啊。“万里”、“三年”分别从时空的跨度来叙其遭遇之悲,读之让人感慨万千。登高望远不但不能减轻心中的悲苦,反而更添几许愁绪。这无边无际的愁绪当“望远”“凭危”时更如一江秋水滚滚而出。如李煜“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如崔颢“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登高望远怀乡思家,乃人之常情也,更何况饱尝无限家国之痛的诗人呢?国破家亡的切肤之痛早已深入骨髓了啊?此句将诗人的悲、伤、哀、痛推向了极致。
尾联“白头吊古风霜里,老木沧波无限悲”,似乎是诗人顾影自怜的喃喃自语,未老先衰头已白,为国事,为家事,为自己,为那些与自己一样国破家亡的同乡们焦虑、忧愁,吊古伤今,感怀伤时,在秋霜的季节里,更觉时世如风霜相逼,冷峭之极。那衰老的枯木、那苍凉的湖面,何尝不像自己呢?沦落天涯无尽的凄凉,国破家亡的无限悲痛,一切尽在不言中。
渡荆门送别 李白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这首诗是李白出蜀时所作。李白这次出蜀,由水路乘船远行,经巴渝,出三峡,直向荆门山之外驶去,目的是到湖北、湖南一带楚国故地游览。“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指的就是这一壮游。这时候的青年诗人,兴致勃勃,坐在船上沿途纵情观赏巫山两岸高耸云霄的峻岭,一路看来,眼前景色逐渐变化,船过荆门一带,已是平原旷野,视域顿然开阔,别是一番景色: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山随平野尽”,形象地描绘了船出三峡、渡过荆门山后长江两岸的特有景色:山逐渐消失了,眼前是一望无际的低平的原野。著一“随”字,化静为动,将群山与平野的位置逐渐变换、推移,真切地表现出来。这句好比用电影镜头摄下的一组活动画面,给人以流动感与空间感,将静止的山岭摹状出活动的趋向来。
“江入大荒流”,写出江水奔腾直泻的气势,从荆门往远处望去,仿佛流入荒漠辽远的原野,显得天空寥廓,境界高远。后句著一“入”字,写出了气势的博大,充分表达了诗人的万丈豪情,充满了喜悦和昂扬的激情,力透纸背,用语贴切。景中蕴藏着诗人喜悦开朗的心情和青春的蓬勃朝气。
颔联这两句不仅由于写进“平野”、“大荒”这些辽阔原野的意象,而气势开阔;而且还由于动态的描写而十分生动。大江固然是流动的,而山脉却本来是凝固的,“随、尽”的动态感觉,完全是得自舟行的实际体验。在陡峭奇险,山峦叠嶂的三峡地带穿行多日后,突见壮阔之景,豁然开朗的心情可想而知。它用高度凝炼的语言。极其概括地写出了诗人整个行程的地理变化。
写完山势与流水,诗人又以移步换景手法,从不同角度描绘长江的近景与远景: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长江流过荆门以下,河道迂曲,流速减缓。晚上,江面平静时,俯视月亮在水中的倒影,好象天上飞来一面明镜似的;日间,仰望天空,云彩兴起,变幻无穷,结成了海市蜃楼般的奇景。这正是从荆门一带广阔平原的高空中和平静的江面上所观赏到的奇妙美景。如在崇山峻岭的三峡中,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夏水襄陵,江面水流湍急汹涌,那就很难有机会看到“月下飞天镜”的水中影像;在隐天蔽日的三峡空间,也无从望见“云生结海楼”的奇景。这一联以水中月明如圆镜反衬江水的平静,以天上云彩构成海市蜃楼衬托江岸的辽阔,天空的高远,艺术效果十分强烈。颔颈两联,把生活在蜀中的人,初次出峡,见到广大平原时的新鲜感受极其真切地写了出来。
颈联两句反衬江水平静,展现江岸辽阔,天空高远,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
李白在欣赏荆门一带风光的时候,面对那流经故乡的滔滔江水,不禁起了思乡之情: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诗人从“五岁诵六甲”起,直至二十五岁远渡荆门,一向在四川生活,读书于戴天山上,游览峨眉,隐居青城,对蜀中的山山水水怀有深挚的感情,江水流过的蜀地也就是曾经养育过他的故乡,初次离别,他怎能不无限留恋,依依难舍呢?但诗人不说自己思念故乡,而说故乡之水恋恋不舍地一路送我远行,怀着深情厚意,万里送行舟,从对面写来,越发显出自己思乡深情。诗以浓重的怀念惜别之情结尾,言有尽而情无穷。诗题中的“送别”应是告别故乡而不是送别朋友,诗中并无送别朋友的离情别绪。清沈德潜认为“诗中无送别意,题中二字可删”(《唐诗别裁》),这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首诗首尾行结,浑然一体,意境高远,风格雄健。“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写得逼真如画,有如一幅长江出峡渡荆门长轴山水图,成为脍炙人口的佳句。如果说优秀的山水画“咫尺应须论万里”,那么,这首形象壮美瑰玮的五律也可以说能以小见大,以一当十,容量丰富,包涵长江中游数万里山势与水流的景色,具有高度集中的艺术概括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