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稼先,1924年出生于安徽怀宁县一个书香门第之家。翌年,他随母到北京,在担任清华、北大哲学教授的父亲身边长大。他5岁入小学,在父亲指点下打下了很好的中西文化基础。1935年,他考入崇德中学,与比他高两班、且是清华大学院内邻居的杨振宁结为最好的朋友。邓稼先在校园中深受爱国救亡运动的影响,1937年北平沦陷后秘密参加抗日聚会。在父亲安排下,他随大姐去了大后方昆明,并于1941年考入西南联合大学物理系。
1945年抗战胜利时,邓稼先从西南联大毕业,在昆明参加了共产党的外围组织“民青”,投身于争取民主、反对国民党独裁统治的斗争。翌年,他回到北平,受聘担任了北京大学物理系助教,并在学生运动中担任了北大教职工联合会主席。抱着学更多的本领以建设新中国之志,他于1947年通过了赴美研究生考试,于翌年秋进入美国印第安那州的普渡大学研究生院。由于他学习成绩突出,不足两年便读满学分,并通过博士论文答辩。此时他只有26岁,人称“娃娃博士”。
1950年8月,邓稼先在美国获得博士学位九天后,便谢绝了恩师和同校好友的挽留,毅然决定回国。同年10月,邓稼先来到中国科学院近代物理研究所任研究员。此后的八年间,他进行了中国原子核理论的研究。1953年,他与许鹿希结婚,许鹿希是五四运动重要学生领袖、后来担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许德珩的长女。1954年,邓稼先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58年秋,二机部副部长钱三强找到邓稼先,说“国家要放一个‘大炮仗’”,征询他是否愿意参加这项必须严格保密的工作。邓稼先义无反顾地同意,回家对妻子只说自己“要调动工作”,不能再照顾家和孩子,通信也困难。从小受爱国思想熏陶的妻子明白,丈夫肯定是从事对国家有重大意义的工作,表示坚决支持。从此,邓稼先的名字便在刊物和对外联络中消失,他的身影只出现在严格警卫的深院和大漠戈壁。
邓稼先就任二机部第九研究所理论部主任后,先挑选了一批大学生,准备有关俄文资料和原子弹模型。1959年6月,苏联政府终止了原有协议,中共中央下决心自己动手,搞出原子弹、氢弹和人造卫星。邓稼先担任了原子弹的理论设计负责人后,一面部署同事们分头研究计算,自己也带头攻关。在遇到一个苏联专家留下的核爆大气压的数字时,邓稼先在周光召的帮助下以严谨的计算推翻了原有结论,从而解决了关系中国原子弹试验成败的关键性难题。数学家华罗庚后来称,这是“集世界数学难题之大成”的成果。
邓稼先不仅在秘密科研院所里费尽心血,还经常到飞沙走石的戈壁试验场。1964年10月,中国成功爆炸的第一颗原子弹,就是由他最后签字确定了设计方案。他还率领研究人员在试验后迅速进入爆炸现场采样,以证实效果。他又同于敏等人投入对氢弹的研究。按照“邓—于方案”,最后终于制成了氢弹,并于原子弹爆炸后的两年零八个月试验成功。这同法国用8年、美国用7年、苏联用4年的时间相比,创造了世界上最快的速度。
1972年,邓稼先担任核武器研究院副院长,1979年又任院长。1984年,他在大漠深处指挥中国第二代新式核武器试验成功。翌年,他的癌扩散已无法挽救,他在国庆节提出的要求就是去看看天安门。1986年7月16日,国务院授予他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同年7月29日,邓稼先去世。他临终前留下的话仍是如何在尖端武器方面努力,并叮咛:“不要让人家把我们落得太远……”
邓稼先虽长期担任核试验的领导工作,却本着对工作极端负责任的精神,在最关键、最危险的时候出现在第一线。例如,核武器插雷管、铀球加工等生死系于一发的危险时刻,他都站在操作人员身边,既加强了管理,又给作业者以极大的鼓励。
一次,航投试验时出现降落伞事故,原子弹坠地被摔裂。邓稼先深知危险,却一个人抢上前去把摔破的原子弹碎片拿到手里仔细检验。身为医学教授的妻子知道他“抱”了摔裂的原子弹,在邓稼先回北京时强拉他去检查。结果发现在他的小便中带有放射性物质,肝脏被损,骨髓里也侵入了放射物。随后,邓稼先仍坚持回核试验基地。在步履艰难之时,他坚持要自己去装雷管,并首次以院长的权威向周围的人下命令:“你们还年轻,你们不能去!”1985年,邓稼先最后离开罗布泊回到北京,仍想参加会议。医生强迫他住院并通知他已患有癌症。他无力地倒在病床上,面对自己妻子以及国防部长张爱萍的安慰,平静地说:“我知道这一天会来的,但没想到它来得这样快。”中央尽了一切力量,却无法挽救他的生命。在邓稼先去世前不久,组织上为他个人配备了一辆专车。他只是在家人搀扶下,坐进去并转了一小圈,表示已经享受了国家所给的待遇。在他去世13年后,1999年国庆50周年前夕,党中央、国务院和中央军委又向邓稼先追授了金质的“两弹一星功勋奖章”。
(选自2001年6月25日《北京青年报》)
三、杨振宁与邓稼先的友谊(徐胜蓝、孟东明)
1964年10月,浩瀚的戈壁滩上空升起了一团蘑菇云,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两年之后,第一颗氢弹又放出炫目的光芒。这曾使全世界为之震惊。人们都知道奥本海默是美国的“原子弹之父”,萨哈罗夫是前苏联的“氢弹之父”,然而,中国的“两弹”元勋是谁?
1986年6月,中国各大报纸均在首要位置介绍这位了不起的科学家:
名字鲜为人知 功绩举世瞩目
“两弹”元勋——邓稼先
1986年6月,中央军委主席邓小平签署命令,任命邓稼先为国防科工委科技委副主任。
1986年7月,国务院授予邓稼先全国劳动模范称号和奖章。
核工业部为表彰邓稼先20多年来为发展我国核武器做出的重大贡献,为使他那不计名利、甘当无名英雄和艰苦奋斗、舍生忘死的革命精神发扬光大,号召广大科技人员向他学习。
邓稼先可歌可泣的优秀事迹,他那伟大的抱负和精忠报国的感人精神深深震撼着人们的心灵!
外国有一本书,题为《比一千颗太阳还亮》。邓稼先献身的事业,亮过一千颗太阳!他从34岁接到命令研制中国的“大炮仗”以来,告别妻子和两个幼小的儿女,隐姓埋名进入戈壁滩。20多年来,他和他的同事们没有任何人在报刊上占过巴掌大的版面。他们都把自己的姓名和对祖国、对人民的深爱埋在祖国最荒凉最偏僻的地方。人们常常忘记他们,只有当“大炮仗”的冲击波冲击各国地震监测站,引起世界一次又一次瞩目的时候,人们才想起他们的存在……
1986年7月29日,为中国核武器事业奉献毕生精力的元勋邓稼先病逝于北京。
全国上下为这位中华精英过早离开人世而感到悲痛。
他的朋友们怀着无比悲痛、崇敬的心情献给他一支挽歌——《怀念邓稼先院长》:
天府杨柳塞上烟,
问君此去几时还?
……
实验场上惊雷动,
江河源头捷报传。
……
不知邓老今何在?
忠魂长眠长江畔。
国防部长张爱萍将军写道:
踏遍戈壁共草原,
三十五年前。
连克千重关,
群力奋战君当先。
捷音频年传,
蔑视核讹诈,
华夏创新篇。
君视名利如粪土,
许身国威壮河山。
哀君早辞世,
功勋泽人间。
国务院总理专程从外地赶回北京参加邓稼先的追悼会,他说:“邓稼先同志是我国科技工作者的典范,是我国科技工作者的骄傲。”
“稼先逝世,我极悲痛”。邓稼先的岳父、全国政协副主席、90高龄的许德珩老人在他送的大幅挽幛上这样悼念邓稼先。
在地球的另一面,远隔万里重洋的杨振宁教授怀着无限悲痛的心情,给邓稼先的夫人许鹿希教授打来了唁电。
杨振宁先生和邓稼先先生有着深厚的友谊,让我们读一读北京医科大学许鹿希教授撰写的《怀念稼先》中的第八节《半个世纪的友谊》的一段吧!
“文革”初期,氢弹爆炸了,但核武器的研制并没有到头。可在那个乌烟瘴气的年代,就连稼先他们核武器研究院也未能幸免。林彪、“四人帮”组织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把斗争矛头指向稼先等十几位理论部的负责人。稼先非常清楚地知道这时只要说一句违心的话,就会给中国的核武器事业带来巨大的损失,他顽强地顶着,处境很危险。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似乎苍天有眼,1971年杨振宁先生从纽约经巴黎飞抵上海。下飞机后,开列了他要见的人的名单,名单上第一个就是邓稼先。这张名单很快传到中央,稼先立刻被召回北京会客。不久,在周总理亲自干预下,基地里暗无天日的局面结束了。
杨振宁先生当然不知道他们的这次会晤对稼先来讲有着多么重大的意义,但是我们全家人从心底深深地感激他。
杨先生与稼先从小就有着深厚的情谊。他们两家的祖籍都是安徽,在清华园两家人又住隔壁。邓父邓以蜇和杨父杨武之是多年深交的老友。杨振宁教授的弟弟杨振平与稼先也很要好。少年时代的稼先与少年杨振宁总在一起打墙球,弹玻璃球,甚至还比赛爬树。上中学稼先和杨振宁都同在北平崇德中学,杨振宁比稼先高两级,后来他们两人又是西南联大的校友。解放前夕,稼先和杨氏兄弟又都赴美留学。获得博士学位后,稼先就与他们分开了,不过他们的友情却一直保持着。
自1971年以后,杨先生多次回来访问、讲学。稼先与他总少不了叙旧聊天。有一次杨先生到我们家,他说想和稼先一起骑车去颐和园。为安全起见,这样的要求我们着实不敢答应他。还有一次,我们一道去北海仿膳,大家边吃边谈笑着,杨先生对稼先说:“这回你可以吃饱了,想当年在美国留学的时候,你可是常常饿肚子的呀!”可不是嘛,稼先留学的时候,生活很艰苦,开始没有奖学金,吃饭不敢按饭量吃,只能按钱吃。有一段,他和洪朝生(现在科学院低温物理中心工作)合住在一位美国老太太的阁楼里,有一次他俩去吃饭,两份牛排端上后,稼先看了看,对洪朝生说:“我这块小,你那块大。”洪朝生就把自己那份给了稼先。……回想起这些往事,杨先生与稼先都笑了。
后来,杨先生多次送书给稼先,有《杨振宁论文选集》,有《读书教学四十年》等,都写着“稼先”或“稼先弟”存念。稼先60寿辰时,杨先生特意送他一副国际象棋。稼先住院后,杨先生到医院看他,并且为他找特效药。最后一次,杨先生送给稼先一大束鲜花,这鲜花象征着两人永存的友谊,正像杨先生给我的唁电中所说的:“稼先为人忠诚纯正,是我最敬爱的挚友。他的无私的精神与巨大的贡献是你的也是我的永恒的骄傲。”
最后,我想以杨振宁先生的一句话作为我这篇怀念文章的结束语:
“是的,如果稼先再次选择他的人生的话,他仍会走他已走的道路,这是他的性格与品质。能这样估价自己一生的人不多,我们应为稼先庆幸!”
稼先没有虚度此生!
1987年10月23日,杨振宁在宋健、周光召等陪同下来到八宝山公墓,祭奠与他有着半个世纪深情厚谊的挚友邓稼先。
深秋的北京,瑟瑟秋风给人们带来寒意。八宝山公墓在安放骨灰的灵堂外面庭院里搭起了一个灵堂,邓稼先的巨幅遗像前摆着杨振宁送的花篮,缎带上写着“邓稼先千古杨振宁敬挽”。
杨振宁眼含热泪面对邓稼先的遗像肃立默哀,鞠躬悼念。
祭奠仪式结束后,邓稼先的夫人许鹿希女士按照邓稼先生前嘱托,向杨振宁赠送一套安徽出产的石刻文房用具,上面写着“振宁、致礼存念稼先敬留”。许鹿希女士深情地说,这套文房用具象征着邓稼先和杨振宁的乡情和友谊。
邓稼先是杨振宁的中学、大学同学,他为中国的核事业做出如此重大的贡献,然而,过去中国并没有在报刊重点宣传、表彰他。1986年6月,邓稼先病重期间,杨振宁去医院探望他。后来,杨振宁又向中央领导同志谈自己的看法,他认为中国早就应该把对中国、对国际有贡献的科学家介绍出来。
杨振宁非常敬重邓稼先,他说:“邓稼先是中国的帅才,他能得到中国领导人的绝对信任,也能得到群众的绝对信任,这是非常非常不容易的。”他又说:“中国高层人士选定他当领导者来研究原子弹,这位人士是很有眼光的人。我认识邓稼先,又认识美国的奥本海默和泰勒。这三个人的个性都不一样。邓稼先随和、腼腆,又没有行政工作的经验。当初美国的格罗夫斯将军也聘任了没有行政经验的奥本海默当主持人,取得了事业上的成功。稼先的个性完全不同,是另外一种帅才。我收集了许多邓稼先的材料,我期待有一天有人能写篇有关邓稼先的传记,我希望传记能把他对中国的贡献详细表达出来。”
历史没有忘记他们!1987年中国人民解放军成立60周年,中央电视台播放了长达12集的电视片:《让历史告诉未来》。在第8集里,有这样的画面和解说:
1964年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的壮丽场面展现在荧光屏上,欣喜若狂的中国人民、套红的《人民日报》号外……,邓稼先先生的高大身躯也出现在荧光屏上。
……
“1971年,当杨振宁得知,中国两弹全部是由中国人自己制造成的,他离开宴席走进了洗手间,那时,他已是泪流满面了!”
邓稼先:“两弹元勋”
“两弹元勋”邓稼先,为我国原子弹、氢弹的发展作出了杰出贡献。他长期甘当无名英雄,把自己的青春之光融进了中国核防御力量的“铁脊梁”之中。
1950年,26岁的邓稼先在美国获得了物理学博士学位。他带着当时最先进的物理学知识,涉洋归来报效祖国。50年代末,邓稼先从物理学讲坛上“消失”了,他的身影闪现在核武器研制的基层第一线:在北京郊外的高粱地里参加研究所的兴建,在罗布泊国家试验场的土路上颠簸,在云遮雾罩的山区指挥着原子弹、氢弹的研制。邓稼先为我国的核武器研制事业兢兢业业、呕心沥血,孜孜不倦地奋斗了28年,从原子弹、氢弹原理的突破和试验成功及其武器化,到新的核武器的重大原理突破和研制试验,都作出了重大贡献,为我国第一颗原子弹和第一颗氢弹试验成功立下了卓越的功勋。邓稼先曾荣获全国自然科学奖一等奖和国家级科技进步奖特等奖,以及“全国劳动模范”等荣誉称号。
1986年,积劳成疾的邓稼先被癌症夺去了生命。在生命的最后一个月里,他28年的秘密经历才得以披露,“两弹元勋”的美名才开始传扬。(新华社北京8月3 0日电)
《人民日报》1999年08月31日第4版
张爱萍与邓稼先
东方鹤
邓稼先病了,要动手术,75岁的张爱萍8点赶到医院,自手术开始,他就在手术室外等候,一直等到手术结束。
张爱萍说:你们科学家都是国家的财富,保证你们的健康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的心愿。
1985年8月初的一天,九院院长邓稼先从绵阳专程赶到北京,向张爱萍及有关领导汇报九院重建情况。
张爱萍一见到邓稼先就有些吃惊:“你怎么瘦了?气色也不太好。”
“不会吧,没有什么变化呀!”邓稼先知道张爱萍不是一般的见面问好。从他的神色里更从他的为人上感受到他是真切的关心。而周围的人没谈到他这方面的变化,自己也没感觉到。
张爱萍依然认真地问:“你最近身体怎样?有什么不舒服吗?”
邓稼先说:“其他没有什么,只是患痔疮,总流血,怪讨厌的。”
“做过检查和治疗了吗?”
“只是做了一般的治疗,没做什么检查。”
“那就到301(医院)去好好检查一下。我来给你联系。”张爱萍说着,就打电话给301医院院长,说明了邓稼先的病情,特别叮嘱给全面检查一下。对方问什么时间,张爱萍说:“现在,现在就去!”
“不,不!”邓稼先连忙推辞,“我还没汇报工作哪!”
张爱萍问:“有什么急待解决的问题吗?”
邓稼先说:“没有。”
张爱萍说:“没有现在就去。我陪你去。”
“不能不能不能!”邓稼先几乎惊慌失措了。他知道身为军委副秘书长、国防部长的张爱萍,每天都有许多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而且他本人惜时如金,又已是古稀之年的老将军,怎么可以让他陪着自己去查病呢!于是就再三谢绝。
张爱萍已拿起了手杖:“走吧,坐我的车去。路上可以谈谈你们的情况。”
邓稼先只好服从了。
邓稼先,这位著名的核物理学家,曾获美国普渡大学物理学博士学位。由于他的年轻、聪明、正直、纯朴,在科学界有娃娃博士、娃娃科学家之称。1958年,中国唯一的核武器研究所刚刚筹建时,他就被调入任理论部主任,负责领导核武器的理论设计并开展轰爆物理、流体力学、状态方程、中子输运等基础理论研究,对原子弹的物理过程进行了大量的模拟计算和分析,迈开了中国独立研究核武器的第一步;领导起草了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的理论方案,并参与指导核试验前的爆轰模拟试验;为中国第一颗原子弹试验成功立下了卓越功勋;接着,他和他的同事们一起克服重重困难和技术难关,成功地爆炸了第一颗氢弹,为打破超级大国的核垄断,增强国防力量,保卫世界和平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他担任第九研究院院长重任后,更致力于核武器的改进、发展工作。他尊重科学,实事求是,严格按科学规律办事,从理论设计、加工组装、实验测试到定型生产,总是尽力深入到第一线考察了解情况,遇到重大问题,无不亲临现场指挥、处理。他常常在关键时刻,不顾个人安危,出现在最危险的岗位上,充分体现了身先士卒,奋不顾身,勇担风险的崇高献身精神。
张爱萍两年前到九院视察工作时,曾规定科学家每年坚持查体;坚持休假制度。可是,邓稼先总安排别人去,而自己总投身到九院的建设和科研工作中去。他是中国核武器理论研究工作的奠基者和开拓者之一,是中国研制和发展核武器在技术上的主要组织领导者之一。
医院领导和医生,见张爱萍亲自陪着一位病人来检查,已经感受到这位病人的分量了。而张爱萍还是对他们作了郑重的介绍:“这是我们的功勋科学家!”
按常规检查,仅做活检,就需要一个星期才能看到结果,由于张爱萍站在旁边,20分钟就出来了结果。
结果令人震惊:直肠癌,已属中期偏晚,而且有淋巴结及周围组织转移。
张爱萍指示医院领导:马上安排住院,为邓稼先同志专门组织一个医疗小组,尽快研究出治疗方案,我听你们的方案汇报。
怎么没早发现呢?一些不治之症怎么专门祸害我们这些最优秀的同志呢?看来对专家们按时查体的制度还没有很好地落实。张爱萍自医院出来,一直考虑着这些问题。返回办公室后,便亲自给科工委、各工业部有关领导打电话,明确指示:要迅速检查一下专家体检制度和休息疗养制度的落实情况,今年未进行体检的,要马上补查;未休息疗养的,要组织疗养。有困难向我报告。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能再犯错误了!
三年前,张爱萍几次以沉痛的心情公开自我批评:长期以来,我们对科技人员的健康情况关心不够。我应该负主要责任……
张爱萍此番自咎的原因是青年科学家罗健夫的逝世。1982年10月,航天工业部骊山微电子公司工程师罗健夫,因全身心投入事业,患癌症还坚守在工作岗位上,终于在47岁时不幸逝世。
张爱萍得知这一噩耗后在深感惋惜、痛心的同时,也觉得应负有对科研人员关心不够的责任。在国防科工委组织的学习罗健夫同志报告大会上,他公开承担了责任,作了自我批评。会后,他还写了首悼念罗健夫同志的诗:
国防科工委学习罗健夫同志
报告大会
黄水流,
渭水流,
流到潼关怒涛道。
奔腾势不收。
往事稠,
国事稠,
破险尖端忘春秋。
为民肝胆酬。
他指示国防工委和国防工业部广泛深入开展向罗健夫同志学习活动,并作出一个关心爱护知识分子的决定,号召各级领导要认真、及时解决广大科研人员的实际问题,明确规定定期为他们检查身体,定期做卫生防疫工作,坚持休假制度,特殊情况的要作特殊安排。
也就在开展向罗健夫学习、落实关心知识分子有关规定的活动中,发现了在西北核试验基地工作的核工业部核部件加工厂副厂长兼总工程师张同星。他20多年来一直忘我地工作在核工业研制生产第一线,为发展祖国核事业作出了突出贡献,1979年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积劳成疾,身患胃癌,仍战斗在工作岗位上,被誉为活着的罗健夫。
张爱萍接到这一情况的报告后,立即指示科工委迅速把他接到了北京,安排在301医院治病。张爱萍先后三次到医院看他。当张同星病情相对稳定准备返回时,张爱萍又去为他送行。张同星非常感动地说:“我是一个普通的科技工作者,牵扯了军委首长这么大的精力,深感不安。”
张爱萍说:你们科学家都是国家的财富,保证你们的健康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的心愿。
而现实往往不是顺从人的心愿发展的。他怎么也没想到两弹元勋邓稼先竟患上了这难以攻克的恶症。
张爱萍一天几次电话询问邓稼先的有关情况。亲自参加了手术方案的研究,并就麻醉、输血、主刀医生及术后特护等事情一一进行了审核,还特地向参加邓稼先手术的医务人员讲了话:我代表国务院、中央军委希望你们、也拜托你们全力以赴、精益求精、慎之又慎地为稼先同志做好这次手术,要把这次手术当成攻坚战来打,而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取得成功的!拜托大家!谢谢大家!
8月9日8时30分,开始了对邓稼先的手术。
而75岁的张爱萍8时便赶到了医院,又就术前的情况进行了仔细询问。自手术开始,他就在手术室外等候,一直等到手术结束。
手术成功,病灶全部切除,邓稼先精神状态尚好。张爱萍略感慰藉。主任医师向他报告,下一步要进行化疗,之后才能判定能否康复。张爱萍又一次叮嘱说:一定要设法减轻他的痛苦,千方百计地予以治疗。有什么困难和情况,要及时报告我们。为了他的康复,我们不惜一切代价。
此后,医院对邓稼先的病情就采取了“病情报告”的办法,不定期而又及时地报告有关首长和单位。8月24日,张爱萍接到了当天的也是第一期《邓稼先病情报告》,说有癌细胞转移,准备化疗。张爱萍在这期病报上批示道:
请国防科工委领导(光亚同志)和核工业部领导同志分别前往探视。对其本人和家属应多予以慰勉和照顾。国防科工委和核工业部应指定专人随时与邓夫人和医院取得联系。
对邓稼先的病情,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及有关组织都很关心。301医院的领导和医护人员也尽了最大努力,但最终还是没有挽留住这位功勋卓著的伟大科学家,他于1986年7月29日与世长辞,终年才62岁。
7月30日,正在外地的张爱萍接到了国务院办公厅秘书局关于邓稼先病逝、安排其后事的传真报告,深感悲痛,当即在电报上批示:决定何人参加追悼会,请即告我。我今日赶回京。
8月3日下午,在八宝山革命公墓礼堂举行了追悼会。根据中央的决定,张爱萍致悼词。
新华社为此发了通电专稿。8月4日《人民日报》海外版的题目是:
中国两弹元勋邓稼先逝世
党和国家领导人深切哀悼
同时还发表了张爱萍的悼词。眉题是:张爱萍说邓稼先英名永垂史册。正题为:无私无畏贡献毕生精力 呕心沥血建立国防殊勋
追悼会后,张爱萍满怀悲痛写下了一首挽诗:
痛悼我国杰出的核科学家邓稼先同志
踏遍戈壁共草原,
二十五年前。
连克千重关,
群力奋战君当先。
捷音频年传。
蔑视核讹诈,
华夏创新篇。
君视名利如粪土,
许身国威壮河山。
哀君早辞世,
功勋泽人间。
12年后,邓稼先的夫人许鹿希回忆说:“稼先逝世后,张老请我们全家到北戴河军委疗养院休息了10多天。他对部下的关心是真心实意的,丝毫没有赏赐的意思。他还建议拍一部《两弹元勋邓稼先》的纪录片,连片名都给写好了。我把他亲笔写的这幅大字挂在家里,以示对稼先的纪念,也是对张老的感念。张老曾拄着手杖,爬上了二层楼,到我家来看望我们。我们全家都很感动,他当时坐过的沙发及房间的摆设,我们至今都没有动,也不想动,是为了记住张老来看我们的情景,记住这个日子。”
(原载《文汇报》2000年1月11日)
邓稼先的光辉一生
邓稼先,1924年出生于安徽怀宁县一个书香门第之家。翌年,他随母到北京,在担任清华、北大哲学教授的父亲身边长大。他5岁入小学,在父亲指点下打下了很好的中西文化基础。1935年,他考入崇德中学,与比他高两班、且是清华大学院内邻居的杨振宁结为最好的朋友。邓稼先在校园中深受爱国救亡运动的影响,1937年北平沦陷后秘密参加抗日聚会。在父亲安排下,他随大姐去了大后方昆明,并于1941年考入西南联合大学物理系。
1945年抗战胜利时,邓稼先从西南联大毕业,在昆明参加了共产党的外围组织“民青”,投身于争取民主、反对国民党独裁统治的斗争。翌年,他回到北平,受聘担任了北京大学物理系助教,并在学生运动中担任了北大教职工联合会主席。抱着学更多的本领以建设新中国之志,他于1947年通过了赴美研究生考试,于翌年秋进入美国印第安那州的普渡大学研究生院。由于他学习成绩突出,不足两年便读满学分,并通过博士论文答辩。此时他只有26岁,人称“娃娃博士”。
1950年8月,邓稼先在美国获得博士学位九天后,便谢绝了恩师和同校好友的挽留,毅然决定回国。同年10月,邓稼先来到中国科学院近代物理研究所任研究员。此后的八年间,他进行了中国原子核理论的研究。1953年,他与许鹿希结婚,许鹿希是五四运动重要学生领袖、后来担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许德珩的长女。1954年,邓稼先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58年秋,二机部副部长钱三强找到邓稼先,说“国家要放一个‘大炮仗’”,征询他是否愿意参加这项必须严格保密的工作。邓稼先义无反顾地同意,回家对妻子只说自己“要调动工作”,不能再照顾家和孩子,通信也困难。从小受爱国思想熏陶的妻子明白,丈夫肯定是从事对国家有重大意义的工作,表示坚决支持。从此,邓稼先的名字便在刊物和对外联络中消失,他的身影只出现在严格警卫的深院和大漠戈壁。
邓稼先就任二机部第九研究所理论部主任后,先挑选了一批大学生,准备有关俄文资料和原子弹模型。1959年6月,苏联政府终止了原有协议,中共中央下决心自己动手,搞出原子弹、氢弹和人造卫星。邓稼先担任了原子弹的理论设计负责人后,一面部署同事们分头研究计算,自己也带头攻关。在遇到一个苏联专家留下的核爆大气压的数字时,邓稼先在周光召的帮助下以严谨的计算推翻了原有结论,从而解决了关系中国原子弹试验成败的关键性难题。数学家华罗庚后来称,这是“集世界数学难题之大成”的成果。
邓稼先不仅在秘密科研院所里费尽心血,还经常到飞沙走石的戈壁试验场。1964年10月,中国成功爆炸的第一颗原子弹,就是由他最后签字确定了设计方案。他还率领研究人员在试验后迅速进入爆炸现场采样,以证实效果。他又同于敏等人投入对氢弹的研究。按照“邓—于方案”,最后终于制成了氢弹,并于原子弹爆炸后的两年零八个月试验成功。这同法国用8年、美国用7年、苏联用4年的时间相比,创造了世界上最快的速度。
1972年,邓稼先担任核武器研究院副院长,1979年又任院长。1984年,他在大漠深处指挥中国第二代新式核武器试验成功。翌年,他的癌扩散已无法挽救,他在国庆节提出的要求就是去看看天安门。1986年7月16日,国务院授予他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同年7月29日,邓稼先去世。他临终前留下的话仍是如何在尖端武器方面努力,并叮咛:“不要让人家把我们落得太远……”
邓稼先虽长期担任核试验的领导工作,却本着对工作极端负责任的精神,在最关键、最危险的时候出现在第一线。例如,核武器插雷管、铀球加工等生死系于一发的危险时刻,他都站在操作人员身边,既加强了管理,又给作业者以极大的鼓励。
一次,航投试验时出现降落伞事故,原子弹坠地被摔裂。邓稼先深知危险,却一个人抢上前去把摔破的原子弹碎片拿到手里仔细检验。身为医学教授的妻子知道他“抱”了摔裂的原子弹,在邓稼先回北京时强拉他去检查。结果发现在他的小便中带有放射性物质,肝脏被损,骨髓里也侵入了放射物。随后,邓稼先仍坚持回核试验基地。在步履艰难之时,他坚持要自己去装雷管,并首次以院长的权威向周围的人下命令:“你们还年轻,你们不能去!”1985年,邓稼先最后离开罗布泊回到北京,仍想参加会议。医生强迫他住院并通知他已患有癌症。他无力地倒在病床上,面对自己妻子以及国防部长张爱萍的安慰,平静地说:“我知道这一天会来的,但没想到它来得这样快。”中央尽了一切力量,却无法挽救他的生命。在邓稼先去世前不久,组织上为他个人配备了一辆专车。他只是在家人搀扶下,坐进去并转了一小圈,表示已经享受了国家所给的待遇。在他去世13年后,1999年国庆50周年前夕,党中央、国务院和中央军委又向邓稼先追授了金质的“两弹一星功勋奖章”。
邓稼先(1924.6.25-1986.7.9)中国核物理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生于安徽怀宁,1945年毕业于西南联合大学物理系,1950年获美国普渡大学物理学博士学位,历任中国科学院近代物理研究所副研究员兼中国科学院物理学数学化学部副学术秘书,核工业部第九研究设计院研究员、副院长、院长,核式业部副主任,国防科工委科学技术委员会副主任等职。他主要从事核物理、理论物理、中子物理、等离子体物理、统计物理和流体力学等方面的研究并取得突出成就。他自1958年开始组织领导开展爆轰物理、流体力学、状态方程、中子输运等基础理论研究,对原子弹的物理过程进行大量模拟计算和分析,从而迈开了中国独立研究设计核武器的第一步,领导完成了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的理论方案,并参与指导核试验前的爆轰模拟试验。原子弹试验成功后,立即组织力量探索氢弹设计原理、选定技术途径,组织领导并亲自参与1967年中国第一颗氢弹的研制和试验工作。70年代初以来,在组织、领导、规划新的核武器工作方面,他付出了艰辛的劳动,是中国核武器理论杰出的奠基者。
两弹元勋邓稼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