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10月1日清晨,广阔无垠的太平洋上,一艘巨轮正劈波斩浪驶往香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迈着稳健的步伐,踏上甲板。阵阵海风,不时掠过他那宽大的额头。眺望着水天一色的远方,他屈指一算,已经在海上航行了15天了。当想到前方就是自己魂牵梦萦的祖国时,他多么希望脚下不是轮船的甲板,而是火箭的舱壁啊。他,就是世界著名的科学家钱学森。
钱学森出生于上海。1936年,他成为冯•卡门最得意的学生和最得力的助手。冯•卡门是美国著名空气动力学教授。在美国,钱学森享受着优厚的待遇,有富裕的生活和优越的工作条件。可是,他一刻也没有忘记自己的祖国。他说:“我是中国人。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在做准备,为了回到祖国后能为人民多做点事。”
1949年10月1日,新中国在隆隆的礼炮声中诞生了。这一年的中秋之夜,钱学森和十几位在美国的中国留学生一起欢度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俗话说:“每逢佳节倍思亲。”他们一边赏月,一边互诉思乡情怀。年年中秋,今又中秋,在这新中国诞生后的第一个中秋节,他们谈论着祖国的美好前景,感到格外兴奋。此刻,钱学森埋藏心底很久的愿望又强烈地躁动起来:早日回到祖国,用自己的专长为祖国建设服务。他向留学生们袒露了心迹。留学生中有人劝道:“祖国刚解放,要钱没钱,要设备没设备,现在回去搞科学研究,只怕有困难。”钱学森诚恳地说:“我们日夜盼望着的,就是祖国能够从黑暗走向光明,现在这一天终于来到了。祖国现在是很穷,但需要我们大家——祖国的儿女们共同去创造。我们是应当回去的。”这时的钱学森已下定决心,随时准备回国。
听说钱学森准备回国,美国海军的一位高级军官说:“钱学森无论到哪里,都抵得上五个师,绝不能让他离开美国!”然而,钱学森回国的决心一刻也没有动摇过。经过五年漫长的岁月,在我国政府和周恩来总理的关怀下,1955年9月17日,钱学森终于踏上了归国的旅程。
钱学森回国后,为我国运载火箭、导弹、卫星的研制和发射做出了卓越的贡献,被誉为“中国导弹之父”。
回望钱学森 卞毓方
一次,是在中科院一位朋友的办公室。我去时,朋友在欣赏一卷《钱学森手稿》。这一套手稿,分两卷,五百多页,是从钱学森早期的手稿遴选出来的。我拿过来翻了翻,与其说是手稿,不如说是艺术品。无论中文、英文,大字、小字,计算、图表,都工工整整,一丝不苟,连一个小小的等号,也长短有度,中规中矩。钱学森的手稿令我想到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进而想到他的唯美人格。如是我闻:在美国期间,钱学森仅仅为了解决一道薄壳变形的难题,研究的手稿就累积了厚厚一大摞,在工作进展到五百多页时,他自我感觉是:“不满意!”直到八百多页时,才长舒一口气。他把手稿装进牛皮纸信封,在外面标明“最后定稿”,继而觉得不妥,又在旁边添上一句:“在科学上没有最后!”
对我来说,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他如下的几句老实话。回顾学生时代,钱学森明白无误地告诉人们:“我在北京师大附中读书时算是好学生,但每次考试也就是八十多分;我考去上海交大,并不是第一名,而是第三名;在美国的博士口试成绩也不是第一等,而是第二等。”八十多分,第三名。第二等,这哪里像公众心目中的天才?然而,事实就是事实,钱学森,没有避讳,倒是轮到世人惊讶,因为他们已习惯了把大师的从前和卓越、优异划等号。
钱学森的天才是不容置疑的。麻省理工的学子曾对他佩服不已。有一回,钱学森正在黑板上解一道十分冗长的算式,有个学生问了另一个与此题目无关、但也十分困难的问题,钱学森起初不予理会,继续在四个十英尺长、四英尺宽的黑板上,写满了算式。“光是能在脑袋中装进那么多东西,就已经够惊人了,”一位叫做哈维格的学生回忆,“但是更令我们惊叹的是,他转过身来,把另一个复杂问题的答案同时也解答出来!他怎么能够一边在黑板上计算一个冗长算式,而同时又解决另一同样繁复的问题,真是令我大惑不解!”
天才绝对来自于勤奋。钱学森在加州理工的一位犹太籍的校友回忆:“一个个假日一大早,我在学校赶功课,以为全幢建筑物里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把留声机开的特别响。乐曲进入高潮时,有人猛力敲我的墙壁。原来我打扰到钱学森了。后来他送我最新论文,算是对曾经向我大吼大叫聊表歉意。”
关于归国后的钱学森,这里补充一个细节。你注意过钱学森的履历表吗?他先担任国防部五院院长,然后改任副院长。这事不合常规,怎么官越做越小,难道犯了什么错误?不是的。原来,钱学森出任院长时,只有45岁,年富力强,正是干事业的好时光。但是院长这职务是一把手。钱学森不想把精力耗费在琐事上,就主动打报告,辞去院长职务,降为副院长。这种胸怀与情操,很好有人能与之匹敌。
钱学森有着十分粗犷而任性的另一面。他当年的学生们回忆,他上课总要迟到几分钟,正当大家猜测他今天是否会缺席时,他快速冲进教室,二话不说,抓起粉笔就在黑板上写开了,直到用细小而工整的字迹填满所有的黑板为止。又有一次,一个学生举手说:“第二面黑板上的第三个方程式,我看不懂。”钱学森不予理睬。另一个学生忍不住问:“怎么,你不回答他的问题吗?”钱学森硬邦邦地说:“他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不是提出问题。”又有一次,一个学生问钱学森:“你刚才提供的方法是否万无一失?”钱学森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说:“只有笨蛋才需要万无一失的方法。”期末考试,钱学森出的题目极难,全班差不多都吃了零蛋。学生有意见,找上级的教授告状。钱学森对此回答:“我又不是教幼儿园!这是研究所!”
还有更加不近人情的描述:钱学森在校园中是个神秘人物。除了上课,教师和学生都只偶尔在古根海姆大楼跟他擦肩而过。他总是把自己关在研究室里,学生跑去请教问题,他随便一句“看来没问题嘛”,就把他们打发走。有时他完全封闭自己,不论谁去敲门,哪怕是事先约好的,他也会大吼一声:“滚开!”
以上细节,恐怕都是真实的。大师就是大师,无一例外充满个性色彩这样的大师也令人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