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明知危机已迫在眉睫,却也忍不住笑道:“是须眉男儿汉也好,是千娇百媚的
姑娘也好,我最讨厌的,是男扮女装的老旦。”东方不败尖声怒道:“我问你,你是谁?
”令狐冲道:“我叫令狐冲。”东方不败怒色登敛,微微一笑,说道:“啊!你便是令狐
冲。我早想见你一见,听说任大小姐爱煞了你,为了你连头都割得下来,可不知是如何一
位英俊的郎君。哼,我看也平平无奇,比起我那莲弟来,可差得远了。”令狐冲笑道:“
在下没甚么好处,胜在用情专一。这位杨君虽然英俊,就可惜太过喜欢拈花惹草,到处留
情……”
东方不败突然大吼:“你……你这混蛋,胡说甚么?”一张脸胀得通红,突然间粉红
色人影一晃,绣花针向令狐冲疾刺。令狐冲说那两句话,原是要惹他动怒,但见他衣袖微
摆,便即刷的一剑,向他咽喉疾刺过去。这一剑刺得快极,东方不败若不缩身,立即便会
利剑穿喉。但便在此时,令狐冲只觉左颊微微一痛,跟着手中长剑向左荡开。
却原来东方不败出手之快,实在不可思议,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他已用针在令
狐冲脸上刺了一下,跟着缩回手臂,用针挡开了令狐冲这一剑。幸亏令狐冲这一剑刺得也
是极快,又是攻敌之所不得不救,而东方不败大怒之下攻敌,不免略有心浮气粗,这一针
才刺得偏了,没刺中他的人中要穴。东方不败手中这枚绣花针长不逾寸,几乎是风吹得起
,落水不沉,竟能拨得令狐冲的长剑直荡了开去,武功之高,当真不可思议。令狐冲大惊
之下,知道今日遇到了生平从所未见的强敌,只要一给对方有施展手脚的余暇,自己立时
性命不保,当即刷刷刷刷连刺四剑,都是指向对方要害。
东方不败“咦”的一声,赞道:“剑法很高啊。”左一拨,右一拨,上一拨,下一拨
,将令狐冲刺来的四剑尽数拨开。令狐冲凝目看他出手,这绣花针四下拨挡,周身竟无半
分破绽,当此之时,决不容他出手回刺,当即大喝一声,长剑当头直砍。东方不败右手大
拇指和食指拈住绣花针,向上一举,挡住来剑,长剑便砍不下去。
令狐冲手臂微感酸麻,但见红影闪处,似有一物向自己左目戳来。此刻既已不及挡架
,又不及闪避,百忙中长剑颤动,也向东方不败的左目急刺,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这一
下剑刺敌目,已是迹近无赖,殊非高手可用的招数,但令狐冲所学的“独狐剑法”本无招
数,他为人又是随随便便,素来不以高手自居,危急之际更不暇细思,但觉左边眉心微微
一痛,东方不败已跳了开去,避开了他这一剑。令狐冲知道自己左眉已为他绣花针所刺中
,幸亏他要闪避自己长剑这一刺,绣花针才失了准头,否则一只眼睛已给他刺瞎了,骇异
之余,长剑便如疾风骤雨般狂刺乱劈,不容对方缓出手来还击一招。东方不败左拨右挡,
兀自好整以暇的啧啧连赞:“好剑法,好剑法!”
任我行和向问天见情势不对,一挺长剑,一挥软鞭,同时上前夹击。这当世三大高手
联手出战,势道何等厉害,但东方不败两根手指拈着一枚绣花针,在三人之间穿来插去,
趋退如电,竟没半分败象。上官云拔出单刀,冲上助战,以四敌一。斗到酣处,猛听得上
官云大叫一声,单刀落地,一个筋斗翻了出去,双手按住右目,这只眼睛已被东方不败刺
瞎。令狐冲见任我行和向问天二人攻势凌厉,东方不败已缓不出手来向自己攻击,当下展
动长剑,尽往他身上各处要害刺去。但东方不败的身形如鬼如魅,飘忽来去,直似轻烟。
令狐冲的剑尖剑锋总是和他身子差着数寸。
忽听得向问天“啊”的一声叫,跟着令狐冲也是“嘿”的一声,二人身上先后中针。
任我行所练的“吸星大法”功力虽深,可是东方不败身法快极,难与相触,二来所使兵刃
是一根绣花针,无法从针上吸他内力。又斗片刻,任我行也是“啊”的一声叫,胸口、喉
头都受到针刺,幸好其时令狐冲攻得正急,东方不败急谋自救,以致一针刺偏了准头,另
一针刺得虽准,却只深入数分,未能伤敌。
四人围攻东方不败,未能碰到他一点衣衫,而四人都受了他的针刺。盈盈在旁观战,
越来越担心:“不知他针上是否喂有毒药,要是有毒,那可不堪设想!”但见东方不败身
子越转越快,一团红影滚来滚去。任我行、向问天、令狐冲连声吆喝,声音中透着又是愤
怒,又是惶急。三人兵刃上都是贯注了内力,风声大作。东方不败却不发出半点声息。盈
盈暗想:“我若加入混战,只有阻手阻脚,帮不了忙,那可如何是好?看来东方不败以一
敌三,还能取胜。”一瞥眼间,只见杨莲亭已坐在床上,凝神观斗,满脸关切之情。盈盈
心念一动,慢慢移步走向床边,突然左手短剑一起,嗤的一声,刺在杨莲亭右肩。杨莲亭
猝不及防,大叫一声。盈盈跟着又是一剑,斩在他的大腿之上。
杨莲亭这时已知她用意,是要自己呼叫出声,分散东方不败的心神,强忍疼痛,竟再
也不哼一声。盈盈怒道:“你叫不叫?我把你手指一根根的斩了下来。”长剑一颤,斩落
了他右手的一根手指。不料杨莲亭十分硬气,虽然伤口剧痛,却没发出半点声息。但杨莲
亭的第一声呼叫已传入东方不败耳中。他斜眼见到盈盈站在床边,正在挥剑折磨杨莲亭,
骂道:“死丫头!”一团红云陡向盈盈扑去。盈盈急忙侧头缩身,也不知是否能避得开东
方不败刺来的这一针。令狐冲、任我行双剑自东方不败背上疾截。向问天刷的一鞭,向杨
莲亭头上砸去。东方不败不顾自己生死,反手一针,刺入了向问天胸口。
向问天只觉全身一麻,软鞭落地,便在此时,令狐冲和任我行两柄剑都插入了东方不
败后心。东方不败身子一颤,扑在杨莲亭身上。任我行大喜,拔出剑来,以剑尖指住他后
颈,喝道:“东方不败,今日终于……终于教你落在我手里。”剧斗之余,说话时气喘不
已。盈盈惊魂未定,双腿发软,身子摇摇欲坠。令狐冲抢过去扶住,只见细细一行鲜血,
从她左颊流了下来。盈盈却道:“你可受了不少伤。”伸袖在令狐冲脸上一抹,只见袖上
斑斑点点,都是鲜血。令狐冲转头问向问天:“受伤不重罢?”向问天苦笑道:“死不了
!”东方不败背上两处伤口中鲜血狂涌,受伤极重,不住呼叫:“莲弟,莲弟,这批奸人
折磨你,好不狠毒!”杨莲亭怒道:“你往日自夸武功盖世,为甚么杀不了这几个奸贼?
”东方不败道:“我已……我……”杨莲亭怒道:“你甚么?”东方不败道:“我已尽力
而为,他们……武功都强得很。”突然身子一晃,滚倒在地。任我行怕他乘机跃起,一剑
斩在他左腿之上。东方不败苦笑道:“任教主,终于是你胜了,是我败了。”任我行哈哈
大笑,道:“你这大号,可得改一改罢?”东方不败摇头道:“那也不用改。东方不败既
然落败,也不会再活在世上。”他本来说话声音极尖,此刻却变得低沉起来,又道:“倘
若单打独斗,你是不能打败我的。”
任我行微一犹豫,说道:“不错,你武功比我高,我很是佩服。”东方不败道:“令
狐冲,你剑法极高,但若单打独斗,也打不过我。”令狐冲道:“正是。其实我们便是四
人联手,也打你不过,只不过你顾着那姓杨的,这才分心受伤。阁下武功极高,不愧称得
‘天下第一’四字,在下十分钦佩。”东方不败微微一笑,说道:“你二位能这么说,足
见男子汉大丈夫气概。唉,冤孽,冤孽,我练那《葵花宝典》,照着宝典上的秘方,自宫
练气,炼丹服药,渐渐的胡子没有了,说话声音变了,性子也变了。我从此不爱女子,把
七个小妾都杀了,却……却把全副心意放在杨莲亭这须眉男子身上。倘若我生为女儿身,
那就好了。
任教主,我……我就要死了,我求你一件事,请……你瞧在我这些年来善待你大小姐
的份上……”任我行问道:“甚么事?”东方不败道:“请你饶了杨莲亭一命,将他逐下
黑木崖去便是。”任我行笑道:“我要将他千刀万剁,分一百天凌迟处死,今天割一根手
指,明天割半根脚趾。”东方不败怒叫:“你……你好狠毒!”猛地纵起,向任我行扑去
。他重伤之余,身法已远不如先前迅捷,但这一扑之势仍是凌厉惊人。任我行长剑直刺,
从他前胸通到后背。便在此时,东方不败手指一弹,绣花针飞了出去,插入了任我行右目
。任我行撤剑后跃,呯的一声,背脊撞在墙上,喀喇喇一响,一座墙被他撞塌了半边。盈
盈忙抢前瞧父亲右眼,只见那枚绣花针正插在瞳仁之中。幸好其时东方不败手劲已衰,否
则这针直贯入脑,不免性命难保,但这只眼珠恐怕终不免是废了。盈盈伸指去抓绣花针的
针尾,但钢针甚短,露出在外者不过一分,实无着手处。她转过身来,拾起东方不败抛下
的绣花绷子,抽了一根丝线,款款轻送,穿入针鼻,拉住丝线,向外一拔。任我行大叫一
声。那绣花针带着几滴鲜血,挂在丝线之下。任我行怒极,飞腿猛向东方不败的尸身上踢
去。尸身飞将起来,呯的一声响,撞在杨莲亭头上。任我行盛怒之下,这一腿踢出时使足
了劲力,东方不败和杨莲亭两颗脑袋一撞,尽皆头骨碎破,脑浆迸裂。任我行得诛大仇,
重夺日月神教教主之位,却也由此而失了一只眼睛,一时喜怒交迸,伸天长笑,声震屋瓦
。但笑声之中,却也充满了愤怒之意。
原著也没东方姐姐跳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