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家里养的几只在水中游,但其中一只被其他同类吃掉了,只剩下头和尾。然后头尾又连在一起,没有死,像...

2024-12-23 10:3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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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鱼分三种:草金鱼、文金鱼和蛋金鱼。
  草金鱼会变成草。它们长啊长啊,颜色就慢慢地变绿,从黑色、白色、红色、紫色、花点变成墨绿、柳绿、水绿……它们的尾巴变成水草的叶子,身子变成水草的茎,头则变成水草的根。变化是从尾部开始的,然后是身子,最后才是头。当它最后还剩下头还像个金鱼的时候,它就会向别的金鱼告别,告诉它们自己就要变成草了,然后找一个地方静静地待着……它就这样变成了一株草,名字也从草金鱼变成了鱼金草。
  鱼金草们待在一处,默默生长,毫不起眼,直到春天,突然之间,仿佛是约定好了的,它们开出了各种颜色——黑色、白色、红色、紫色、花点——的小花,静静地盛放在翡翠一样绿的水面上,一天之后,这些小花就会变成新的草金鱼——黑色、白色、红色、紫色、花点——在水里游动。而鱼金草们就慢慢地枯残了,最终消失在水中,在冬天的时候。
  有一种草金鱼有一个别致的名字,叫燕尾,因为它们的尾巴特别的修长,就像燕子的尾巴一样。大约一千朵小花变成的草金鱼里面,会有一尾燕尾,它们比别的草金鱼更美丽,更飘逸,但这还不是人们喜爱它们的真正原因——
  在春天的时候,它就像所有草金鱼一样,变成了草,开出了自己的小花,但是它的小花不是黑色、白色、红色、紫色或花点的,而是金色的,这些金色的小花也仅有一天的花期,当它凋谢的时候,它不会变成新的草金鱼,而是变成了一只只金色的燕子,它们飞离水面,飞向天空……
  每一尾燕尾都价值不菲,不仅因为它可遇而不可求,更因为它是无法繁殖的——它的下一代将是燕子,而不是金鱼。曾经有人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尾燕尾,他想看看燕子的下一代会不会又变回金鱼,于是在春天鱼金草开花的那一日,用网把鱼缸罩住——但他什么也没有得到,金色的燕子一碰到网,就变成了风,它们总是自由的。
  在草河南岸的柳庄里,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有一年朱标养的草金鱼全都变成了鱼金草,而每株鱼金草开出的花又都奇迹般地变成了燕尾,这件事情传得这样快,以至于第二天就有人从扬州城里过来,想出千两黄金跟他买十尾燕尾,但朱标一尾燕尾都不卖,他把所有的燕尾都藏起来,独自守着它们,看它们慢慢地变成一株株鱼金草,直到第三年,在一夜之间,所有的鱼金草都开出了花,朱标才命人把那十几口鱼缸都从隐匿处抬出来,放在院子里,他负手在那些鱼缸旁站了一日,直到所有的鱼金草开出的花都变成金色的燕子飞走,他才揉着因为仰头太久而酸疼的脖子,进到屋里坐定。
  那时日头已经落了,屋外仍然立着十几个和他一起看金燕子飞走的柳庄的少年,和狗。

  文金鱼是不会变成草,也不会变成燕子的。它们的肚子比草金鱼大,身子比草金鱼短,游动起来也比草金鱼慢;在那狭小的鱼缸里,他们的泳姿看起来更像是一种舞蹈,它们的嘴巴不断地开合,仿佛是在载歌载舞,它们舞姿曼妙,歌喉婉啭——可惜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听到它们的歌声。
  但或许也有例外,柳庄的少年中,有一个叫郭暖的,曾经热衷于蹲在朱标的院子里看文金鱼,但他并不说他在看,他说他只是在听,他把眼睛闭住,蹲在鱼缸旁摇头晃脑,他说他听到金鱼在唱好听的歌,但柳庄里没有人把他的话当真,因为他长得是那样的憨和傻。
  春天的时候,文金鱼总是互相撕咬,很多人以为那是因为雄鱼在争夺雌鱼,但朱标却知道,它们不过是在互相打扮罢了。文金鱼喜欢残破的尾巴、碎裂的鳞片、被硬生生翻卷出来的腮和穿孔的嘴,如果在春天的时候把它们隔开,不让它们互相打扮,它们就会忧郁而死。
  有一种被称为蝶尾的文金鱼不仅仅是春天里会互相撕咬,它们一整年都在互相撕咬,它们是狂热而病态的美的信徒,如果任它们撕咬下去,那么每一尾蝶尾都不会活过半年,即使活过了半年,也往往只剩下半边残躯。因此人们总是单独喂养蝶尾,一般而言,一尾蝶尾养不过一年,就会忧郁而死,但是,也有例外,如果运气特别好的话,那尾蝶尾就会变成蝴蝶。
  没有人真正知道它们是怎么变成蝴蝶的,常常只是一眨眼间,鱼缸里的蝶尾就不见了,而在缸沿却发现了一只娇小的蝶,这蝴蝶是不能捕捉的,你只能任它们飞去,每一个想把它们留下的人,最终得到的,都只能是它们的尸体。
  但这并不是最让人惊讶的文金鱼,还有另一种被称为孔雀的文金鱼,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它们总是长着一条如孔雀尾般绚丽的长尾,但这并不是它们被称为孔雀的真正原因——传说,伴着一声震天动地的雷鸣,这种名为孔雀的文金鱼会变成真正的孔雀,但这只是传说而已,从来没有人看到过。

  蛋金鱼长得就像一个蛋,它们没有背鳍,尾巴也很短,在所有金鱼中,蛋金鱼最不惹人喜爱,因为它们长得很难看,游动起来又是那样的笨拙,像一个愁苦的老头子。许多养金鱼的人都会把蛋金鱼丢弃在路边,或者直接把它们扔给猫狗,好心一些的,会把蛋金鱼扔到河里,但是谁都知道,它们是不可能在那种残酷的环境里生存的,它们早已习惯了鱼缸里的生活。
  只有那些长得丑陋异常的蛋金鱼能够逃脱被抛弃的命运,比如,头上长出一个巨大的瘤,或者眼睛周围长出巨大的水泡……有些蛋金鱼头上的瘤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它们只能够倒立着游动,而那些长着巨大水泡眼的蛋金鱼也好不到哪儿去——它们的水泡眼太大了,只要稍微被什么东西碰一下就会涨破,而这就意味着它们将立即被抛弃。
  但这并不是说蛋金鱼很快就将灭绝,一些穷苦的、养不起草金鱼或文金鱼的人,会从路边或者河里把蛋金鱼找回来,他们的家里是不会有精致的、描着花纹的鱼缸的,那些蛋金鱼只能生活在破了的瓦罐或陶碗里,陪伴着它们的将不会是穿着绫罗绸缎的小姐,而只会是一些流着鼻涕、穿着破衣烂衫的少年。但是它们也有它们的好处:那些穷苦人家的少年所给予它们的爱,是任何草金鱼或文金鱼都不可能得到的。
  因此就出现了这样一种蛋金鱼,当它得到了足够的爱,它就会变成那个喂养它的少年,它变得是如此之像,以至于连那个少年都无法辨出它的真假。他们——少年和他的蛋金鱼——将成为一对比孪生兄弟更像孪生兄弟的兄弟,但这仍然不够准确,或者我们应该这样说:少年获得了另一个自己,一个蛋金鱼变成的自己。
  但这是一个秘密,只有那些喂养蛋金鱼,并对他们的蛋金鱼付出了足够的爱的少年才会知道,但当他们知道的时候,他们将绝不会说出来。
  于是,你会看到,当蛋金鱼变成少年的时候,同时也就意味着少年变成了蛋金鱼,二者不断地互换着它们的身份,共同享受着人与金鱼的双重生活,直到有一天,其中的一个死去,这时候,只会留下一个——蛋金鱼或少年,而这个蛋金鱼或少年,将再也不能够变换他们的身份,而从此也将不会有人知道,他或它究竟是由蛋金鱼变成的少年,还是由少年变成的蛋金鱼。

  我是柳庄那十几个与朱标一起看金燕子飞走的少年之一,我叫虎头,我有一尾蛋金鱼。
  没事的时候,我们总是在朱标的房子前面玩,过去就是草河,河对岸是稻田和荷塘,有白鹭在上面飞。
  朱标的房屋前立着好大一片柳树,树下摆着好多的鱼缸,那些鱼缸都是上好的砂缸,只有有钱人家才用得起,但是这些缸里的金鱼都是朱标不要的,每隔十天半个月,朱标家的园丁就会把这些金鱼挑到集市上去卖掉。院子里种了好多花木,还有堆在木架子上的盆景,还有假山和溪水,院子里的鱼缸都是白粉缸,这些白粉缸又比柳树下的砂缸更精致了,但是这些白粉缸里养着的金鱼,也还是朱标不要的,不过他也不会让园丁把它们挑到集市上卖掉,而是留在院子里,等着有大官儿还是别的穿长衫的客人来了,就把这些白粉缸里的金鱼送两三对给他们做礼物,那些得到了金鱼的人,都会非常的高兴,而且还会到处宣扬,因为在扬州,假如你家里没有养着几对朱标送的金鱼,那你必定还不算是一个风雅的人物。真正好的金鱼是养在屋里的,那里的鱼缸都是从景德镇买回来的景泰蓝缸,每一个都有我那么高,上面盖着皇帝老儿的红印,因为这些鱼缸里的金鱼都是贡品,每回皇帝老儿到扬州来,都要到柳庄来看这些金鱼,那排场比戏台上的还吓人,衣服也比戏台上的还阔气,朱标家里就有了很多的皇帝老儿写的诗,还有皇帝老儿题的匾。但是我知道,在朱标的眼里,所有这些金鱼其实都是次品,只有养在他的后院里的水晶缸里的金鱼,才是真正的好金鱼。
  他的后院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那几口水晶缸也是藏在密密的柳荫里,从外面根本别想看见。
  水晶缸里养着的金鱼都是世上最罕见的品种:巨大的燕尾拖曳着它长长的尾巴,蝶尾的美丽令真正的蝴蝶也相形见绌,这里还是惟一一个孔雀曾经变成真正的孔雀的地方,在很多年前,那时朱标还是一个年轻人,他被一声春雷从梦中惊醒,于是目睹了那绝美的一刻。此后很多年,虽然他养出了好几尾绝品的孔雀,但是再也没有哪尾孔雀,能变成真正的孔雀了。
  在所有人都睡着之后,金鱼们会从柳荫下的水晶缸里游出来——朱葵是那样的美丽,以至于以美丽著称的金鱼也羡慕她,在她睡着之后,金鱼们从窗棂或门缝间偷偷地窥视她,虽然她每天都会到水晶缸旁去给金鱼喂食,但金鱼们还是看不够,它们在朱葵的闺房四周游来游去,发出只有它们自己才听得到的“啧啧”的称羡声,直到天快亮了,才匆匆地游回水晶缸,装作一切都不曾发生的样子。
  有一天一尾冒失的燕尾撞开了窗纸,游进了朱葵的闺房。它把朱葵惊醒了,但她并不惊讶,从此她总是在睡前悄悄地把门打开条缝,好让金鱼们在她睡着之后游进来。她的房子里渐渐充满了鱼的气息,而柳庄里的人也总是称她为“那个鱼一样的朱葵”,因为朱葵走起路来,就仿佛是一尾金鱼在水里漫无目的地、懒懒地游动。
  人们甚至相信朱葵总有一天会变成一尾金鱼,虽然这样的想法直到朱葵十六岁了也没有实现,但是更多的时候,柳庄的人仍然习惯于把朱葵看成一尾美丽绝伦的、会说话的金鱼,而不是把她看成一个美丽绝伦、沉默寡言的少女。
  开始有人向她提亲,都是扬州城里有权有势的人物:刺史的儿子、转运使的儿子、盐商的儿子……刺史是一个好刺史,他整天都帮老百姓写“福”字,因为他字写得好;转运使也是一个好转运使,他养了很多驴,每天都骑着驴去衙门办事,是一个隐士一样的大官;盐商也是好盐商,他家的园子里有九块太湖石,每年都有文人雅士到那儿去品茗题诗。但朱葵总是摇头,谁的聘礼她都不收,后来她不耐烦了,便说:“想娶我,金银财宝再多都没用,我只想要三尾金鱼,一尾是世间最小的金鱼,一尾是世间最大的金鱼,还有一尾,是世间最怪的金鱼。”
  刺史的儿子第一个把金鱼送来了,最小的那尾小得就像一颗黄豆,最大的那尾足有十多斤重,如果不是因为它有着金鱼的外形,人们一定会以为它是一尾鲤鱼,还有一尾金鱼,它是最怪的,因为它有着一身彩虹一样的鳞片。
  “这三尾金鱼花了我五千两的白银,”刺史的儿子得意地说,“最小的那尾,从小就养在一个极小的鱼缸里,所以它总是长不大,我总共养了一千零一尾这样的金鱼,有一千尾因为鱼缸太小死去了,只有这尾活着;最大的那尾金鱼,是从小就放在鱼池里和鲤鱼一起养着的,我总共养了一千零一尾这样的金鱼,有一千尾被鲤鱼吃掉了,只有这尾还活着,因为它竟能长得跟鲤鱼一样大,大约它以为自己也是鲤鱼哩;有着一身彩虹一样鳞片的那尾……”
  这时朱葵打断了他的话,说:“有彩虹一样鳞片的金鱼,是你用颜料绘上去的,你一共绘了一千零一尾这样的金鱼,有一千尾因为不适应身上的颜料死去了,只有这一尾活着,对么?”
  刺史的儿子张口结舌地看着朱葵,他不明白朱葵为什么不喜欢他送的金鱼,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第二个送金鱼来的人,是转运使的儿子,他送来的金鱼,最小的那尾,只有蚊子那么大,最大的那尾,把柳庄的狗吓得都不敢吠叫了,还有一尾是最怪的,因为它竟长着四条腿。
  “这三尾金鱼花了我一万两白银,”转运使的儿子得意地说,“最小的那尾,是派使者到南方蛮荒之地找到的,它只能生活在瘴气里,有一万尾因为离开了瘴气死了,只有这尾还活着;最大的那尾,是派使者到北方苦寒之地找到了,它只能生活在冰里,有一万尾因为离开了冰死了,只有这尾还活着;有四条腿的金鱼……”
  这时朱葵打断了他的话,说:“有腿的那尾金鱼,是你从西洋请来了最有名的医生,把四条青蛙的腿硬接到金鱼的身上,有一万尾金鱼和一万零一只青蛙死了,只有这尾金鱼还活着,对么?”
  转运使的儿子张口结舌地看着朱葵,他同样不明白朱葵为什么不喜欢他送的金鱼,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第三个送金鱼来的人,是盐商的儿子,他送来的金鱼,最小的那尾,只有蚂蚁那么大,最大的那尾,简直就是一头生活在水中的老虎,还有一尾最怪异,因为它竟长着两个头。
  “这三尾金鱼花了我一万两黄金,”盐商的儿子得意地说,“最小的那尾,是我花了二千五百两黄金,请一个杀手到印度国去抢来的,它的主人是位公主,因为失去了她最心爱的金鱼,她已经伤心而死;最大的那尾,是我花了二千五百两黄金,请一个神偷到日本国去偷来的,它的主人是一位王子,因为失去了他最心爱的金鱼,他已经剖腹自杀了;有两个头那尾金鱼……”
  这时朱葵打断了他的话,说:“有两个头的金鱼,是你花了五千两黄金请来一个骗子,不远万里,到大英吉利国去骗来的,它的主人是大英吉利国的女王,为了这尾金鱼,她已经发誓要派战船来攻打我们,对么?”
  盐商的儿子张口结舌地看着朱葵,他不明白朱葵为什么不喜欢他送的金鱼,最后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又憨又傻的郭暖每天都跑到柳树林里照着一本拳谱练少林伏虎拳,一边练一边“咿咿啊啊”地喊,我们一直拿这个取笑他。练完拳后,他就到朱标的院子里听文金鱼唱歌——听文金鱼唱歌不假,但更主要的,他是想看看朱标的女儿朱葵。每当朱葵到院子里来,他的心就会猛地揪紧,他不敢睁开眼睛,只是喘着气,听朱葵清清脆脆的说话声、细碎的脚步声和沙沙的衣服声。
  天气好时,郭暖会跑到后山上,爬上一棵樟树,在那儿看朱葵穿着红裙,鱼一样在后院里走动。有时她会恹恹地坐在鱼缸旁一根斜垂下来的柳枝上,嘴里念叨着什么,穿着宝蓝绣花缎鞋的小脚一前一后地摆。那时郭暖就会暗暗地心疼,觉得朱葵又是在为什么事情伤心了,可是他从来也不敢把自己对朱葵的情意说出来,他觉得自己太憨太傻,跟朱葵根本不配。
  其实朱葵不过是在念叨着金鱼们的名字罢了:苏儿、花眉、辛夷子、饕餮公、清琵、阿胭……她家里那几千尾金鱼,她都给取了名字。
  郭暖偷看朱葵的事,不知怎么的被我们发现了,我们把他从树上扯下来。他的少林伏虎拳一点儿用也没有,我们把他狠狠地打了一顿,他的眼睛肿了,鼻子也歪了,躺在地上不动弹。
  我们打累了,天也黑了,就走了。只有我留下来。
  “我帮你!”
  “帮我什么?”郭暖从地上坐起来,傻傻地看着我,不太相信的样子。
  “我帮你找到朱葵要的金鱼,最小的、最大的和最怪的。”
  他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我走啦,我要回家吃饭。”
  “今天夜里,月亮爬上朱葵家屋脊的时候,你到这儿来。”
  郭暖真的来了,他太老实,太容易相信人。我带他到山顶上,面朝着东方——那是大海的方向,也是金燕子飞走的方向,说:“你叫它们!叫它们回来。”
  “叫谁呢?”他微张着嘴,傻傻地看我。
  “金燕子。”
  于是他就喊,一点不犹豫,那嗓音难听极了,“金——燕——子——快——回——来!”
  他喊得那么大声,只怕整个柳庄的人都听到了,不过他们只会当郭暖又犯傻了。月亮升得很高了,蝙蝠横横竖竖地在树影里飞,到处都是“唧唧”的虫唱。好一会儿没有动静,郭暖有些讪讪地说:“我走啦!”大约他以为自己又被人玩了一把。
  我指指东边,说:“再等等。”
  在东边靠近地平线的地方,已经有一点一点的金光在闪烁了,很快,它们像一片金光闪闪的云一样飞到了我们的头顶上,“扑哧哧”地落下来,树上、岩石上全都落满了,也不知有几千几万只。
  我说:“金燕子啊,带他去找全世界最小的金鱼吧。”于是金燕子们忙碌起来,它们用草叶编出一张结实的大网,让郭暖坐在里面,用喙叼住网缘,在太阳即将升起的那一刻,金燕子带着郭暖飞了起来,它们背着阳光向西方飞去,很快就消失了。
  几天之后,金燕子带着郭暖回来了,但他并没有带回世界上最小的金鱼。
  在那几天里,金燕子带着郭暖飞越了河流和群山,最后降落在一座巨大的土山上。那座土山里全是黑蚂蚁,整座山就是一个巨大的蚁巢。黑蚂蚁们被一个穿山甲怪统治着,穿山甲怪逼迫黑蚂蚁钻到土山下去挖煤,黑蚂蚁们钻得如此之深,以至于它们不得不修筑一个巨大的通道以穿过地底的河流,那通道用泥和石头建成,似乎随时都会在水的压力下崩塌,但穿山甲怪才不惯这些呢,它命令黑蚂蚁没日没夜地挖煤,否则便要把黑蚂蚁吃了,而它则用黑蚂蚁挖出的煤块建起了庞大华美的宫殿,它住在这宫殿里,享受着同样是用那些煤块换回来的美酒和美食。
  蚁巢山上的一只黑蚂蚁养着一尾比灰尘还小的金鱼,它把它养在一个用煤制成的鱼缸里,那尾金鱼是黑色的,像煤一样黑,也像煤一样亮,那只黑蚂蚁在挖煤的时候挖到了它,从此把它像女儿一样地养着——这是一只四处游历的、苍老的金燕子偶然告诉我的——那尾金鱼一定是这世界上最小的金鱼了。郭暖到达蚁巢山的时候,那岌岌可危的、穿越地下河的通道正在坍塌,它被巨大的水流压得粉碎,洪水灌入煤井中,几十万只黑蚂蚁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淹死了,黑蚂蚁的尸体漂满了煤井。穿山甲怪吓坏了,它逃到蚁巢山的顶端,说什么也不愿意下到煤井中去把水流堵住。眼看着煤井中的水越来越高,如果持续下去,整个蚁巢都将倾覆。郭暖正是这时候赶到,他钻进煤井中把水流堵住,还挖了个出口,把水排到了山谷中,他还帮助黑蚂蚁把穿山甲怪赶走了。他回来的时候,浑身又黑又红,黑的是煤,红的则是与穿山甲怪打斗时流出的血。可是,当黑蚂蚁们问他“我们该如何报答你?”的时候,他却没有向它们索取那尾世界上最小的金鱼,他什么都没有要就让金燕子送他回来了。不过黑蚂蚁们最后还是送给了郭暖一块漂亮的煤,郭暖把它当成一块黑色的玉挂在脖子上。
  “它太可怜了,”郭暖说,“那只小黑蚂蚁,如果我拿走了它的金鱼,它一定会伤心的。”
  “好吧,”我说,“至少我们还有世界上最大的金鱼和世界上最怪的金鱼。明天晚上,当月亮爬到朱葵家屋脊的时候,你再到这儿来吧。”

  第二天晚上,当月亮爬上朱葵家屋脊的时候,郭暖来了。我们走上山顶,我对着朱葵家的后院轻轻喊道:“孔雀,来吧孔雀,现在是你出场的时候啦!”
  一尾孔雀从朱葵家的后院里游了出来,色彩斑斓的尾巴神秘而美丽。
  我知道孔雀总是喜欢炫耀的,它们在变成真正的孔雀的时候,总要弄出一声响雷以吸引更多人的注意,所以我提前跟它打了个招呼:“你变身的时候最好安静些。”孔雀不满地眨了眨它鼓起的眼睛,抖动着身子,鳞片变成了羽毛,鱼鳍变成了翅膀,然后轰的一声,一只真正的孔雀出现在我们面前,骄傲地张开尾巴,前后左右地踱着方步。
  “好了好了,”我对孔雀说,“你快带郭暖去找世界上最大的金鱼,你的尾巴还是等回来了再炫耀吧!”
  孔雀“嘎嘎”地叫了几声,自顾自地梳理了一阵羽毛,才飞了起来。它飞得并不高,停在郭暖身前,郭暖惊讶地张大了嘴,我拍了拍他,他才笨手笨脚地爬到孔雀背上,孔雀带着他飞起,在空中绕了几圈,我知道它是在向别的金鱼炫耀自己的尾巴呢!可是似乎所有的金鱼都不买它的帐,孔雀最后还是自得其乐地飞走了。
  没办法,这种金鱼,虽然长得漂亮,脑袋瓜子就是有点笨。
  几天之后,孔雀带着郭暖回来了,但他们并没有带回世界上最大的金鱼。
  他们飞越了大海,来到一座小岛——啊,不是,他们先是降落在了另一座小岛,那座小岛原本只应该是路过而已的,但是孔雀看到那个岛上的人多,就把郭暖给抛到了脑后,自顾自降落在小岛上,去向人们炫耀它的长尾。但是岛上的人一看到孔雀就追了上来,想要拔下它尾巴上的长羽做成扫帚去驱赶蝗虫——岛上的居民正为了蝗灾而苦恼呢,哪来的心思欣赏孔雀的尾巴。
  孔雀带着郭暖落荒而逃,很快就来到了柿树岛,世界上最大的金鱼就是在这座小岛上,如果不是因为受了岛民的惊吓,以孔雀那种慢吞吞的飞法,至少还要多花一天的时间才能飞到柿树岛呢。
  柿树岛上有一棵巨大的柿树和一个喜欢吃柿子的巨人。巨人养着一尾金鱼,那尾金鱼比大象还大,而且还非常的贪吃,它甚至吃得比巨人还多。原本柿树岛上的柿子是足够巨人和金鱼吃的,巨人给柿树浇水、剪枝、除虫、培土、施肥……到了秋天柿子红了,就把柿子摘下来晾干做成柿饼,这样他们一整年都有柿子吃了,有时候巨人甚至还可以拿出一些柿饼来和大食国的商人交换巨大的龙虱给金鱼吃。但是,这一年来了一大群小鸟,数量不知有几亿万只,它们来到柿树岛上就不走了,与巨人争着吃起柿子来,巨人爬到柿树上去驱赶它们,它们就飞过一边去,可是巨人一从树上下来,它们又一窝蜂地拥过来了。柿子被它们吃去了好多,再这样下去,巨人和金鱼——原本巨人想把它养得比鲸鱼还大——到了明年春天就会因为没有柿子吃而饿死了。
  郭暖到达柿树岛的时候,巨人正在为小鸟的事情哀声叹气呢!他叹一口气,海上就起一场风暴,风暴里全是柿子的味道。郭暖让孔雀飞啊飞,飞到巨人的耳朵边,他大声地喊:“巨人,我可以把小鸟引走,让它们不再吃你的柿子!”虽然他已经用尽全力在喊了,但是在巨人听来,他的声音仍然像蚊子的“嗡嗡”声一样微小,但是巨人还是听明白了,他豁开大嘴“哈哈”笑起来,这回海上又连着起了好几场风暴——我看这巨人一定比郭暖还憨、还傻。
  孔雀就带着郭暖朝柿树飞去。飞到柿树的第一根枝杈上的时候,郭暖从天上看到那尾世界上最大的金鱼了,天啊,他简直比大象还大,它并不是生活在鱼缸里——大约这个世界上也没有那么大的鱼缸养它——而是在巨人身边游来游去的,它长着一双大大的水泡眼,郭暖真担心如果带它回去它会一口把朱葵给吞了。
  那棵柿树好高啊!孔雀带着郭暖飞了半天,才飞到柿树的半中间,终于看见一大群鸟儿在那儿唧唧喳喳你抢我夺地啄食柿子了。
  郭暖对它们说:“鸟儿啊!随我来吧,我带你们去吃蝗虫,那可比柿子好吃多啦。”鸟儿看到郭暖的样子又憨又傻,都觉得他不会骗自己,就随着郭暖飞向那座有蝗灾的小岛去了,在那儿它们不仅发现了好吃的蝗虫,还发现有许多其他好吃的小虫子,不禁互相埋怨起来,说留在柿树岛啄食又硬又涩的柿子真是太蠢了,也不知是谁出的主意,它们为这件事吵了起来,不过反正它们一整天都在吵架的,不是为这件事,就是为那件事吵个没完。
  郭暖与孔雀回到了柿树岛,他原本也是想向巨人讨要那尾金鱼来着,可是当巨人问他“我该如何报答你?”的时候,他却犹豫起来。
  “如果我把金鱼带走了,他一定会很孤单的,”郭暖想,“这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孤单得发起疯来怎么办?那样海上一定会天天刮起有柿子味的风暴了,而且,那尾金鱼也太大了,我真担心它会把朱葵一口吞到肚子里去。”
  于是他什么都没有问巨人要就与孔雀一起飞回来了,不过巨人还是硬塞给他一张通红的柿叶,那张柿叶大得就像一张床。
  “好吧,”我说,“至少我们还有世界上最怪的金鱼,明天晚上,当月亮爬上朱葵家屋脊的时候,你到这儿来吧!”

  这回可该让蝶尾出场啦!虽然它们与孔雀一样都是文金鱼,但它们可比孔雀聪明多了!我打算让蝶尾把郭暖引到我家里来,然后向他揭开我的身份——还有什么金鱼能比我更怪异呢?我既是柳庄的少年虎头,又是柳庄的蛋金鱼虎头。
  果然,在月亮升上朱葵家的屋脊之后不久,蝶尾就化身为一只蝴蝶,引着郭暖走过来了。我听到郭暖在絮絮叨叨地问那只蝴蝶:“这不是虎头的家吗?你引我到这儿来干嘛呢?难道他生病了不能出门吗?可是我白天还看到他好好的呢?……”
  蝴蝶自然无法回答。我捧着一个大陶碗,里面养着我的蛋金鱼虎头,走出门外——我可不想郭暖把我的父母惊醒。
  我说:“蝴蝶把你引到这儿来,是因为世界上最怪异的金鱼就在我家里。”
  郭暖看看我,又看看我手里的大陶碗——它破了个口子,但是很干净——说:“可是……它好像很平常。”
  “哦,只是看上去很平常。”我说,然后,我蹲下身子,把大陶碗放在地上,“请看清楚。”说完我就耸身向陶碗里跳去,一边跳一边身子就化成了一尾蛋金鱼,而与此同时,陶碗里的蛋金鱼虎头也跃了出来,一边跃出一边也由一尾蛋金鱼变成了一个人。
  郭暖吓得向后退去,他的眼睛瞪出来像两个大鸡蛋,“天啊,你是金鱼还是人!”
  “我既是金鱼,也是人,”我说,“假如你能够得到一尾蛋金鱼,并且像我这样爱它,那么你也会像我这样,同时既是金鱼,也是人,但是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像我这样爱一尾蛋金鱼

回答2:

首先要看你梦见具体养了什么,其次这种诡异的梦境,可能是你最近过度疲劳而引起的。如果不是前面的话,可能你最近和朋友或家人、同事会产生矛盾、不和,不过最后(然后又从水渠里爬了出来)的话,那肯定没什么事。

回答3:

做梦也是一种睡眠不好的表现,神经过度紧张或者压力过大,要适当放松,其实一个梦也不能代表什么,你就当他是睡觉时候的一个小插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