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柳公权字诚悬。从小就喜欢学习,十二岁就能作辞作赋。元和初年中进士,初仕为秘书省校书郎。李听镇守夏州,任他为掌书记之官。唐穆宗即位,柳公权进京回奏政事,穆宗召见,对他说:“我在佛寺中看到你的笔迹,很久就想见见你。”当天就升任他为右拾遗,补翰林学士之职,后又升为右补阙、司封员外郎。唐穆宗荒淫,行政乖僻,他曾向柳公权问怎样用笔才能尽善尽美,柳公权回答说:“用笔的方法,全在于用心,心正则笔法自然尽善尽美。”皇帝面带愧色,知道他这是借用笔法来进行劝诫。柳公权历事穆宗、敬宗、文宗三朝,都在宫中担任侍书之职。他的哥哥柳公绰在太原任职,写信给宰相李宗闵说:“我的弟弟苦心钻研文章书法,先朝只任他为侍书,这种职务,和占卜小吏没有什么区别,我也以此为耻,请给他调换一个闲散职位。”于是升任右司郎中,又转为司封郎中、兵部郎中、弘文馆学士。文宗思念他,又召他为侍书,升任谏议大夫。不久又改为中书舍人,充任翰林书诏学士。每次在浴堂回答文宗的提问,常常是蜡烛烧完了,而谈兴正浓,不肯花工夫去取蜡烛,宫中婢女便用蜡油谌纸来照明。他曾随从文宗去未央宫花园中游玩,文宗停下车子对柳公权说:“有一件使我高兴的事。过去赐给边兵的服装,常常不能及时发下,现在二月里就把春衣发放完毕。”柳公权上前祝贺,文宗说:“只是祝贺一下,还不能把你的心意表达清楚,你应作首诗向我祝贺。”宫人催他亲口念给皇帝听,柳公权应声念道:“去岁虽无战,今年未得归。皇恩何以报,春日得春衣。”文宗听了很高兴,赞赏了好大一会儿。•4702•旧唐书
有一次文宗在便殿召见六位学士,文宗说起汉文帝的节俭,便举起自己的衣袖说:“这件衣服已经洗过三次了。”学士们都纷纷颂扬文宗的节俭品德,只有柳公权闭口不说话,文宗留下他,问他为什么不说话,柳公权回答说:“君主的大节,应该注意起用贤良的人才,黜退那些不正派的佞臣,听取忠言劝戒,分明赏罚。至于穿洗过的衣服,那只不过是小节,无足轻重。”当时周墀也在场,听了他的言论,吓得浑身发抖,但柳公权却理直气壮。文宗对他说:“我深知你这个舍人之官不应降为谏议,但因你有谏臣风度,那就任你为谏议大夫吧。”第二天下旨,任他为谏议大夫兼知制诰,学士衔仍旧。开成三年,调转为工部侍郎,只不过是备员而已。文宗曾召他问事,对他说:“近来外边有什么议论?”柳公权回答说:“自从郭日文被任为分阝宁节度使,人们议论纷纷,有的说好,有的说不好。”文宗说:“郭日文是尚父郭子仪的侄子,太皇太后的叔父,在职也没有过错。从金吾大将升任小小的分阝宁节度使,还议论什么呢?”柳公权说:“凭郭日文的功绩和品德,任命为节度使是合适的。人们议论的原因,据说是郭日文把两个女儿献入宫中,因此才升官,这是真的吗?”文宗说:“他的两个女儿进宫,是来看望太后的,并不是他进献女儿。”柳公权说:“常言说,瓜田不拾履,李下不整冠,如没有嫌疑,为什么这事嚷得家谕户晓?”他因而举出王王圭劝太宗送卢江王妃出宫的事例来说明利害,文宗当即派内使张日华把二女送还郭日文家。柳公权忠正直言匡求失误,大都和这事一样。柳公权屡次升迁,在文宗朝升为学士承旨。唐武宗即位,罢去内府学士官职,任命他为右散骑常侍。宰相崔珙举荐他为集贤殿学士、判院事。李德裕本来对柳公权不错,当柳公权被崔王共举荐时,很不高兴,降他为太子詹事,改为太子宾客。再历升为金紫光禄大夫、上柱国、河东郡开国公,封邑二千户。又任为左常侍、国子祭酒。历升工部尚书。咸通初年,改任太子少傅,又改任太子少师,在三品、二品的官位上达三十年之久。咸通六年去世,赠衔太子太师,时年八十八岁柳公权最初学习王羲之的书法,广泛浏览近世各家笔迹,形成自己遒劲、妩媚的书风,自成一家。当时公卿大臣家为先人立碑,如果得不到柳公权亲笔所书的碑文,人们会认为是不孝行为。外国使者来进贡,都专门封上货币,上面注明这是购买柳公权书作的专款。长安西明寺的《金刚经碑》为柳公权所书,兼收钟繇、王羲之、欧阳徇、虞世南、褚遂良、陆东之等人的笔法,更是他得意之作。文宗在夏天和学士们联句作诗,文宗的首联是:“人皆苦炎热,我爱夏日长。”柳公权续作:“薰风自南来,殿阁生微凉。”当时丁、袁等五学士都相继联句,文宗只吟诵柳公权两句诗,论道:“词句清丽,诗意表达充分,不可多得。”于是命柳公权题写在宫殿的墙壁上,每字方圆五寸,文宗看了以后,赞叹说:“钟繇、王羲之再生,也超不过啊!”宣宗大中初年,升为少师,柳公权进宫答谢,宣宗召他上殿,让他当面书写三幅字,军容使西门季玄替他捧砚台,枢密使崔巨源替他伸纸。一幅写的是正楷十个字,“卫夫人传笔法于王右军”;一幅是行书十一个字,“永禅师真草《千字文》得家法”;一幅是草书八个字,“谓语助者焉哉乎也”。赏赐给他锦缎、瓶盘等银器,并命令他亲自书写答谢表,不拘楷书、行书,宣宗对他的谢表,特别珍惜。柳公权专心于书法艺术,没有精力管理家务,他替勋臣贵戚家书写碑文,每年得到大量的金钱馈赠,这些钱大都被主管财物的奴仆海鸥、龙安等人偷去。他存放着一筐酒具杯盘等银器他发现筐上的封条原封未动,但器皿却不翼而飞。他审问海鸥,海鸥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丢的。”柳公权微微一笑,说道:“大概银杯长出翅膀飞去了。”就不再说什么。他珍视的只有笔砚和书画,都亲自锁起来。他曾品评砚石的高下,他认为青州的石末砚为第一,轻磨即可发墨;绛州•5702•旧唐书
黑石砚次之。他特精于《左传》、《国语》、《尚书》、《毛诗》、《庄子》,每讲说一词一义,常写满好几篇纸。他通晓音律,却不喜欢听演奏,他常说:“这是由于听音乐容易使人产生骄慢情绪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