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鲁迅的三位先生:三味书屋的寿镜吾,章太炎和藤野先生.他们分别有什么特点?

2024-12-17 16: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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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寿镜吾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我家的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园,相传叫作百草园。现在是早已并屋子一起卖给朱文公的子孙了,连那最末次的相见也已经隔了七八年,其中似乎确凿只有一些野草;但那时却是我的乐园。
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椹;也不必说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云雀)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单是周围的短短的泥墙根一带,就有无限趣味。油蛉在这里低唱,蟋蟀们在这里弹琴。翻开断砖来,有时会遇见蜈蚣;还有斑蝥,倘若用手指按住它的脊梁,便会拍的一声,从后窍喷出一阵烟雾。何首乌藤和木莲藤缠络着,木莲有莲房一般的果实,何首乌有拥肿的根。有人说,何首乌根是有象人形的,吃了便可以成仙,我于是常常拔它起来,牵连不断地拔起来,也曾因此弄坏了泥墙,却从来没有见过有一块根象人样。如果不怕刺,还可以摘到覆盆子,象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都比桑椹要好得远。
长的草里是不去的,因为相传这园里有一条很大的赤练蛇。
长妈妈曾经讲给我一个故事听:先前,有一个读书人住在古庙里用功,晚间,在院子里纳凉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答应着,四面看时,却见一个美女的脸露在墙头上,向他一笑,隐去了。他很高兴;但竟给那走来夜谈的老和尚识破了机关。说他脸上有些妖气,一定遇见“美女蛇”了;这是人首蛇身的怪物,能唤人名,倘一答应,夜间便要来吃这人的肉的。他自然吓得要死,而那老和尚却道无妨,给他一个小盒子,说只要放在枕边,便可高枕而卧。他虽然照样办,却总是睡不着,——当然睡不着的。到半夜,果然来了,沙沙沙!门外象是风雨声。他正抖作一团时,却听得豁的一声,一道金光从枕边飞出,外面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那金光也就飞回来,敛在盒子里。后来呢?后来,老和尚说,这是飞蜈蚣,它能吸蛇的脑髓,美女蛇就被它治死了。
结末的教训是:所以倘有陌生的声音叫你的名字,你万不可答应他。
这故事很使我觉得做人之险,夏夜乘凉,往往有些担心,不敢去看墙上,而且极想得到一盒老和尚那样的飞蜈蚣。走到百草园的草丛旁边时,也常常这样想。但直到现在,总还没有得到,但也没有遇见过赤练蛇和美女蛇。叫我名字的陌生声音自然是常有的,然而都不是美女蛇。
冬天的百草园比较的无味;雪一下,可就两样了。拍雪人(将自己的全形印在雪上)和塑雪罗汉需要人们鉴赏,这是荒园,人迹罕至,所以不相宜,只好来捕鸟。薄薄的雪,是不行的;总须积雪盖了地面一两天,鸟雀们久已无处觅食的时候才好。扫开一块雪,露出地面,用一支短棒支起一面大的竹筛来,下面撒些秕谷,棒上系一条长绳,人远远地牵着,看鸟雀下来啄食,走到竹筛底下的时候,将绳子一拉,便罩住了。但所得的是麻雀居多,也有白颊的“张飞鸟”,性子很躁,养不过夜的。
这是闰土的父亲所传授的方法,我却不大能用。明明见它们进去了,拉了绳,跑去一看,却什么都没有,费了半天力,捉住的不过三四只。闰土的父亲是小半天便能捕获几十只,装在叉袋里叫着撞着的。我曾经问他得失的缘由,他只静静地笑道:你太性急,来不及等它走到中间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家里的人要将我送进书塾里去了,而且还是全城中称为最严厉的书塾。也许是因为拔何首乌毁了泥墙罢,也许是因为将砖头抛到间壁的梁家去了罢,也许是因为站在石井栏上跳下来罢,……都无从知道。总而言之:我将不能常到百草园了。Ade,我的蟋蟀们!Ade,我的覆盆子们和木莲们!
出门向东,不上半里,走过一道石桥,便是我的先生的家了。从一扇黑油的竹门进去,第三间是书房。中间挂着一块扁道:三味书屋;扁下面是一幅画,画着一只很肥大的梅花鹿伏在古树下。没有孔子牌位,我们便对着那扁和鹿行礼。第一次算是拜孔子,第二次算是拜先生。
第二次行礼时,先生便和蔼地在一旁答礼。他是一个高而瘦的老人,须发都花白了,还戴着大眼镜。我对他很恭敬,因为我早听到,他是本城中极方正,质朴,博学的人。
不知从那里听来的,东方朔也很渊博,他认识一种虫,名曰“怪哉”,冤气所化,用酒一浇,就消释了。我很想详细地知道这故事,但阿长是不知道的,因为她毕竟不渊博。现在得到机会了,可以问先生。
“先生,‘怪哉'这虫,是怎么一回事?……”我上了生书,将要退下来的时候,赶忙问。
“不知道!”他似乎很不高兴,脸上还有怒色了。
我才知道做学生是不应该问这些事的,只要读书,因为他是渊博的宿儒,决不至于不知道,所谓不知道者,乃是不愿意说。年纪比我大的人,往往如此,我遇见过好几回了。
我就只读书,正午习字,晚上对课。先生最初这几天对我很严厉,后来却好起来了,不过给我读的书渐渐加多,对课也渐渐地加上字去,从三言到五言,终于到七言。
三味书屋后面也有一个园,虽然小,但在那里也可以爬上花坛去折腊梅花,在地上或桂花树上寻蝉蜕。最好的工作是捉了苍蝇喂蚂蚁,静悄悄地没有声音。然而同窗们到园里的太多,太久,可就不行了,先生在书房里便大叫起来:——
“人都到那里去了?”
人们便一个一个陆续走回去;一同回去,也不行的。他有一条戒尺,但是不常用,也有罚跪的规矩,但也不常用,普通总不过瞪几眼,大声道:——
“读书!”
于是大家放开喉咙读一阵书,真是人声鼎沸。有念“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的,有念“笑人齿缺曰狗窦大开”的,有念“上九潜龙勿用”的,有念“厥土下上上错厥贡苞茅橘柚”的……先生自己也念书。后来,我们的声音便低下去,静下去了,只有他还大声朗读着:——
“铁如意,指挥倜傥,一座皆惊呢~~;金叵罗,颠倒淋漓噫,千杯未醉嗬~~……”
我疑心这是极好的文章,因为读到这里,他总是微笑起来,而且将头仰起,摇着,向后面拗过去,拗过去。
先生读书入神的时候,于我们是很相宜的。有几个便用纸糊的盔甲套在指甲上做戏。我是画画儿,用一种叫作“荆川纸”的,蒙在小说的绣像上一个个描下来,象习字时候的影写一样。读的书多起来,画的画也多起来;书没有读成,画的成绩却不少了,最成片断的是《荡寇志》和《西游记》的绣像,都有一大本。后来,因为要钱用,卖给一个有钱的同窗了。他的父亲是开锡箔店的;听说现在自己已经做了店主,而且快要升到绅士的地位了。这东西早已没有了罢。

九月十八日。

第二,章太炎 关于太炎先生二三事

鲁迅

前一些时,上海的官绅为太炎先生开追悼会,赴会者不满百人,遂在寂寞中闭
幕,于是有人慨叹,以为青年们对于本国的学者,竟不如对于外国的高尔基的热诚,
这慨叹其实是不得当的。官绅集会,一向为小民所不敢到;况且高尔基是战斗的作
家,太炎先生虽先前也以革命家现身,后来却退居于宁静的学者,用自己所手造的
和别人所帮造的墙,和时代隔绝了。纪念者自然有人,但也许将为大多数所忘却。

我以为先生的业绩,留在革命史上的,实在比在学术史上还要大。回忆三十余
年之前,木板的《訄书》已经出版了,我读不断,当然也看不懂,恐怕那时的青年,
这样的多得很。我的知道中国有太炎先生,并非因为他的经学和小学,是为了他驳
斥康有为和作邹容的《革命军》序,竟被监禁于上海的西牢。那时留学日本的浙籍
学生,正办杂志《浙江潮》,其中即载有先生狱中所作诗,却并不难懂。这使我感
动,也至今并没有忘记,现在抄两首在下面——狱中赠邹容邹容吾小弟,被发下瀛
洲。快剪刀除辫,干牛肉作糇。英雄一入狱,天地亦悲秋。临命须掺手,乾坤只两
头。

狱中闻沈禹希见杀不见沈生久,江湖知隐沦,萧萧悲壮士,今在易京门,螭魅
羞争焰,文章总断魂。中阴当待我,南北几新坟。

1906 年6 月出狱,即日东渡,到了东京,不久就主持《民报》。我爱看这《
民报》,但并非为了先生的文笔古奥,索解为难,或说佛法,谈“俱分进化”,是
为了他和主张保皇的梁启超斗争,和“××”的××斗争,和“以《红楼梦》为成
佛之要道”的×××斗争,真是所向披靡,令人神旺。前去听讲也在这时候,但又
并非因为他是学者,却为了他是有学问的革命家,所以直到现在,先生的音容笑貌,
还在目前,而所讲的《说文解字》,却一句也不记得了。

民国元年革命后,先生的所志已达,该可以大有作为了,然而还是不得志。这
也是和高尔基的生受崇敬,死备哀荣,截然两佯的。我以为两人遭遇的所以不同,
其原因乃在高尔基先前的理想,后来都成为事实,他的一身,就是大众的一体,喜
怒哀乐,无不相通;而先生则排满之志虽伸,但视为最紧要的“第一是用宗教发起
信心,增进国民的道德;第二是用国粹激动种性,增进爱国的热肠”(见《民报》
第六本),却仅止于高妙的幻想;不久而袁世凯又攘夺国柄,以遂私图,就更使先
生失却实地,仅垂空文,至于今,惟我们的“中华民国”之称,尚系发源于先生的
《中华民国解》(最先亦见《民报》),为巨大的记念而已,然而知道这一重公案
者,恐怕也已经不多了。

既离民众,渐入颓唐,后来的参与投壶,接收馈赠,遂每为论者所不满,但这
也不过白圭之玷,并非晚节不终。考其生平,以大勋章作扇坠,临总统府之门,大
诟袁世凯的包藏祸心者,并世无第二人;七被追捕,三入牢狱,而革命之志,终不
屈挠者,并世亦无第二人:这才是先皙的精神,后生的楷范。

近有文侩,勾结小报,竟也作文奚落先生以自鸣得意,真可谓“小人不欲成人
之美”,而且“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了!

第三 藤野 藤野先生
东京也无非是这样。上野的樱花烂熳的时节,望去确也象绯红的轻云,但花下也缺不了
成群结队的“清国留学生”的速成班,头顶上盘着大辫子,顶得学生制帽的顶上高高耸起,
形成一座富士山。也有解散辫子,盘得平的,除下帽来,油光可鉴,宛如小姑娘的发髻一般,
还要将脖子扭几扭。实在标致极了。

中国留学生会馆的门房里有几本书买,有时还值得去一转;倘在上午,里面的几间洋房
里倒也还可以坐坐的。但到傍晚,有一间的地板便常不免要咚咚咚地响得震天,兼以满房烟
尘斗乱;问问精通时事的人,答道,“那是在学跳舞。”

到别的地方去看看,如何呢?

我就往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去。从东京出发,不久便到一处驿站,写道:日暮里。不知
怎地,我到现在还记得这名目。其次却只记得水户了,这是明的遗民朱舜水先生客死的地方。
仙台是一个市镇,并不大;冬天冷得利害;还没有中国的学生。

大概是物以希为贵罢。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便用红头绳系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头,
尊为“胶菜”;福建野生着的芦荟,一到北京就请进温室,且美其名曰“龙舌兰”。我到仙台
也颇受了这样的优待,不但学校不收学费,几个职员还为我的食宿操心。我先是住在监狱旁
边一个客店里的,初冬已经颇冷,蚊子却还多,后来用被盖了全身,用衣服包了头脸,只留
两个鼻孔出气。在这呼吸不息的地方,蚊子竟无从插嘴,居然睡安稳了。饭食也不坏。但一
位先生却以为这客店也包办囚人的饭食,我住在那里不相宜,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地说。我
虽然觉得客店兼办囚人的饭食和我不相干,然而好意难却,也只得别寻相宜的住处了。于是
搬到别一家,离监狱也很远,可惜每天总要喝难以下咽的芋梗汤。

从此就看见许多陌生的先生,听到许多新鲜的讲义。解剖学是两个教授分任的。最初是
骨学。其时进来的是一个黑瘦的先生,八字须,戴着眼镜,挟着一迭大大小小的书。一将书
放在讲台上,便用了缓慢而很有顿挫的声调,向学生介绍自己道:——

“我就是叫作藤野严九郎的……。”

后面有几个人笑起来了。他接着便讲述解剖学在日本发达的历史,那些大大小小的书,
便是从最初到现今关于这一门学问的著作。起初有几本是线装的;还有翻刻中国译本的,他
们的翻译和研究新的医学,并不比中国早。

那坐在后面发笑的是上学年不及格的留级学生,在校已经一年,掌故颇为熟悉的了。他
们便给新生讲演每个教授的历史。这藤野先生,据说是穿衣服太模胡了,有时竟会忘记带领
结;冬天是一件旧外套,寒颤颤的,有一回上火车去,致使管车的疑心他是扒手,叫车里的
客人大家小心些。

他们的话大概是真的,我就亲见他有一次上讲堂没有带领结。

过了一星期,大约是星期六,他使助手来叫我了。到得研究室,见他坐在人骨和许多单
独的头骨中间,——他其时正在研究着头骨,后来有一篇论文在本校的杂志上发表出来。

“我的讲义,你能抄下来么?”他问。

“可以抄一点。”

“拿来我看!”

我交出所抄的讲义去,他收下了,第二三天便还我,并且说,此后每一星期要送给他看
一回。我拿下来打开看时,很吃了一惊,同时也感到一种不安和感激。原来我的讲义已经从
头到末,都用红笔添改过了,不但增加了许多脱漏的地方,连文法的错误,也都一一订正。
这样一直继续到教完了他所担任的功课:骨学、血管学、神经学。

可惜我那时太不用功,有时也很任性。还记得有一回藤野先生将我叫到他的研究室里去,
翻出我那讲义上的一个图来,是下臂的血管,指着,向我和蔼的说道:——

“你看,你将这条血管移了一点位置了。——自然,这样一移,的确比较的好看些,然
而解剖图不是美术,实物是那么样的,我们没法改换它。现在我给你改好了,以后你要全照
着黑板上那样的画。”

但是我还不服气,口头答应着,心里却想道:——

“图还是我画的不错;至于实在的情形,我心里自然记得的。”

学年试验完毕之后,我便到东京玩了一夏天,秋初再回学校,成绩早已发表了,同学一
百余人之中,我在中间,不过是没有落第。这回藤野先生所担任的功课,是解剖实习和局部
解剖学。

解剖实习了大概一星期,他又叫我去了,很高兴地,仍用了极有抑扬的声调对我说道:
——

“我因为听说中国人是很敬重鬼的,所以很担心,怕你不肯解剖尸体。现在总算放心了,
没有这回事。”

但他也偶有使我很为难的时候。他听说中国的女人是裹脚的,但不知道详细,所以要问
我怎么裹法,足骨变成怎样的畸形,还叹息道,“总要看一看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有一天,本级的学生会干事到我寓里来了,要借我的讲义看。我检出来交给他们,却只
翻检了一通,并没有带走。但他们一走,邮差就送到一封很厚的信,拆开看时,第一句是:
——

“你改悔罢!”

这是《新约》上的句子罢,但经托尔斯泰新近引用过的。其时正值日俄战争,托老先生
便写了一封给俄国和日本的皇帝的信,开首便是这一句。日本报纸上很斥责他的不逊,爱国
青年也愤然,然而暗地里却早受了他的影响了。其次的话,大略是说上年解剖学试验的题目,
是藤野先生讲义上做了记号,我预先知道的,所以能有这样的成绩。末尾是匿名。
我这才回忆到前几天的一件事。因为要开同级会,干事便在黑板上写广告,末一句是
“请全数到会勿漏为要”,而且在“漏”字旁边加了一个圈。我当时虽然觉到圈得可笑,但
是毫不介意,这回才悟出那字也在讥刺我了,犹言我得了教员漏泄出来的题目。

我便将这事告知了藤野先生;有几个和我熟识的同学也很不平,一同去诘责干事托辞检
查的无礼,并且要求他们将检查的结果,发表出来。终于这流言消灭了,干事却又竭力运动,
要收回那一封匿名信去。结末是我便将这托尔斯泰式的信退还了他们。

中国是弱国,所以中国人当然是低能儿,分数在六十分以上,便不是自己的能力了:也
无怪他们疑惑。但我接着便有参观枪毙中国人的命运了。第二年添教霉菌学,细菌的形状是
全用电影来显示的,一段落已完而还没有到下课的时候,便影几片时事的片子,自然都是日
本战胜俄国的情形。但偏有中国人夹在里边:给俄国人做侦探,被日本军捕获,要枪毙了,
围着看的也是一群中国人;在讲堂里的还有一个我。

“万岁!”他们都拍掌欢呼起来。

这种欢呼,是每看一片都有的,但在我,这一声却特别听得刺耳。此后回到中国来,我
看见那些闲看枪毙犯人的人们,他们也何尝不酒醉似的喝彩,——呜呼,无法可想!但在那
时那地,我的意见却变化了。

到第二学年的终结,我便去寻藤野先生,告诉他我将不学医学,并且离开这仙台。他的
脸色仿佛有些悲哀,似乎想说话,但竟没有说。

“我想去学生物学,先生教给我的学问,也还有用的。”其实我并没有决意要学生物学,
因为看得他有些凄然,便说了一个慰安他的谎话。

“为医学而教的解剖学之类,怕于生物学也没有什么大帮助。”他叹息说。

将走的前几天,他叫我到他家里去,交给我一张照相,后面写着两个字道:“惜别”,还
说希望将我的也送他。但我这时适值没有照相了;他便叮嘱我将来照了寄给他,并且时时通
信告诉他此后的状况。

我离开仙台之后,就多年没有照过相,又因为状况也无聊,说起来无非使他失望,便连
信也怕敢写了。经过的年月一多,话更无从说起,所以虽然有时想写信,却又难以下笔,这
样的一直到现在,竟没有寄过一封信和一张照片。从他那一面看起来,是一去之后,杳无消
息了。

但不知怎地,我总还时时记起他,在我所认为我师的之中,他是最使我感激,给我鼓励
的一个。有时我常常想:他的对于我的热心的希望,不倦的教诲,小而言之,是为中国,就
是希望中国有新的医学;大而言之,是为学术,就是希望新的医学传到中国去。他的性格,
在我的眼里和心里是伟大的,虽然他的姓名并不为许多人所知道。

他所改正的讲义,我曾经订成三厚本,收藏着的,将作为永久的纪念。不幸七年前迁居
的时候,中途毁坏了一口书箱,失去半箱书,恰巧这讲义也遗失在内了。责成运送局去找寻,
寂无回信。只有他的照相至今还挂在我北京寓居的东墙上,书桌对面。每当夜间疲倦,正想
偷懒时,仰面在灯光中瞥见他黑瘦的面貌,似乎正要说出抑扬顿挫的话来,便使我忽又良心
发现,而且增加勇气了,于是点上一枝烟,再继续写些为“正人君子”之流所深恶痛疾的文
字。十月十二日。

回答2:

鲁迅的三位尊师

鲁迅在诸多的老师中,最为敬重的有三位:一位是他的启蒙塾师寿镜吾先生;一位是他的日本老师藤野先生;还有一位就是他青年时期的老师章太炎先生。
关于寿先生,鲁迅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说,他“极方正、质朴、博学”。他教学严,“有一条戒尺,但是不常用,也有罚跪的规则,但也不常用。”他常帮助有困难的学生,鲁迅父亲病重,亟需一种“三年以上陈仓米”,鲁迅多方搜求未果便告知了寿先生。几天后寿先生自己背了米送到鲁迅家里,所以后来鲁迅无论求学南京,还是留学日本,或入京工作,只要回乡便不忘去看望寿先生。1906年他奉母命从日本回乡完婚,仅在家十天,也要去寿先生家坐一坐。1912年进京工作后仍与其保持书信联系,1915年底寿夫人病逝,鲁迅又主动送挽帐致哀。
鲁迅与他的日本老师藤野先生同样情深意厚,说“他是最使我感激,给我鼓励的一个”。到1926年,“他的照相至今还挂在我北京寓居的东墙上,书桌对面。”1935年,日本友人增田涉翻译的《鲁迅选集》要定稿时,他回信说:“一切随意,但希望能把《藤野先生》选录进去。”直到鲁迅逝世前,他还曾让增田涉打听藤野先生的下落。鲁迅认为:“他对我的热心的希望,小而言,是为中国,就是希望中国有新医学;大而言之,是为学术,就是希望新的医学传到中国去。他的性格,在我的眼里和心里是伟大的。”
鲁迅对章太炎先生的感情要比前两位老师复杂些。章太炎因早年热心维新运动的反清革命,成为一个学者兼革命家,他1906年流亡日本不久便主持《民报》,鲁迅常去报馆听他讲学。鲁迅不仅折服他渊博的学识及和蔼可亲的长者风度,更钦敬他的革命精神。后来,“五四”运动后,章先生慢慢落伍了,白话文运动多年后,他不在维护文言攻击白话,鲁迅素所敬重的老师“原是拉车的好身手,”现在却“拉车屁股向后”了,怎么办?是尊师还是重道?鲁迅选择了后者,写了《趋时和复古》等文章,对章先生进行了尖锐批评。然而,1936年6月,章太炎逝世后,国民党反动派把他打扮成“纯正先贤”宣布要进行“国葬”;也有一些报刊贬低他为“失修的尊神”,而早年革命家的章太炎被掩盖起来。于是,鲁迅不顾病重,于逝世前10天写下了著名的《关于章太炎先生二三事》为自己的老师鸣不平。
从鲁迅先生与他的三位老师之间的关系来看,鲁迅尊师,便尤其重道,这既是他尊师的标准,也成为后来为师爱生的准则。

回答3:

寿镜吾:鲁迅先生的启蒙老师,和蔼,方正,质朴, 博学,是一个传统知识分子;寿镜吾具有反清反帝的爱国思想,对清王朝辱国丧权极为不满,很同情义和团的反帝斗争。

太炎先生:有学问,不太得志,使大多数人忘记,有斗争和先哲的精神,但因为环境的影响,使太炎先生渐入颓唐,参与馈赠。

藤野先生:治学严谨,教学认真负责,对学生一丝不苟,严格要求,至死至忠地主动关心非本国的学生,没有民族偏见,对学生给予鼓励与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