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这个问题有关的理论性论述如下,请参考:
一个国家采取什么样的政治制度与该国的历史、国情、国际形势等因素密切相关。政治制度对一个国家的稳定、繁荣与发展起着极为重要的决定性作用。在当今世界,许多发展中国家采取了与西方国家比较接近的政治制度,在其中有些发展中国家,西式政治制度已实施很久。但令人疑惑的是,这种在西方发达国家看似成功的制度并没有普遍给其他国家和地区的人民带来稳定和幸福。那种理论上彼此制衡、互相监督的理想政治状态在这些发展中国家并没有出现,反而恰恰由于各党派、政治组织势均力敌,导致彼此在各个层面相互制约,互相掣肘,在很多议题上较少达成妥协或一致,国家政治生活始终不能稳定下来,经济发展、社会生活受到不小的影响。
有学者认为,一个国家如果内部不具备相应的社会条件和基础,贸然引入竞争性的、全国范围内的选举机制,往往容易造成社会群体的分裂和严重对立。因为对规则的遵守和习惯的养成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在社会中逐步建立,如果缺乏这一意识,再理想的政治制度也可能难以发挥理想的作用。
一、社会条件是制度成功的基础
近几十年来相当一部分发展中国家出现的政治现象使我们思索,为什么竞争性选举、相互制衡的政治制度在西方发达国家通常并不会引发破坏性的结果,但在许多发展中国家不但难以达到预期的目的,有时反而还会增添新的矛盾,带来相当多的阻碍,影响发展速度?
这是我们必须认真研究的问题。同一种机制即使在同一个国家,在不同的历史发展阶段会起到几乎完全不同的作用,何况在不同的国家。在快速发展的国家里,当经济迅猛发展,带来物质上的繁荣时,也正是相对比较危险的时期。在这种局面下,若贸然引入竞争性的选举机制,恐怕只会加剧社会各群体之间的鸿沟,使矛盾趋向激化,导致社会更加分裂,理想化的相互制约会异化为相互掣肘、内斗。
社会条件、政治条件、民情等软性的内容是很难用推倒重来的方式进行再建和新建的。一个社会以及这个社会中每一个个体的道德、行为、习惯、心态、传统、风俗都是在长期的历史和生活中形成的,这是一种民情,它们天天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中、工作中,无处不在。人们如何对待他人,如何处理与生活、工作,与他人,与团体等的关系,实际上都是社会条件、民情的体现,同时这也体现着人们对民主的理解。邓小平早就强调过,民主既是目的,也是手段。能不能达到民主的目的,除了需要硬性的法制、制度等外,更需要有相应的社会条件、民情为基础。不具备相应的社会道德和习惯以及以此为基础的民情,以为凭空就能建立起理想的民主制度,很有些痴人说梦的感觉。
如果一个社会缺乏相应的民情,缺乏相应的道德基础,也缺乏合适的行为规范,很难指望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建立牢固的新制度。更不可能用推倒重来的做法建立新的制度,那样做的代价太大,负担会更沉重。民情是国情重要的组成部分,而制度的有效与否与一国国情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二、美法发展道路的比较
社会条件、传统、民情在一个国家政治制度的建设中所起的基础性作用,可以从美国、法国两国发展道路的比较中得到验证。
美国的独立战争(1775—1783)和法国大革命(1789—1799)都发生于18世纪末期。在这之后,虽然两国都有战争、动荡相随,都不同程度地度过了一段混乱时期,但相对来说美国较快地摆脱了混乱局面,较早地稳定了政治制度,走上了快速发展道路。而法国却在大革命结束后,始终不能稳定下来,几度走了回头路,用法国学者自己的话说,就是法国浪费了将近上百年的时间,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最终才找到了合适自己国情的道路。
美法两国相差如此之大,主要原因在于,两国革命的领导人对待当时存在的社会条件、社会基础方面秉持了不同的态度。美国革命的领袖们寻求脱离英国的统治,但愿意保留英国的法律,以及英国社会和文化的遗产。与此相反,法国革命领袖们则摒除了现存的社会,把社会当成是旧制度,企图用新政治、社会、文化构架取代旧制度。
法国当时的革命领袖们充满了浪漫的理想和冲动的激情,把一切现存的都视为旧制度下的产物,都视为应当扫除的。大革命的领袖们,如罗伯斯庇尔曾多次以慷慨激昂、魄力四射的精彩演讲打动人心,但正是在他和他的派别统治时期,法国陷入了恐怖,巴黎每天都有人被送上断头台,全法国在短短的一年之内被胡乱处死数万人。人们最终发现,激情的演讲、浪漫的理想,根本都是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巴黎、法国到处都充满谣言,人们一日数惊,每个人似乎都生活在惴惴不安和惶恐之中,连罗伯斯庇尔自己也成了自己政策的牺牲品,最终被送上了断头台。
追求平等、自由、博爱的法国大革命,以推翻专制独裁为目标的革命,最终以欢迎另一个政治强人——拿破仑的独裁到来而结束。此后,法国又几次走向帝制,几次走向共和,反反复复折腾多次。追根溯源,法国大折腾的原因在于当初的目标设定过于理想、浪漫,罔顾当时法国的社会现实、社会条件,采取了推倒重来式的激烈模式。自1789年以后,直到1871年之前,法国一直在折腾。直到1871年的普法战争之后,法国才逐渐摆脱了往复循环的老路,逐步趋向稳定,而这一稳定到1958年第五共和国建立之后,才得以较好地实现。法国的社会条件与制度之间花费了上百年的时间才得以复归。打倒一个旧制度容易,建设一个新社会却很难。
美国在革命之后经历了一系列的变故,如1786年的谢司起义、1787年费城制宪会议的变革、1798—1800年的美法战争、1812年—1815的英美战争(英军曾攻入华盛顿,大掠而去,放火烧了总统府等许多公共建筑),1861-1865年的南北内战等。在美国初建的80余年中,变故并不少,但我们需要特别注意的是,这些都并非社会条件、传统和民情等基础方面的问题,而是军事、政治、经济层面的冲突和动荡。美国在社会条件方面基本维持了传统的状态,保持了传统的习惯和民情,并没有要彻底变革社会,凭空建立新的社会规范。与法国的长期反复和剧烈动荡相比,美国自18世纪末以来的社会形势相对来说是稳定的,从社会条件的意义上说,以及从现代国家建构的视角来看,美国是较早建立在符合自身国情基础上的现代国家。
一个制度要能够有效运转和获得成功,很大程度上需要与它自身的社会的基础相适应。这样的社会基础又与社会文化和人群有关。什么样的人群就有可能产生什么样的社会,什么样的社会就有可能产生什么样的制度,因为社会条件决定制度,而不是制度决定社会条件。当然,社会条件与制度会相互影响,相互作用,两者并不是完全对立,而是相辅相成的。社会条件对国家制度的形成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基础性作用。同一种制度,在不同的时期对一个国家的发展会有不同的影响,在A时期,它可能是一个好制度,但由于社会条件的变化、形势的变化,到了B时期,它如果不随之调整,就有可能走向反面。所以,中国历史上就曾经多次强调要与时俱进。不断调整以适应社会的变化,这正是中国改革开放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
民情及其对制度有效性的作用我们已经有所认识。抛开美国的特殊民情不论,近代欧洲即使没有美国那样的特殊民情,却依然先于中国等东方诸帝国走向了军事技术上的强大,这是因为他们的政治制度比东方国家先进吗?由此又引申出更进一步的问题,是不是可以认为近代欧洲的政治制度是欧洲列强率先走向强大的保证?答案是否定的。
三、近代欧洲国家率先走向强大的根本原因
考察近代欧洲强国的发展史可以发现,即使是这些国家当初也并不是因为采取了今天大家所见到的现代自由民主政治制度而就自然获得了发展和强大的力量。熟知西方历史的人都知道,在西方国家历史上,自中世纪以来曾经历过多次大分化、大动荡、大冲突时期,经过无数次的战争和仇杀,好不容易才度过了那个时代,才在今天的世人面前呈现出当下的西式自由民主制度。纵观西方发展史,尤其是中世纪以来近现代西方国家发展强大的历史过程,以及后来建设自由民主机制的过程,与西欧内部的激烈竞争和战争有关。
例如,在欧洲历史上有名的三十年战争(1618-1648)曾给欧洲带来了几乎毁灭性的灾难。欧美历史学者曾这样描述:三十年战争是欧洲历史上,在20世纪之前最具破坏性的战争。除去毫无纪律约束的军队杀人如麻,大肆破坏外,战争同时摧毁了欧洲的经济和社会,导致德国地区1/3的人口死亡。
欧洲各国之间的激烈竞争和频繁战争,以及由此而产生的对国家统一的追求和强力政府的建设首先成为欧洲各国强大的基础。简单地说,就是残酷、频繁、激烈的战争促使诞生了近代军事上无比强大的欧洲。欧洲在今天世界上的地位与整个世界大趋势的变化有密切关系。
第一,经过中世纪几百年的积淀和持续不断的地理探索,这时的世界正巧因为地理大发现,开始进入能够直接联系的时代,使欧洲国家派遣军队到达地球上遥远的地方成为可能。
第二,欧洲内部经过长期战争,塑造了各国的先进和强大的军事实力。这种军事上的强大、先进、现代化,使欧洲列强较其他国家而占据了巨大优势。与世界其他地区的大国相比,欧洲列强虽然国小、人少,但军事强悍、军力先进、作战水平很高。
第三,世界其他地区的老牌大国虽然富,但很少会经历像欧洲那样持续几百年的长期、激烈的战争。这些大国的战争理念、军队作战水平、武器水平等,几乎没有进步,或止步不前,或相对下滑。
富而弱成为东方大国的普遍特点。盛世之下有隐忧的政治观点在东西方力量对比变化的过程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这是一个深刻的教训,对任何富而大的国家来说,没有强有力的军事力量的保护,再富而大的国家也会被小而强的国家所打败。富并不意味着强,欧洲列强在开始掠夺世界的时候,几乎都不是富国,但都是军事上的强国。它们依靠自己的强而变富。落后就要挨打,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讲的。
如果说在近代西方走向强大的初期,政治制度并非是主要基础和起因,那么究竟是哪些因素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对于近代西方军事力量的作用,欧美学者认为,频繁的战争和势力均衡的外交原则,导致欧洲各国资源枯竭,但却增强了欧洲社会的一体性,对外一致,对内争斗。欧洲内部的激烈争斗促使各国不得不追求一流的军事指挥和武器。对强大武器的需要,刺激了欧洲各国军工业的发展,军工制造水平不断提升。对欧洲各国来讲,没有强有力的武器和军事指挥水平,就意味着在战争中失败,就会丧权辱国。
而对中国、印度、伊斯兰诸帝国来讲,则完全不用面对列强纷争的局面,只要维持一支差不多的军事力量,维护一下秩序即可。虽然也有一些战争和叛乱,但与列强之间的惨烈战争完全不是一回事。几百年这样下来,本来强大的帝国在军事技术层面大大落后了。欧洲列强一跃成为世界的新强势集团。
在频繁战争状态下强大起来的欧洲,为应对对外战争,不得不对政治制度进行调整,以适应于军事斗争和国际环境的需要。因此,这些国家首先是在军事技术、军事水平、武器制造等有关军事的方面有了大规模、持续、长久、广泛、深入的提升,伴随着这种提升,政府能力建设也得到了很大提高,最终使西欧跑到了世界的前列。应当注意的是,这时的欧洲,并没有哪个国家采取了现代意义上的自由民主制度。这一时期以及后来相当长时期内,西欧国家在政治体制上基本分为两种体制,即君主专制和立宪制度,无论是哪种制度,这些强盛起来的国家在建设中央集权方面,付出了很大的努力,这时的欧洲强国政府不再是以前那种松散架构的政府,他们的政府能力得到了极大的加强。
近代欧洲17、18世纪的国家为适应战争的需要对政治制度进行不断调整和改革并非偶然,但无论进行哪种调整和改革,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国家的利益。西方学者自己也认为那时重商主义的理论与实践反映了国家权力的扩张。为了适应战争的需要,统治者往往采用加强独裁的方法以利重商主义政策,确立国家需要必须摆在个人利益之上。
因此,近代西方的强大和后来的自由民主政治制度之间存在着先因后果的关系。这个因果关系不能倒置,如果倒置,则容易推断出是政治制度导致了西方在近代走向强大的结论,那是不符合历史实际的。
四、适合当时形势的政治制度有利于国家走向强大
中国古语说,好战必亡。但这个词要分两个层面来看。总是打仗、作战、对外侵略的国家往往因消耗不起战争的沉重代价,导致国内生变,政权发生改变。但从另一个层面来说,如果一个国家处在周围都是好战国家的生存环境中时,往往会导致所有的国家都不得不竭尽全力研制开发新型武器,提高武器装备的水平,改善战略的艺术,革新战术水平,要是不这样做,就有被灭亡的危险。在一定时期内,军事斗争必须会导致一些较弱的国家被吞并,但经过长期的战争,必然有一些国家能够脱颖而出,这些国家必然是军事力量更加强大的国家。这一点在欧洲近代得到明显的反映。由于欧洲存在复杂的国际关系,当剩下几个较强的国家且力量比较接近,任何一方都难以占据压倒性的军事优势时,为防止一国独大,势力均衡政策便成为欧洲几大强国之间心照不宣的普遍规则,这一原则一直延续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在这个过程中,继续提高军事水平仍是欧洲各强国的首要主题。
为了维持战争,欧洲国家的政治体制不断走向适应和有利于战争的形态。战争要求国家的政治制度必须对财政有强力的组织和调控能力,能够有效、有利的调动一切力量为战争服务。西方国家对于财政的组织能力不断提高和强化,对军事、经济力量的集中和使用远胜于看似中央集权,实则相对松散的东方帝国。
从全球范围来看,欧洲国家由于战争导致军事上的不断强大过程正好与近代地理大发现的脚步有所契合。对世界其他地区的国家来说,欧洲内部的好战促进了欧洲相对于其他国家在军事上的强大。近代西方主要国家的强大也并非是由于其政治制度和政治理念的先进,而是出于国家生存和竞争的需要,出于军事斗争的需要。
随着欧洲国家军事实力的强大,其内部也在发生变化,最为典型的是中世纪以来欧洲的封建制里就有关于贵族拥有“古老的自由特权”的传统,这种传统导致贵族有权参加国王的大议事会,参与政府决策。后来,随着城市有产者阶层经济力量的不断扩大,这一阶层参与政治决策过程的要求不断增强,在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下,近代西方国家的现代政治制度在这长期的过程中,不断修正,逐渐具备了今天形态的雏形。
现代意义上的对于自由、民主的要求是在西方强大之后出现的。在西方走向强大和繁荣的过程中,由于社会条件发生了变化,各个阶层、阶级对自由民主的要求逐步走上了前台,经过上百年的斗争和演变才形成了今天大家所见到的一种机制。这种机制在维持具有相应民情基础的国家和社会稳定有它的积极意义。
根据东西方各国的发展经验来看,通常需要到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工业化基本完成,社会物质财富比较富足,社会保障机制比较完善,社会各阶层在社会中的地位基本稳定并得到认可,各种根本性矛盾不是特别激烈,而且各阶层逐渐养成通过协商式民主并能够达成妥协的情况下,政治制度的运行才能基本趋向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