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原文
春天必然曾经是这样的:从绿意内敛的山头,一把雪再也撑不住了,噗嗤的一声,将冷面笑成花面,一首澌澌然的歌便从云端唱到山麓,从山麓唱到低低的荒村,唱入篱落,唱入一只小鸭的黄蹼,唱入软溶溶的春泥——软如一床新翻的棉被的春泥。
那样娇,那样敏感,却又那样混沌无涯。一声雷,可以无端地惹哭满天的云,一阵杜鹃啼,可以斗急了一城杜鹃花,一阵风起,每一棵柳都会吟出一则则白茫茫、虚飘飘说也说不清、听也听不清的飞絮,每一丝飞絮都是一株柳的分号。
反正,春天就是这样不讲理,不逻辑,而仍可以好得让人心平气和的。
春天必然曾经是这样的:满塘叶黯花残的枯梗抵死苦守一截老根,北地里千宅万户的屋梁受尽风欺雪压犹自温柔地抱着一团小小的空虚的燕巢。
然后,忽然有一天,桃花把所有的山村水廓都攻陷了。柳树把皇室的御沟和民间的江头都控制住了。春天有如旌旗鲜明的王师,因为长期虔诚的企盼祝祷而美丽起来。
而关于春天的名字,必然曾经有这样的一段故事:在《诗经》之前,在《尚书》之前,在仓颉造字之前,一只小羊在啮草时猛然感到的多汁,一个孩子放风筝时猛然感觉到的飞腾,一双患风痛的腿在猛然间感到舒适,千千万万双素手在溪畔在江畔浣纱时所猛然感到的水的血脉……
当他们惊讶地奔走互告的时候,他们决定将嘴噘成吹口哨的形状,用一种愉快的耳语的声音来为这季节命名:“春”。
鸟又可以开始丈量天空了。有的负责丈量天的蓝度,有的负责丈量天的透明度,有的负责用那双翼丈量天的高度和深度。而所有的鸟全不是好的数学家,他们吱吱喳喳地算了又算,核了又核,终于还是不敢宣布统计数字。
至于所有的花,已交给蝴蝶去数。所有的蕊,交给蜜蜂去编册。所有的树,交给风去纵宠。而风,交给檐前的老风铃去一一记忆一一垂询。
春天必然曾经是这样,或者,在什么地方,它仍然是这样的吧?穿越烟囱与烟囱的黑森林,我想走访那踯躅在湮远年代中的春天。
2、作者介绍
台湾女作家张晓风,笔名有晓风、桑科、可叵,第三代散文家中的名家,1941年出生于浙江金华,江苏铜山人。八岁后赴台湾,毕业于台湾东吴大学,并曾执教于该校及香港浸会学院,现任台湾阳明医学院教授。
她笃信宗教,喜爱创作。小说,散文及戏剧著作有三、四十种,并曾一版再版,并译成各种文字。六十年代中期即以散文成名,1977年其作品被列入《台湾十大散文家选集》,编者管管称“她的作品是中国的,怀乡的,不忘情于古典而纵身现代的,她又是极人道的。”
1、《春之怀古》赏析
张晓风是台湾十大散文作家之一,她的散文用语新颖,意象丰富,想象奇特,字里行间透着畅快洒脱之气。古往今来,描写春天的文章,数不胜数,但是她在《春之怀古》里所描写的春天的景象,却给人以全新的、甚至可以说是陌生的感觉。
该文虽然篇幅短小,但却体现了张晓风创作上的突出特点。全文格调清新活泼、生动自然,如诗如画,给人以无穷的美的享受。作者写出了一系列春天的意象,使春天具有了旺盛的生命力。
《春之怀古》还体现了张晓风散文用语新颖的特色。她在写作过程中,经常追求富有个性的陌生化的用语方式,读来令人感到新鲜、震惊。
所谓的“陌生化”,就是作者运用各种艺术手法,对人们常见的熟悉的事物进行艺术上的处理和加工,使之变得陌生,从而在读者和熟悉的事物之间造成一种“间离”效果,引起读者的关注、思考和欣赏兴趣。
《春之怀古》结尾也不乏其独特之处。在文章最后,作者一反前文中的欢快喜悦,塑造了“黑森林”这一物象,使二者形成鲜明的对比。在这种对比中,作者的创作主旨就显而易见了,她所抒写的就是对“湮远年代中的春天”的向往、怀念和对现实社会的否定。
可以说“黑森林”这一物象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它使读者不再沉浸于欢娱之中,而开始反思现实生活。作者这种以对美的描述来唤醒人们对现状的反思的写法也很值得借鉴。
2、《春之怀古》写作目的
穿越烟囱与烟囱的黑森林,我想走访那踯躅在湮远年代中的春天。曾经的地球多么美好。而现在,只是一个又一个黑烟囱的黑色森林。作者非常怀念那个时代的春天,提倡人们环保,她极其想要地球恢复原来那个样子。
顺着作者的笔尖,回首眺望了半天的“古”,原来却都是为了反衬“今”,即对烟囱如林的环境污染的控诉!作者正是深受现代环境污染之害、之苦,所以才缅怀一去不复返了的古代的春天。
参考资料来源:百度百科-春之怀古
参考资料来源:百度百科-张晓风
阅读鉴赏
每一片绿叶,都在叙述着春天的故事。有多少片绿叶,就有多少个春天的故事。而在作家张晓风笔下,春天被渲染得有灵性,有诗性,有个性,按照独特的存在方式,酝酿着自身的故事,规划着自身的美丽。
为了铺排春天的降临,张晓风采用拟人手法,巧妙地用“春天必然曾经是这样的”“春天必然会是这样的”“关于春天的名字,必然曾经有这样的一段故事”作为串联,多角度、多色彩、多层次地写尽了春天的妩媚和温情,同时也反复提醒读者不要忽略“曾经”所包含的潜台词。
古往今来,写春的诗文不可胜数。张晓风写春,依然给人以强烈的陌生感,比如说春天“有如旌旗鲜明的王师,因为长期虔诚的企盼祝祷而美丽起来”。而关于春天名字的由来,作者更是异想天开,说是在很古很古以前,“一只小羊在啮草时猛然感到的多汁,一个孩子放风筝时猛然感觉到的飞腾……”,他们奔走互告,唤出了“春”这一声音:春天的名字诞生了!何等新鲜的描写!即使对于阅读了太多关于春的诗文的读者,这样的描写仍有足够的吸引力与冲击力,仿佛脑海里吹进了新鲜的春风,一下子绿了起来。
阅读张晓风的《春之怀古》,使人想起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朱自清这一名篇劈头一句就是“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下文洋洋洒洒均是写景。其实文章最关键的恐怕要数开头这一句。张晓风此文则与之迥异,一开头便洋洋洒洒写起春天,最后才别开生面地点出--“穿越烟囱与烟囱的黑森林,我想走访那踯躅在湮远年代中的春天”。
这正是本文的“题眼”所在。张晓风回首眺望了半天的“古”,原来却都是为了反衬“今”,即对烟囱如林的环境污染的控诉!作者正是深受现代环境污染之害、之苦,所以才缅怀一去不复返了的古代的春天--那纯净的温煦的仪态万千的春天。如此一来,一篇文情并茂的写景散文,便具有了社会学的意义,正沉甸甸地扣击着读者的心弦。
原文: 春之怀古
(台湾 张晓风)
春天必然曾经是这样的:从绿意内敛的山头,一把雪再也撑不住了,噗嗤的一声,将冷面笑成花面,一首澌澌然的歌便从云端唱到山麓,从山麓唱到低低的荒村,唱入篱落,唱入一只小鸭的黄蹼,唱入软溶溶的春泥--软如一床新翻的棉被的春泥。
那样娇,那样敏感,却又那样浑沌无涯。一声雷,可以无端地惹哭满天的云,一阵杜鹃啼,可以斗急了一城杜鹃花,一阵风起,每一棵柳都会吟出一则则白茫茫、虚飘飘说也说不清、听也听不清的飞絮,每一丝飞絮都是一株柳的分号。反正,春天就是这样不讲理,不逻辑,而仍可以好得让人心平气和的。
春天必然会是这样的:满塘叶黯花残的枯梗抵死苦守一截老根,北地里千宅万户的屋梁受尽风欺雪扰自温柔地抱着一团小小的空虚的燕巢。然后,忽然有一天,桃花把所有的山村水廓都攻陷了。柳树把皇室的御沟和民间的江头都控制住了--春天有如旌旗鲜明的王师,因为长期虔诚的企盼祝祷而美丽起来。
而关于春天的名字,必然曾经有这样的一段故事:在《诗经》之前,在《尚书》之前,在仓颉造字之前,一只小羊在啮草时猛然感到的多汁,一个孩子放风筝时猛然感觉到的飞腾,一双患风痛的腿在猛然间感到舒适,千千万万双素手在溪畔在江畔浣纱时所猛然感到的水的血脉……当他们惊讶地奔走互告的时候,他们决定将嘴噘成吹口哨的形状,用一种愉快的耳语的声音来为这季节命名--“春”。
鸟又可以开始丈量天空了。有的负责丈量天的蓝度,有的负责丈量天的透明度,有的负责用那双翼丈量天的高度和深度。而所有的鸟全不是好的数学家,他们吱吱喳喳地算了又算,核了又核,终于还是不敢宣布统计数字。
至于所有的花,已交给蝴蝶去数。所有的蕊,交给蜜蜂去编册。所有的树,交给风去纵宠。而风,交给檐前的老风铃去一一记忆、一一垂询。
春天必然曾经是这样,或者,在什么地方,它仍然是这样的吧?穿越烟囱与烟囱的黑森林,我想走访那踯躅在湮远年代中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