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末年,朝廷居然不差钱,什么玄机

2024-12-28 10: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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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王朝,到了末世,其实并非如我们所想像的那般难过。首先,那些身处末世的人们,并不知道自己就在末世,困难来了,尚未知彼知己,就有一堆不假思索的理由来为现状解脱,使自己的精神处于亢奋状态中。其次,与精神亢奋相匹配的,还有不期而遇的繁荣,使人如在梦中。
北京前门东火车站
从《北京志·财政志》里我们看到,清朝灭亡前,财政收入突然暴增,年收入竟达2亿两白银以上,朝廷上下一扫庚子以来的晦气,顿时亢奋起来。据说,“不差钱”有四方面原因,除了海关收入的增长以及对烟、酒等不断课以重税外,最重要的是国有铁路收入,仅关外铁路年收入就达数百万两,超过一省的税收;还有就是由铁路带来的商业繁荣,使各地关税大增,崇文门税关就因前门火车站周边的商业兴起,而成为全国最大税关。
起初,朝廷还嘀咕,火车进京会不会破了帝王龙脉、坏了王朝风水,没想到不多久铁路就成了朝廷的财路,正是“无边银子纷纷下,不尽财源滚滚来”,像“马拉火车”那样的蠢事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从此以后,条条铁路通北京,天下财源汇京师。这是一个需要银子并且产生了银子的时代,是流通与交通并行源源不断送来银子的时代。历史上何曾有过火车呼啸着从四面八方向北京送银子来?没有!要敢于做梦,做中央集权的梦,做大一统的梦,所以这还是一个需要大一统并且能实现大一统的时代,有了铁路,那个“山高皇帝远”的中国从此就要改观了。谁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有了铁路,就能“天堑变通途”。于是修川汉路了,由川汉而京汉,很快就要通到北京来。过去,老说什么“事在四方,要在中央”,“要”是什么?是铁路。有了铁路,“圣人执要”才有抓手,才从几项务虚的基本原则坐实为几条实实在在的枢纽。
铁路进京始末
要说先知先觉,还得李鸿章,中国自办铁路就从他开始。当运煤小火车呼啸着在唐山和胥各庄来回时,鸣笛声传到东陵,便有官员来奏,说火车惊扰了先帝之灵。慈禧一听火了,她一火,火车就熄火,改成马拉车。李鸿章筑路失败,被朝廷做了一个结论:祸国殃民,莫大乎是。
可是,自从他用海军军费修园子以后,朝廷的脸就变了,唐山到天津的铁路终于修成。其中曲折艰辛,非今人所能体会。修路之难,难在文化,据说会破坏农业文明的风水。当年,英国人在上海修吴淞铁路,修成以后,朝廷硬是要拆。沈葆桢时任江督,上海在他治下,可他事先并不知情,后来才知道英商在上海擅筑铁路,遂令阻止。威妥玛一句话就把他顶了回去:英商自行征地筑路,与中国政府无关。
原来,这路先已卖给了美国“吴淞道路公司”,立项为“寻常马路”,转让于英商。英商接手后,用了约一年,就全线通车了。但与沿线居民冲突不断,更何况火车在运行时,竟然压死了一名跨越铁轨与火车抢行的士兵。本来,李鸿章已派盛宣怀到上海签了《收赎吴淞铁路条款》,条款规定:铁路作价银28.5万两,由中国买断;所有银两,一年内,分三期付清,此后铁路,“行止悉听中国自主”,洋商“不得过问”;在赎款付清前,洋商可办理客运营业,但不许办理货运。
李鸿章原以为该路可用来作为“试探中国人对铁路感觉的实验线路”,营运效应一旦显示出来,国人就会改变态度。没想到火车营运居然压死人,而且压的还是一名中国士兵。铁路悬了,连美国公使也出面劝说,说了许多不该拆毁的理由。沪、苏两地154名华商也联名上书沈葆桢,请他高抬贵手。但这些都没有用,拆毁的命令还是下了。
李鸿章把铁路买下来,本是一笔不错的买卖,用时下话来说,叫做“双赢”。英商要赚钱,而中国只花了不到30万两银子,就拥有了自己的铁路,怎么算,也还是划得来的。
沈办洋务多年,哪能像慈禧老太太那样,不知铁路对国家的好处?可是,如果要亏了他自己的名节来办铁路,他是不干的。清议汹汹,民怨沸腾,如此情形,铁路若运营,他就要背上“汉奸”骂名。拆了,就灭了洋务派念想,断了清流派议论。国家的银子可以亏,他自己的名节绝不能亏。那时,郭嵩焘在伦敦,正背了汉奸的骂名,也致信于沈,劝其勿拆铁路。沈与郭氏,原为好友,自被士林攻讦后,郭氏名节已污,因此,沈之于郭氏,尽量少接触。郭氏的信,他不回,沈为“名节”二字,可以不讲义气,可以不求真理,真是“苟利名节生死以”,“人心惟危”呀!因此,郭氏说沈“乐委顺时论而据之以为名”。连沈葆桢也要拆铁路,中国还怎么搞洋务?
自从“筑路风波”以后,李鸿章便一直顶着“祸国殃民”的帽子,准备以天津为起点修路。这一回,他慎重多了。英国商人想承揽筑路工程,便在紫竹林附近临时铺了一条铁路,让李鸿章请天津的商人来坐一下火车,此举果然有效,他们发现火车确实比马车快得多。而朝廷方面,因“法越事起,以运输不便,军事几败”的刺激,加上李鸿章以海军军费助修颐和园,故奕譞等转而支持李鸿章,以“直隶海岸绵长,防守不易,转运尤艰”为由,奏请先修津沽铁路,再延伸至山海关一带。
于是,很快就以天津为支点,撬动了全国的筑路工程。杰出的铁路工程师詹天佑亲自指挥了这一筑路工程,在天津建成了当时中国最大的火车站——老龙头火车站。后来,工程南下,修了津浦铁路;工程北上,终于将皇城捅“漏”了。当火车穿透城垣,隆隆地开进北京时,大清朝王气未泄,反而亢奋。经济效益产生了新的文化认同,连慈禧老太太也投桃报李,乘着专列来赶时髦了。
开路要有说法
铁路是个好东西,这还用说?当然要说,不说朝廷怎知道。说要有个说法,怎样说朝廷才能听得懂听得进?有两个版本的说法,我们都可以观摩,一是刘铭传之说,还有张之洞之说,他们“文武之道,一弛一张”。
刘铭传说:俄日为中国心腹之忧。俄自欧洲起造铁路,渐近浩罕,又将由海参崴开路以达珲春,以铁路未成,故引而不发,不出十年,祸且不测。日本一弹丸国耳,师西人之长技,恃有铁路,亦遇事与我为难。不修铁路,自强恐无及矣。所以,中国自强,莫急于造铁路。
可造铁路要花钱,是花大钱,所以光说强兵不够,还要说富国,要极言“铁路之利”,“于漕务、赈务、商务、矿务、厘捐、行旅者”,都有说不尽的好处。但他毕竟是武人,更强调“于用兵尤不可缓”,因中国辽阔,“北边绵亘万里,毗连俄界”,不可不防,“通商各海口,又与各国共之”,也得防,不修铁路,难言国防。
中国十八省,兵非不多,饷非不足,然此疆彼界,各具一心,遇有兵端,自顾不暇,徵饷调兵,疲于奔命,国越大而国防越差,兵越多而越用不上。若铁路一开,各地贯通,将士赴命,朝发夕至。边防海防,由国家部署,中央调度,“将来兵权饷权,俱在朝廷,内重外轻,不为疆臣所牵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而张之洞则以外贸说,说的是“今日铁路之用,以开通土货为急”。他先算外贸账:“进口外货,岁逾出口土货二千万两”,也就是说,每一年中国都有两千万两的白银外流,惟有多销土货能求得外贸平衡,可没铁路,内地物产,便难以出口。次以国防言之:“沿江沿海、辽东三省、秦陇沿边,强邻窥伺,防不胜防”,故必修铁路,以应援赴敌。从哪儿下手修呢?这要讲究,应于“商贾辐辏之所”,否则“铁路费无所出”,具体而言,“宜自京城外之卢沟桥起,经河南达于湖北汉口镇”,也就是从中国中部——中原下手。
说来说去,说法就这两种。武人说以保国防为重,文人说以开利源为先。但不管文人武人,说起来,都要兼顾文武之道,这样才显得“政治正确”,才算得上是“其次立言”。事实上,他们说的这些,实行后,大都应验了,尤其开利源,开出一条新财路,清末“不差钱”,皆为铁路大贡献。
会说还要会做
论说功,张之洞拔了头筹,从国计民生,说到项目预算。他知道,朝廷最担心“费钜难成”,所以,提出“分段建设”。分为四段,“北京至正定为首段,次至黄河北岸,又次至信阳州为二、三段,次至汉口为末段”,以“每里不过五六千金”计,每段铁路预算,约需资金四百万两左右。
而“筹款之法,首先着眼于财政,以“中国之大,每年筹二百万之款,似尚不至无策”;其次,由铁路公司照常招股外,还有就是选择各省口岸较盛、盐课较旺之地,由籓、运两司、关道转发“印票股单”,即发行股票、债券。这还是在“中体”上打主意,没从“西用”方面来考虑,还是“自力更生”那一套,说起来好听,可朝廷爱听就有可行性,才会批准,做起来难怕什么?先做起来再说。
果然,奏折一上便准,诏曰:今采纳张之洞建议,故缓办津通,先办卢汉。但掉了个头,改以汉口至信阳为首段,由南而北,于卢沟、汉口分投试办。批准预算约三千万两,还同意于商股、官帑之外,另举洋债。
鸿章函告之洞,宜速开办,免生枝节。然其心情,难免复杂,何以他要修路,便群起反对,受到打压。而张之洞调停其间,就大受欢迎?十几年来,他一直主张修铁路,几乎每一次提议,都是反对者众,而支持者寡,唯独这一次,从上到下,都有人支持他,可他的风头还是被人抢了。对于张之洞修卢汉路一说,他在公开场合,不便反对,惟有支持。私下里则不以为然,卢汉路长达三千里,费银约三千万两,修起来谈何容易!所以,他说张之洞“大言无实”,最后“恐难交卷,终要泻底”。他要是没底气,这事便难成,因为朝廷要成事,终归还得靠他李某人。
未几,俄加速修筑西伯利亚大铁路,朝廷以东三省边事亟,听取李鸿章建议,命移卢汉路款先办关东铁路,拟由古冶林西造干路,出山海关至沈阳达吉林,另由沈阳造枝路以至牛庄、营口,计2323里,年拨银200万两为关东造路专款,李为督办大臣,卢汉路因之延缓。
可关东铁路又如何呢?1891年6月,李鸿章设北洋官铁路局,始修关东铁路,才两年功夫,户部就以给太后祝寿的名义,向海军衙门“商借”关东铁路经费200万两,把筑路专款都拿走了,还修什么铁路?1894年,津唐铁路已延伸至关外,他在关内关外,共修了约400里的关东铁路就这样停建了。这年8月,中日甲午战争爆发,日军打进来,连储存在旅顺材料厂的6000吨钢轨都被拿走了。
甲午战败,朝廷总结败因,其中就有铁路未成,难以运兵,故战后铁路复兴,卢汉路又被朝廷提上议事日程,刚好张之洞的汉阳铁厂要盛宣怀来接手,便将搁置已久的卢汉路也交盛宣怀来办。一个会说,善于说服朝廷,一个会做,懂得怎样做事情,会说会做,才能把铁路造成。
做要“西用”为先
盛宣怀会做,是因为他倒转了“中体西用”,而以“西用”为先。“中体”是拿来说事的,不是用来做事的,“西用”则正相反。其间分际与变通,自非张之洞所能究竟。张以书生办洋务,以“中体”为主,“西用”为辅,自以为经纶满腹,结果办出个半吊子的洋务,办不下去时,李便来接手,而李的替手,就是盛宣怀。
李办洋务则反之,以“西用”为先,用“中体”保底,大凡要以“西用”为先时,盛宣怀便来做他的替手,要用“中体”保底时,他便打出老师的旗帜来。
何谓“西用”为先?以修卢汉路为例,这么好的项目哪会差钱?官帑不足有民资,民资不够有外资,但项目启动时却大有讲究,要分主次和轻重、先后与缓急。如以“中体”为主,就得官帑为先,然而,最是官帑靠不住。因为官帑靠官场,而官场则运用之妙,在于权术,钱说拿走就拿走。当年,张修卢汉路的钱,不就被李拿去修关东路了?而李修关东路的钱,不又被拿去祝寿了?所以,官帑为先,易败难成。那么民资呢?没有民权的民资,可以为辅,不可以为主,除非朝廷向民权开放,否则民资就认为朝廷靠不住,见利就收,不跟朝廷走。
真正靠得住的是外资,这是跟胡雪岩学的,当年若不借外资——“西用”先行,西征就难以启动,若不以海关抵押——“中体”保底,战争就难以获胜,这正是弃其人而用其策也。
中国大修铁路,全球都红眼了,热钱闻风而来,都想分吃蛋糕。除了铁路本身巨无霸,比铁路还大的项目,是铁路沿线的城市开发和建设,对此热土,哪一国的资本会无动于衷?从1896年到1906年,盛宣怀作为铁路督办大臣“借款筑路”干了9年,先后借外资共计1.8亿余两,修铁2100多公里,是之前30余年的6倍,甚至超过民国前20年(1911-1931年)所修铁路的总数。最要紧的是,所修铁路,不光很花钱,还很赚钱。1905年,卢汉路分段竣工通车,仅这一年,所得的净利为237.5万两白银,1906年,所得净利为353.4万两,外方一年便可分享盈余白银60万两之多,各地士绅眼都红了,这回不是白银外流让朝廷着急,而是外资拿走利润让民资急了。
由此,盛宣怀的“筑路借款”,成为晚清从白银外流到“不差钱”的关键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