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汉达历史故事吧
《中国历史故事集》还能不能延续林汉达的写法往下编?1978年雪岗进入中少社,重新编这套书,当得知林汉达先生有部近50万字的《三国故事新编》的手抄遗稿后,雪岗产生了一个想法:对林先生的遗稿进行缩减改写,编一本《三国故事》。1981年4月,8万字的《三国故事》问世,林汉达的夫人很激动地说:“这正是汉达的东西。”编辑部、各界人士和林汉达亲友的认可给《中国历史故事集》的续编续写带来了希望。又过了30年,深谙林汉达写作特点和语言风格的雪岗退休之后,才开始动笔把后五本,清朝、南北朝、宋朝、明朝和清朝写了出来。着急的读者问,时间是不是太长了?
雪岗说:“时间长是社会环境造成的,也是我们工作环境造成的。我想长也有长的好处。为什么呢?因为如果在上世纪80年代初期呼声很高的时候忙忙叨叨把这本书弄完,会是一个很遗憾的东西。当时思想僵化还没有完全打破,我自己的思想桎梏也很大。林先生1957年曾经被打成‘右派’,写的时候就有很多顾虑,在《东汉故事》里其实有些痕迹。”
现在历史读物多如牛毛,《中国历史故事集》有什么特点呢?这套书主要取材正史,每册精选二十多个故事,用丝线串珠的手法,把人物和事件串起来讲,既重点突出又不使中断,上勾下连,大故事套着小故事,浑然一体。叙述时采用带有北京味儿的口语化的语言,如道家常,引人入胜。所以当年叶至善先生就说:“它不但是一部优秀的历史读物,还是一部优秀的语文读物。”
林汉达先生是宁波人,说话满口宁波话,但是他写出的东西倒是带北京味。为了解民间的口语,他请一些相声演员来家钻研。林汉达先生对语言琢磨得非常细,比如写手的动作,就有几十个词语:掐、捏、握、把……绝不重复。语气则是平常说话、聊天的语气。周有光先生曾经回忆在干校的时候,林汉达先生和他讨论语言的现代化,比如“揠苗助长”改成“拔苗助长”。林汉达先生认为通俗语言是非常有魅力的,比如口语中不说“遗孀”只说“寡妇”,上世纪三十年代曾经有一部好莱坞电影,翻译成《风流寡妇》,如果翻译成《风流遗孀》,恐怕对观众的吸引力就会大大降低。《中国历史故事集》的语言也非常平实而吸引人。
口语也是在发展的,雪岗举个例子,像“胡说八道”这是口语吧?但是清朝的时候,在旗的人不这么说,他说“别瞎说八道”。因为胡是北方游牧民族的统称,所以清朝人非常忌讳这个胡。东北人现在也是说“瞎说八道”,不说“胡说八道”,所以雪岗在书写的时候就让汉族人“胡说八道”,让满族人 “瞎说八道”。
这套书的插图请的都是名家,《春秋战国》请的是刘继卣先生,《西汉故事》请的是董天野,都是连环画的大师,当年“北刘南董”指的就是他们二位。后七本请的是当代中年画家张健。雪岗在续写时候跟编辑部放了一句狠话:“如果你们插图不用刘继卣董天野的画,而是用现在的电脑流水作业,写完我宁愿不出。”
随着考古的新发现,这套书也做了一些修订。比如《战国故事》中关于苏秦和张仪的故事,主要是根据《史记》的记载,但是后来的考古有了新的说法,考虑到林汉达先生已经去世,这次仍保留了原来的文字,同时做了注释。
《中国历史故事集》影响了几代读者,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副院长、央视百家讲坛著名讲师康震说就是这套书引导他走上了文史道路。小时候他数学总是甩尾巴,妈妈不让他看故事书,只做数学题。有一天他在书店被《战国故事》、《西汉故事》的插画和故事深深吸引了,他跟妈妈说:“向毛主席保证,只要你给我买了这个书,我数学成绩绝对排在前二十名。”这套书康震一直保留着,去年暑假还临摹了刘继卣先生的插图《胡服骑射》。“刘继卣插画很讲究,他对古代人穿什么衣服,包括帽子上的缨都研究过,这两本书对我后来考上大学中文系特别有帮助。”
雪岗和林汉达先生终生未曾谋面,却因书结缘,这也算得上是出版史上的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