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娃那年14岁,是龙门村的儿童团长。他从8岁就给地主老财放羊,风里雨里,辛辛苦苦放了6年了。他特别痛恨地主,更恨日本鬼子。
儿童团长海娃每天到龙门山上一边放羊,一边放哨。山顶上立着一棵树,一棵假树,海娃就在这棵树旁边放羊。原来,这棵树是“消息树”,如果鬼子来了,就把这树放倒,村里人看到“消息树”倒下了,就知道是鬼子来了。
这一天,海娃又赶着羊群来到“消息树”下,几十只羊都散开吃草去了。
龙门山西边是平川,站在“消息树”下,可以看见平川里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河,还能看到那平川上撒着不少芝麻粒大的黑点点,那是日本鬼子的炮楼。
羊群乖乖地去吃草了,海娃一个人没有伴――后周庄的和平川里的放羊娃今天都没来,海娃想,如果跟谁摔个跤、玩个“鹞子翻身”或者来个“倒竖蜻蜓”,该多有意思啊!
想着想着,海娃扔下红缨枪,两只手一抢,两条腿已经竖起来了。他用两只手撑着地走起来了,真叫好玩,忽然,一颗手榴弹从海娃怀里掉在了地上。这可了不得,这是海娃临出村时,村长给他的,村长说:“鬼子又要来扫荡了,你在山上就是咱村的眼睛,给你颗手榴弹,别让汉奸把你逮住!”
海娃拿起红缨枪,两眼望着平川。太阳照着,四处静静的。
海娃望啊,望啊,忽然他看到,平川上那个疙瘩里爬出一长溜黑点子。海娃揉了揉眼睛,清清楚楚看到,那黑点子像无数蚂蚁,朝龙门山爬来了。不好,鬼子又出动了。
海娃赶紧把“消息树”一拉,“消息树”倒下了。只听,龙门村里响起了钟声,钟声越来越紧,人们背着粮食、包袱,赶着牛羊,都急忙往山沟里跑,民兵们也集合了,都拿着武器上了山。
海娃站在龙门山上,只听有人爬上山来。这条路很少有人走的,莫非是汉奸?
海娃使劲甩了一下羊鞭,几十只羊很快都钻进了草丛,海娃也急忙藏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钻到了酸枣树丛里。他拧开了手榴弹的盖子,从树叶的缝隙里看着那来人到底是干啥的!
那人爬到山顶就喊起来:“海娃!海娃!”
海娃一听,这不是爸爸吗?赶紧从大石头后面跑了出来。
爸爸有点着急地说:“鬼子快来了,你在干什么哪?”
看样子爸爸有急事,顾不上多说。只见爸爸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海娃看见这是一封鸡毛信,信角上插着三根鸡毛,海娃知道,这封信非常重要,一定有紧急的事。
爸爸严肃地对海娃说:“你马上把这封信送到三王村,交给张村长,一定要小心!”
海娃接过信,说:“知道了,我马上就去!”说着,海娃把手含到嘴里,吹了一声口哨,只见几十只羊从草丛里向海娃奔跑过来。
海娃把羊鞭交给爸爸要走,可是,爸爸没有接过羊鞭,说:“你赶着羊走吧!要是碰见鬼子,就说你是平川的放羊娃!”
海娃不只一次送过鸡毛信,可是赶着羊去是第一次,他说:“赶着羊送得什么时候送到啊!”
爸爸说:“明天送到就行,一定要小心,信可不能丢。赶快走,鬼子就要上山了。”
爸爸从怀里掏出一只红薯递给海娃,说:“路上吃吧,一定小心啊!”
海娃赶着羊群走在山上的小路,想快点把鸡毛信送到。从龙门村到三王村走大路有30里,从小路走只有20里。
转过崖畔就是西山了。海娃远远看到西山顶上树着一棵“消息树”,知道没有什么情况,海娃甩着羊鞭放心地赶着羊,这时候,太阳快落山了。正在放心走的时候,海娃抬头一看,西山顶上那棵“消息树”倒下了。坏了,鬼子来了。
海娃心想,不能让鬼子发现,鸡毛信一定要送到。小路不能走,就走大路吧。
海娃赶着羊群下到沟里,转了两个弯,就到了大川口了。走着走着,海娃远远望见川口外边有一队人马过来,莫非是八路军?海娃眯缝着眼看了一会儿,发现牲口驮的都是空驮子,这不是来抢粮的鬼子吗?
怎么办?跑吧!沟两边都是峭壁,根本上不去,把信扔了,那可不行,那可是一封鸡毛信啊!海娃蹲到地上把信埋在乱石子底下,又想,这也不行,一会儿上哪儿去找呢?
日本鬼子越来越近了,海娃也越来越着急。几十只羊只管往前跑,这只羊的头抵住那只羊的屁股,那只羊的角磨着另一只的肚皮,一点也不着急,忽然,海娃看到头羊儿的大尾巴,又肥又大,在屁股后面,一晃一晃的,海娃有了办法了。
海娃跑到羊群里,把那只头羊――那只领头的绵羊――抓住,掀开它的大尾巴,将尾巴根那长长的绒毛搓了两根细长的毛绳,把鸡毛信绑在了羊尾巴下面。那头羊从海娃怀里挣开撒腿就跑,越跑越快,那尾巴卷得越紧,把鸡毛信严严实实地盖住了。
海娃的一颗心放下了,使劲地甩起了羊鞭。羊跑得那叫欢,差点没把鬼子撞了。
一个歪嘴“黑狗”跑过来,一把把海娃提溜到一个鬼子跟着,那鬼子挎着洋刀,鼻子像一个蒜头,还留着一撮小胡子。那鬼子呲着两颗大金牙,对海娃吼道:“你的――八路的探子?”
海娃有意歪起脑袋,张大嘴巴,好像在说:“你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那个黑狗用枪托撞了一下海娃的屁股,凶狠地说:“太君问你是不是八路,快说!”
海娃本想骂他一声“黑狗”唾他一脸,可一想鸡毛信就忍住了,说:“不是八路,我是放羊的!”
小胡子日本军官让歪嘴黑狗搜海娃身上,搜了半天,什么也没搜出来,只搜到一块烤红薯。歪嘴黑狗拿着烤红薯刚塞到嘴里,被小胡子日本军官抢了过去,一边吃一边说:“大大的好!大大的好!”
吃完了烤红薯,小胡子日本军官又问海娃:“你的,什么的干活!”
海娃说:“放羊的干活!”
“你的,良民证的有?”
“我才14岁,哪有良民证呀!”
“你的红薯,太君的送礼,开路开路的!”
海娃赶紧赶着羊走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可是没有走多远,几个黑狗又追了上来。
歪嘴黑狗把海娃的羊鞭夺过去,要把羊赶走。原来,他们看天黑了,没地方吃晚饭,要宰了羊吃肉。
海娃抱住歪嘴黑狗哭着喊道:“这可不行啊,没了羊我就活不成了!”黑狗们不管海娃多伤心,把鞭子一甩,把羊赶着就走。
海娃心想,这怎么成呢?鸡毛信怎么办呢?海娃想到鸡毛信不哭了,远远地跟在鬼子后面――不能让毛信落在鬼子手里。
海娃忽然吹了一声口哨,只见几十只羊四散跑开,黑狗们抓了这只跑了那只,累得他们满头大汗,歪嘴黑狗跑了过来,打了海娃几巴掌,吼道:“快!给老子赶羊去!”
海娃假装不愿意去,歪嘴黑狗又打了海娃几下,海娃才赶上羊群跟着鬼子进山了。他想,这正好,瞅机会把鸡毛信想法拿到手,一定要送到。
到了一个小山村,天要黑下来了。小胡子日本军官嚷道:“米西米西!”――要吃饭了。可是,村里的百姓早跑光了,粮食都藏起来了,吃什么?只见黑狗们跑进羊群,你逮一只,他捉一只,要宰羊吃,海娃心里多难过啊!这几十只羊是海娃亲手养大的啊!
有的黑狗一刀把羊腿割下来,有的把羊肚子开了膛,歪嘴黑狗把那只头羊抓住要杀,可是,他拽着头羊的猗角,怎么拽也拽不动,老绵羊的四条腿像钉在地上一样,歪嘴黑狗累得满头汗,别的黑狗看了哈哈大笑。歪嘴黑狗生气地说:“笑什么?这只羊能有30斤肉,比你们3只还沉!”别的黑狗听了,说:“那么老的羊,谁吃啊,给你做妈妈吧!”
海娃正在担心头羊的尾巴底下的鸡毛信,只见歪嘴黑狗狠狠踢了两下头羊去捉小羊羔去了。
黑狗们要煮羊肉吃了,把门板和窗户都拆下来烧起了火。可是没有锅,也没有水,锅都藏起来了,水井都盖起来了,石板上面盖上了粪土。歪嘴黑狗问海娃水井在哪儿,海娃知道也不告诉他们。
黑狗和鬼子就架起火烤羊肉吃。
鬼子和黑狗们都吃饱了烤羊肉,个个满嘴流油,有的还把吃剩下的羊骨头插在腰里。
海娃眼看着自己的羊被鬼子和黑狗宰杀、烧烤,只剩下了30几只老羯羊,海娃倚偎着头羊暗暗落泪,心想,鸡毛信想什么办法送给张连长呢?
海娃把羊赶进了村后的羊圈,抱来一些干草堆在羊圈门,准备睡觉。这时,歪嘴黑狗跑了来,对海娃嚷道 :“你要干什么?是不是还想逃走啊!”
海娃说:“我要睡觉啊!我在这儿看着羊,夜里有狼啊!”
歪嘴黑狗说:“哪有什么狼!快走,跟我去屋里睡!”
海娃只得随着歪嘴黑狗来到一间大房子里,有不少鬼子和黑狗已经东倒西歪地睡在那里,门口还有一个放哨的。歪嘴黑狗把海娃推到尽里边――怕他逃走,就睡觉去了。
海娃躺下半天也睡不着,心想,海娃、海娃呀,这回你可闯了祸了,鸡毛信送不到,让鬼子得到了,那还了得!怎么办呢?
鬼子和黑狗们跑了一天,吃饱了烤羊肉,都睡得香香的。有的使劲打着呼噜,有的流着口水,有的还在梦中笑着。可是,满地都是鬼子和黑狗,要想跑出去根本不可能。
夜深了,海娃还是没睡着,他心里着急啊!忽听院子里有一个鬼子喊道 :“谁?干什么的?”紧接着有一个人回答道:“喂牲口的!”
海娃脑子一转,想出了一个逃的办法。
海娃身旁,一个鬼子睡得正香,嘴里还直吹气。海娃轻轻地从地上捏起一点土,又往鬼子的鼻子眼轻轻一吹,只见鬼子“啊啾”一声,美美地打了一个喷嚏。坏了,鬼了要醒了。可是那鬼子连眼都没睁,把蒜头鼻子揉两下,翻了个身又呼噜呼噜睡死了,正好给海娃腾出往外走的一条路。
海娃高兴起来,轻轻地从鬼子身上迈了过去,又慢慢地从死睡的鬼子和黑狗的身上轻轻地跳过去,就来到了门口。
守门的哨兵也睡得死死的,海娃奔到了院子里,突然,一声吆喝:“哪一个?”
海娃一点也不惊慌,说:“喂牲口的!”
海娃顺利地跑到羊圈,羊见海娃来了,都咩咩的叫了起来。海娃顾不上这些羊了,赶快从头羊尾巴底下把鸡毛信解下来,揣到口袋里,朝庄后的山梁上跑。
海娃使劲的跑啊,跑啊,恨不得一口气把鸡毛信交到张连长手里。可是,海娃转过一个山嘴就听有人喊:“呜噜,呜噜”听不清喊的什么,往远处一看,只见一个鬼子摇着小白旗,一会举到头上,一会儿摇到两边,原来是放哨的鬼子。过了一会儿,那鬼子不摇小白旗了,海娃看见鬼子举起了枪。海娃心想,打枪我不怕,可是惊动了鬼子可了不得。他灵机一动,迅速地把小白褂脱了下来,使劲朝鬼子摇晃起来。还真管事,鬼子把枪放下了,朝海娃摆摆手,好像是说:“走吧,走吧!”
海娃赶紧顺着盘山路跑起来,转过一个山梁又转赤一个山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跑着跑着,海娃一屁股蹲在地上,他累得跑不动了。他朝山的对面一望,那不是三王峁了嘛!过了三王峁就是三王村呀!
海娃真高兴啊,鸡毛信就要送到了。可是海娃摸了摸身上,急出一头汗:鸡毛信没有了,鸡毛信怎么没有了?这还了得!
海娃清楚地记得,鸡毛信确实放在小白褂的口袋里了,可翻了半天不见鸡毛信的影,没办法,海娃顺着来路往回走,去找那封万分火急的鸡毛信。
找啊,找啊,一路上那儿也没有鸡毛信。海娃远远的都看到那些鬼子和黑狗了,他们又要出发了。就在这时候,海娃来到他摇晃小白褂的地方,他看见那封鸡毛信还躺在地上。
海娃拾起鸡毛信,心里落下一块石头,他刚把鸡毛信装进口袋,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不是别人,是歪嘴黑狗。
歪嘴黑狗跑过来,用枪托狠狠揍了一下海娃,说:“你想开小差啊?”
“我去找羊了,这不是又回来了!“
“找什么羊,羊在哪?”
这时,鬼子和黑狗们已经集合好,歪嘴黑狗把海娃抓到羊圈跟前,说道:“快去把羊赶出来,给太君带路!”说完,歪嘴黑狗走了。
海娃赶紧跑到羊圈里边,掏出鸡毛信又拴到了头羊的尾巴底下。
海娃赶着羊来到打谷场上,鬼子和黑狗们已经整整齐齐排好了队。
小胡子日本军官瞪着眼睛走到海娃跟前命令道:“三王村的,带路,快快的!”
海娃赶着羊群,日本兵在他后面,前面走着一群黑狗。小胡子军官一个劲儿催海娃快走,海娃举起鞭子使劲抽了两下。可是羊儿们不管你着急不着急。偏偏在这时候翘起大尾巴拉屎了。羊粪蛋像一粒粒黑豆似的,撒满一地。让海娃担心的是,那只头羊也撅起尾巴了。这还了得,鸡毛信马上就要露出来了。
海娃急忙拾起一块土疙瘩,准准的投向了头羊的大尾巴,像一朵黄土花炸开。头羊一惊,后腿一蹦,夹着尾巴跑起来。
海娃在半空中甩了一鞭子,羊群使劲跑起来,乐得小胡子军官直喊:“大大的好,快快的!”
海娃一会儿朝羊群扔一块土疙瘩,一会儿甩一下羊鞭,羊越跑越快,翻过一座山梁,就来到了三王峁跟前――再往前走,就是三王村了。
三王村那边的山头上立着一棵“消息树”,可是,海娃领着鬼子刚刚下沟,那“消息树”就倒下了。海娃明白,张连长他们已经发现鬼子来了。
鬼子们走的满头大汗,蹲在沟里休息起来。海娃没有停下来,赶着羊继续往前走。他想,离鬼子远远的,要不然,张连长他们一打枪,自己和鬼子会一块被打死。可是半天也没动静,张连长他们也没打枪。
正在海娃纳闷,着急的时候,只听轰隆一声响,原来走在前边的黑狗踩上了地雷,轰隆轰隆,地雷连着爆炸了。黑狗们被黑烟盖住了,被地雷炸得东倒西歪,滋里哇拉乱叫。
小胡子军官急得催海娃:“快快的,开路!”
在海娃面前出现两条路,一条小路和一条羊道。羊道就是羊走的路,更窄更陡,比那小路还难走。
海娃回头看了看,鬼子已经落在后面被石岩挡住,看不见了。
海娃把羊赶到了羊道上,他想,这羊道上不会有地雷的。这时,几个黑狗嚷道:“怎么走到这儿了,走正道!”
海娃大声喊道:“这条道我走过,比那边近!”说着,甩了几鞭子,羊群继续往前跑。
鬼子和黑狗们赶着牲口吃力地往上走,又喊道:“牲口上不去啦!”海娃也喊道:“上了这个坎就好走了!”说着,又甩了几鞭子。
小胡子军官好像觉察出什么,也大声喊:“慢慢的开路!”
海娃不听小胡子军官的,头也不回地朝前走,一边走一边甩着羊鞭子。他想,马上就能见到张连长他们了。
小胡子军官见海娃不停步,知道是上了当,就“啪、啪”地开了枪,而海娃跑得更快了。海娃攀上石岩,拨开草丛,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鬼子来了!快开枪呀!”
鬼子和黑狗朝海娃不停地放枪,海娃拼命地朝前跑。海娃一下子跌倒了,他累得实在爬不起来了,这时,只听山上响起了一阵排子枪。海娃一听,高兴了。这是八路军的枪。他拼着命爬起来朝山上跑去。可没跑多远,又栽倒在地。一个八路军战士迅速跑过来,把海娃抱了起来。八路军一边跑一边喊着:“是个放羊娃,挂彩了!”
张连长过来一看,惊奇地说道:“这不是海娃吗?龙门村的儿童团长,常给咱们送信的。”
海娃睁开眼睛看到张连长蹲在他身边,眼里流出了眼泪。海娃心想,真丢人,见了张连长为啥要哭呀!他想擦掉眼泪,可是,胳膊疼得抬不起来,只轻声说道:“羊,……老绵羊……鸡毛信……”
张连长一边给海娃包扎伤口,一边问道:“什么羊呀?”“信在哪里呀!”
海娃断断续续地说:“老绵羊……头羊……信在尾巴下……不,尾巴在信下……”说着说着又昏迷过去了。
等海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海娃发现自己睡在暖炕上,铺着红艳艳的大花绒毯,盖着的也是软绵的毯子,热得混身都有些难受。再一看炕沿上堆满了方合合、圆罐罐,都是些好吃的。这是怎么回事呀!
张连长坐在炕沿上,见海娃醒来,笑着问道:“好些吗?还疼吗?”
海娃问道:“这是哪儿啊?这么多东西是谁的?”
张连长笑着说:“是你的呀!”
海娃说:“不是我的。”他没见过这些好东西。
张连长告诉海娃,他送来的那封鸡毛信可重要了,就是根据那信上的情报,八路军趁着鬼子到山里去扫荡,和川里的民兵一起端掉了鬼子的老窝。
张边长摸着海娃的头说:“你真是咱们的小英雄,这些东西就是指挥部送给你的。”
海娃脸红了,说:“我不要这些东西,我要一支枪!”
张连长指着墙角说:“那不是枪吗!”
海娃一看,果然有不少枪,都是缴获鬼子的。海娃刚想伸手跟张连长要一支枪,可胳臂疼得抬不起来……
夜莺的歌声
战斗刚刚结束,一小队德国兵进了村庄。大道两旁全是黑色的碎瓦。空旷的花园里,烧焦的树垂头丧气地弯着腰。
夜莺的歌声打破了夏日的沉寂。这歌声停了一会儿,接着又用一股新的劲头唱起来。
土兵们和军官注意听着,开始注视周围的灌木丛和挂在道旁的白桦树枝。他们发现就在很近很近的地方,有个孩子坐在河岸边上,搭拉着两条腿。他光着头,穿一件颜色跟树叶差不多的绿上衣,手里拿着一块木头,不知在削什么。
“喂。你来!”军官叫那个孩子。
孩子赶紧把小刀放到衣裳里,抖了抖衣服上的木屑,走到军官跟前。
“呶(náo),让我看看!”军官说。
孩子从嘴里掏出一个小玩艺儿,递给他,用快活的蓝眼睛望着他。’
那是个白桦树皮做的口哨。BR> “挺巧!小孩子,你做得挺巧哇。”军官点了点头。转眼间,他那阴沉的脸上闪出一种冷笑的光,“谁教你这样吹哨子的?”
“我自己学的。我还会学杜鹃叫呢。”
孩子学了几声杜鹃叫。接着又把哨子塞到嘴里吹起来。
“村子里就剩下你一个了吗?”军官继续盘问他。
“怎么会就剩下我一个?这里有麻雀、乌鸦、猫头鹰,多着呢。夜莺倒是只有我一个!”
“你这个坏家伙!”军官打断孩子的话,“我是问你这里有没有人。”
“人哪?战争一开始这里就没有人了。”小孩不慌不忙地回答,“刚刚一开火,村子就着火,大家都喊:‘野兽来了,野兽来了’——就都跑了。”
“蠢东西!”军官想着,轻蔑地微笑了一下。
“呶,你认识往苏蒙塔斯村去的路吗?那个村子大概是叫这个名字吧?”
“怎么会不认识!”孩子很有信心地回答,“我和叔叔常到磨坊那儿的堤坝上去钓鱼。那儿的狗鱼可凶呢,能吃小鹅!”
“好啦,好啦,带我们去吧。要是你带路带得对,我就把这个小东西送给你。”军官说着,指了指他的打火机,“要是你把我们带到别处去,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听懂了吗?”
队伍出发了,行军灶打头,跟着就是小孩和军官,俩人并排着走。小孩有时候学夜莺唱,有时候学杜鹃叫,胳膊一甩一甩地打着路旁的树枝,有时候弯下腰去拾球果,还用脚把球果踢起来。他好像把身边的军官完全忘了。
森林越来越密。弯弯曲曲的小路穿过密密的白桦树林,穿过杂草丛生的空地,又爬上了长满古松的小山。
“你们这里有游击队吗?”军官突然问。
“你说的是一种蘑(mó)菇(gū)吗?没有,我们这里没有这种蘑菇。这里只有红蘑菇、白蘑菇,还有洋蘑菇。”孩子回答。
军官觉得从孩子嘴里什么也问不出来,就不再问了。
树林深处,有几个游击队员埋伏在那里,树旁架着冲锋枪。他们从树枝缝里往外望,能够看见曲折的小路。他们不时说几句简单的话,小心地拨开树枝,聚精会神地盯着远方。
“你们听见了吗?”一个游击队员突然说。他伸直了腰,好像有什么鸟的叫声,透过树叶的沙沙声,模模糊糊地传来。他侧着头,往叫声那边仔细听,“夜莺!”
“没听错吗?”另一个游击队员说。他紧张起来,仔细听,可又什么也听不见了。他从大树桩下边掏出四个手榴弹,放在眼前以防万一。
“这回你听见了没有?”
夜莺的歌声越来越响了。
那个最先听见夜莺叫的凝神地站着,好像钉在那里似的。他注意数着一声一声的鸟叫:“一,二,三,四……”一边数一边用手打着拍子。
夜莺的叫声停止了。“32个鬼子……”那个人说。只有游击队员才知道这鸟叫的意思。接着传来两声杜鹃叫。“两挺机关枪。”他又补充说。
“对付得了!”一个满脸胡子的汉子端着冲锋枪说。他理了理挂在腰间的子弹袋。
“应该对付得了!”听鸟叫的那个人回答,“我和斯切潘叔叔把他们放过去,等你们开了火,我们在后边加油。如果我们出了什么事,你们可不要忘了小夜莺……”
过了几分钟,德国兵在松树林后边出现了。夜莺还是兴致勃勃地唱着,但是对藏在寂静森林里的人们来说,那歌声已经没有什么新鲜的意思了。
德国兵走到林中空地上的时候,突然从松树林里发出一声口哨响,像回声一样回答了孩子。孩子突然站住,转了个身,钻到树林里不见了。枪声打破了林中的寂静。军官还没来得及抓起手枪,就滚到了路边的尘埃里。被冲锋枪打伤的德国兵一个跟一个地倒下。呻吟声、叫喊声、断断续续的口令声充满了树林。
第二天,在被烧毁的村子的围墙旁边,在那小路分岔的地方,孩子又穿着那件绿上衣,坐在原来那河岸边削什么东西,并且不时回过头去,望望那通向村子的几条道路,好像在等谁似的。
从孩子的嘴里飞出宛转的夜莺的歌声。这歌声,即使是听惯了鸟叫的人也觉察不出跟真夜莺的有什么两样。觉察不出跟真夜莺的有什么两样
小英雄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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