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
作者: 朱自清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是有人偷了他们罢:那是谁?又藏在何处呢?是他们自己逃走了罢:现在又到了哪里呢?
我不知道他们给了我多少日子;但我的手确乎是渐渐空虚了。在默默里算着,八千多日子已经从我手中溜去;像针尖上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我的日子滴在时间的流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我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了。
去的尽管去了,来的尽管来着;去来的中间,又怎样地匆匆呢?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小屋里射进两三方斜斜的太阳。太阳他有脚啊,轻轻悄悄地挪移了;我也茫茫然跟着旋转。于是——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时,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我觉察他去的匆匆了,伸出手遮挽时,他又从遮挽着的手边过去,天黑时,我躺在床上,他便伶伶俐俐地从我身上跨过,从我脚边飞去了。等我睁开眼和太阳再见,这算又溜走了一日。我掩着面叹息。但是新来的日子的影儿又开始在叹息里闪过了。
在逃去如飞的日子里,在千门万户的世界里的我能做些什么呢?只有徘徊罢了,只有匆匆罢了;在八千多日的匆匆里,除徘徊外,又剩些什么呢?过去的日子如轻烟,被微风吹散了,如薄雾,被初阳蒸融了;我留着些什么痕迹呢?我何曾留着像游丝样的痕迹呢?我赤裸裸来到这世界,转眼间也将赤裸裸的回去罢?但不能平的,为什么偏要白白走这一遭啊?
你聪明的,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梅花魂
陈慧瑛
故乡的梅花又开了。那朵朵冷艳、缕缕幽芳的梅花,总让我想起飘泊他乡、葬身异国的外祖父。
我出生在东南亚的星岛,从小和外祖父生活在一起。外祖父年轻时读了不少经、史、诗、词,又能书善画,在星岛文坛颇负盛名。我很小的时候,外祖父常常抱着我,坐在梨花木大交椅上,一遍又一遍地教我读唐诗宋词。每当读到“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之类的句子,常会有一颗两颗冰凉的泪珠落在我的腮边、手背。这时候,我会拍着手笑起来:“外公哭了!外公哭了!”老人总是摇摇头,长长地叹一口气,说:“莺儿,你还小呢,不懂!”
外祖父家中有不少古玩,我偶尔摆弄,老人也不甚在意。唯独书房那一幅墨梅图,他分外爱惜,家人碰也碰不得。我五岁那年,有一回到书房玩耍,不小心在上面留了个脏手印,外祖父顿时拉下脸。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听到他训斥我妈:“孩子要管教好,这清白的梅花,是玷污得的吗?”训罢,便用保险刀轻轻刮去污迹,又用细绸子慢慢抹净。看见慈祥的外祖父大发脾气,我心里又害怕又奇怪:一枝画梅,有什么稀罕的呢?
有一天,妈妈忽然跟我说:“莺儿,我们要回唐山去!”
“干吗要回去呢?” “那儿才是我们的祖国呀!”
哦!祖国,就是那地图上像一只金鸡的地方吗?就是那有长江,黄河,万里长城的国土吗?我欢呼起来,小小的心充满了欢乐。
可是,我马上想起了外祖父,我亲爱的外祖父。我问妈妈:“外公走吗?”
“外公年纪太大了……” 我跑进外祖父的书房,老人正躺在藤沙发上。我说:“外公,你也回祖国去吧!” 想不到外祖父竟像小孩一样,“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离别的前一天早上,外祖父早早地起了床,把我叫到书房里,郑重地递给我一卷白杭绸包着的东西。我打开一看,原来是那幅墨梅,就说:“外公,这不是您最宝贵的画吗?”
“是啊,莺儿,你要好好保存!这梅花,是我们中国最有名的花。旁的花,大抵是春暖才开花,她却不一样,愈是寒冷,愈是风欺雪压,花开得愈精神,愈秀气。她是最有品格、最有灵魂、最有骨气的!几千年来,我们中华民族出了许多有气节的人,他们不管历经多少磨难,不管受到怎样的欺凌,从来都是顶天立地,不肯低头折节。他们就像这梅花一样。一个中国人,无论在怎样的境遇里,总要有梅花的秉性才好!” 回国的那一天正是元旦,虽然热带是无所谓隆冬的,但腊月天气,也毕竟凉飕飕的。外祖父把我们送到码头。赤道吹来的风撩乱了老人平日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银发,我觉得外祖父一下子衰老了许多。
船快开了,妈妈只好狠下心来,拉着我登上大客轮。想不到泪眼蒙胧的外祖父也随着上了船,递给我一块手绢——一色雪白的细亚麻布上绣着血色的梅花。
多少年过去了,我每次看到外祖父珍藏的这幅梅花图和给我的手绢,就想到,这不只是花,而且是身在异国的华侨老人一颗眷恋祖国的心。
冰心散文《小桔灯》
这是十几年以前的事了。
在一个春节前一天的下午,我到重庆郊外去看一位朋友。
她住在那个乡村的乡公所楼上。走上一段阴暗的仄仄的楼梯,进到一间有一张方桌和几张竹凳、墙上装着一架电话的屋子,再进去就是我的朋友的房间,和外间只隔一幅布帘。她不在家,窗前桌上留着一张条子,说是她临时有事出去,叫我等着她。
我在她桌前坐下,随手拿起一张报纸来看,忽然听见外屋板门吱地一声开了,过了一会,又听见有人在挪动那竹凳子。我掀开帘子,看见一个小姑娘,只有八九岁光景,瘦瘦的苍白的脸,冻得发紫的嘴唇,头发很短,穿一身很破旧的衣裤,光脚穿一双草鞋,正在登上竹凳想去摘墙上的听话器,看见我似乎吃了一惊,把手缩了回来。我问她:“你要打电话吗?”她一面爬下竹凳,一面点头说:“我要某医院,找大夫,我妈妈刚才吐了许多血!”我问:“你知道某医院的电话号码吗?”她摇了摇头说:“我正想问电话局……”我赶紧从机旁的电话本子里找到医院的号码,就又问她:“找到了大夫,我请他到谁家去呢?”她说:“你只要说王春林家里病了,她就会来的。”
我把电话打通了,她感激地谢了我,回头就走。我拉住她问:“你的家远吗?”她指着窗外说:“就在山窝那棵大黄果树下面,一下子就走到的。”说着就登、登、登地下楼去了。
我又回到里屋去,把报纸前前后后都看完了,又拿起一本《唐诗三百首》 来,看了一半,天色越发阴沉了,我的朋友还不回来。我无聊地站了起来,望着窗外浓雾里迷茫的山 景,看到那棵黄果树下面的小屋,忽然想去探望那个小姑娘和她生病的妈妈。我下楼在门口买了几个大红桔子,塞在手提袋里,顺着歪斜不平的石板路,走到那小屋的门口。
我轻轻地叩着板门,刚才那个小姑娘出来开了门,抬头看了我,先愣了一下,后来就微笑了,招手叫我进去。这屋子很小很黑,靠墙的板铺上,她的妈妈闭着眼平躺着,大约是睡着了,被头上有斑斑的血痕,她的脸向里侧着,只看见她脸上的乱发,和脑后的一个大髻。
门边一个小炭炉,上面放着一个小沙锅,微微地冒着热气。这小姑娘把炉前的小凳子让我坐了,她自己就蹲在我旁边,不住地打量我。我轻轻地问:“大夫来过了吗?”她说:“来过了,给妈妈打了一针…… 她现在很好。”她又像安慰我似地说:“你放心,大夫明早还要来的。”我问:“她吃过东西吗?这锅里是什么?”她笑说:“红薯稀饭——我们的年夜饭。”我想起了我带来的桔子,就拿出来放在床边的小矮桌上。她没有作声,只伸手拿过一个最大的桔子来,用小刀削去上面的一段皮,又用两只手把底下的一大半轻轻地揉捏着。
我低声问:“你家还有什么人?”她说:“现在没有什么人,我爸爸到外面去了……” 她没有说下去,只慢慢地从桔皮里掏出一瓤一瓤的桔瓣来,放在她妈妈的枕头边。
炉火的微光,渐渐地暗了下去,外面变黑了。我站起来要走,她拉住我,一面极其敏捷地拿过穿着麻线的大针,把那小桔碗四周相对地穿起来,像一个小筐似的,用一根小竹棍挑着,又从窗台上拿了一段短短的蜡头,放在里面点起来,递给我说:“天黑了,路滑,这盏小桔灯照你上山吧!”
我赞赏地接过,谢了她,她送我出到门外,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又像安慰我似地说:“不久,我爸爸一定会回来的。 那时我妈妈就会好了。”她用小手在面前画一个圆圈,最后按到我的手上:“我们大家也都好了!”显然地,这“大家”也包括我在内。
我提着这灵巧的小桔灯,慢慢地在黑暗潮湿的山路上走着。这朦胧的桔红的光,实在照不了多远,但这小姑娘的镇定、勇敢、乐观的精神鼓舞了我,我似乎觉得眼前有无限光明!
我的朋友已经回来了,看见我提着小桔灯,便问我从哪里来。我说:“从……从王春林家来。”她惊异地说:“王春林,那个木匠,你怎么认得他?去年山下医学院里,有几个学生,被当作共产党抓走了,以后王春林也失踪了,据说他常替那些学生送信……”
当夜,我就离开那山村,再也没有听见那小姑娘和她母亲的消息。 但是从那时起,每逢春节,我就想起那盏小桔灯。十二年过去了,那小姑娘的爸爸一定早回来了。她妈妈也一定好了吧?因为我们“大家”都“好”了!
野草
鲁迅
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
过去的生命已经死亡。我对于这死亡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曾经存活。死亡的生命已经朽腐。我对于这朽腐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还非空虚。
生命的泥委弃在地面上,不生乔木,只生野草,这是我的罪过。
野草,根本不深,花叶不美,然而吸取露,吸取水,吸取陈死人的血和肉,各各夺取它的生存。当生存时,还是将遭践踏,将遭删刈,直至于死亡而朽腐。
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
我自爱我的野草,但我憎恶这以野草作装饰的地面。
地火在地下运行,奔突;熔岩一旦喷出,将烧尽一切野草,以及乔木,于是并且无可朽腐。
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
天地有如此静穆,我不能大笑而且歌唱。天地即不如此静穆,我或者也将不能。我以这一丛野草,在明与暗,生与死,过去与未来之际,献于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之前作证。
为我自己,为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我希望这野草的朽腐,火速到来。要不然,我先就未曾生存,这实在比死亡与朽腐更其不幸。
去罢,野草,连着我的题辞!
秋夜 —鲁迅
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
这上面的夜的天空,奇怪而高,我生平没有见过这样奇怪而高的天空。他仿佛要离开人间而去,使人们仰面不再看见。然而现在却非常之蓝,闪闪地眨着几十个星星的眼,冷眼。他的口角上现出微笑,似乎自以为大有深意,而将繁霜洒在我的园里的野花草上。
我不知道那些花草真叫什么名字,人们叫他们什么名字。我记得有一种开过极细小的粉红花,现在还开着,但是更极细小了,她在冷的夜气中,瑟缩地做梦,梦见春的到来,梦见秋的到来,梦见瘦的诗人将眼泪擦在她最末的花瓣上,告诉她秋虽然来,冬虽然来,而此后接着还是春,蝴蝶乱飞,蜜蜂都唱起春词来了。她于是一笑,虽然颜色冻得红惨惨地,仍然瑟缩着。
枣树,他们简直落尽了叶子。先前,还有一两个孩子来打他们别人打剩的枣子,现在是一个也不剩了,连叶子也落尽了。他知道小粉红花的梦,秋后要有春;他也知道落叶的梦,春后还是秋。他简直落尽叶子,单剩干子,然而脱了当初满树是果实和叶子时候的弧形,欠伸得很舒服。但是,有几枝还低亚着,护定他从打枣的竿梢所得的皮伤,而最直最长的几枝,却已默默地铁似的直刺着奇怪而高的天空,使天空闪闪地鬼眨眼;直刺着天空中圆满的月亮,使月亮窘得发白。
鬼眨眼的天空越加非常之蓝,不安了,仿佛想离去人间,避开枣树,只将月亮剩下。然而月亮也暗暗地躲到东边去了。而一无所有的干子,却仍然默默地铁似的直刺着奇怪而高的天空,一意要制他的死命,不管他各式各样地眨着许多蛊惑的眼睛。
哇的一声,夜游的恶鸟①飞过了。
我忽而听到夜半的笑声,吃吃地,似乎不愿意惊动睡着的人,然而四围的空气都应和着笑。夜半,没有别的人,我即刻听出这声音就在我嘴里,我也即刻被这笑声所驱逐,回进自己的房。灯火的带子也即刻被我旋高了。
后窗的玻璃上丁丁地响,还有许多小飞虫乱撞。不多久,几个进来了,许是从窗纸的破孔进来的。他们一进来,又在玻璃的灯罩上撞得丁丁地响。一个从上面撞进去了,他于是遇到火,而且我以为这火是真的。两三个却休息在灯的纸罩上喘气。那罩是昨晚新换的罩,雪白的纸,折出波浪纹的叠痕,一角还画出一枝猩红色的栀子。
猩红的栀子开花时,枣树又要做小粉红花的梦,青葱地弯成弧形了……我又听到夜半的笑声;我赶紧砍断我的心绪,看那老去②白纸罩上的小青虫,头大尾小,向日葵子似的,只有半粒小麦那么大,遍身的颜色苍翠得可爱,可怜。
我打一个呵欠,点起一支纸烟,喷出烟来,对着灯默默地敬奠这些苍翠精致的英雄们。
一九二四年九月十五日。
童趣·蛐蛐
五十年前央广播说唱团来我们开滦矿区演出,马季先生的一小段单口相声让我迷上了蛐蛐。记得是马季和搭档说完一个双口相声后,观众掌声不断,马季从后台走出,边走边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就来这么一小段:“蛐蛐只有雄的会叫,为的是求偶。母蛐蛐听见叫声急忙去幽会,可往往会闯来另一位横刀夺爱的勇士。母蛐蛐便在一旁观战,等胜利者把自己娶进洞房,多美。两位勇士振翅鸣叫,拢须蹬腿,奋勇猛扑,很快落败的铩羽逃去,得胜的振翅高歌,迎娶新娘。话说北京东城城墙根墙缝有一寿星头,额黝黑,金斗丝,眼突额角黑如点漆,眉细断银,须赤如血,墨牙乌金,堪称上上佳品。这一天正在自家门前苍劲刚烈地鸣叫着喜迎新娘。谁知新娘还没进门,一只不识相的雄蛐蛐闯了上来。只一回合,寿星头便把它咬伤,它只得蹒跚而退。寿星头展翅高歌迎接新娘,哪知一只寻食的大公鸡走来,先把那只受伤的吃了,新娘机灵,一蹦便到了寿星头的身后,钻进墙缝。寿星头大怒,注视着大公鸡鲜红的鸡冠,拢拢须、蹬蹬腿,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嘣’得一声——也让鸡吃了。”
我请教外公,才知“寿星头”是蛐蛐中最上品,是一种长圆头,星门及头向前凸起,酷似老寿星。蛐蛐斗性显示于头。还有大圆头,也称珍珠头,菩提头,四面高大结绽直而圆大,也是头形中的上品。小圆头,与大圆头仅大小区别,也要圆绽,配长衣和拖肚易成将,属一般头形。四方头,两边有棱角的便是,俗称四字头,也属一般头形,青黄虫居多。尖头,星门突出成尖形,紫虫为正配,其余出将少。算盘珠头,也称柿子头,主要是面部扁平,横端显突的,属下品头形。蛐蛐王、元帅大都长有星门突出,头圆大等特点。还给我讲了蛐蛐的头色、斗丝、眼睛、须和牙等等。我那时小,听了个云山雾罩,稀里糊涂。
然而感觉斗蛐蛐很是好玩,便邀上小伙伴去石头坑里捉蛐蛐。外公说在宋朝贾似道的《秋壑促织论》中,有这样一段话;“出于草上者,其身则软;出于砖石者,其体则刚。”翻石乱找,个个弄了个灰头土脸,也没寻到几只。不是蹦了便是用手拍死,要不就缺胳膊断腿,只得垂头丧气而归。问过舅舅,方知捕捉时间大致从处暑到白露,捉蛐蛐分白天和夜间。白天在中午一点钟最佳,此时雄蛐蛐求偶迫切,展翅高歌连绵不断,容易探听声源;不足之处是白天蟋蟀见光之后跳得极快极远,最好用一纸筒套在蛐蛐草后方,用草须逗出蛐蛐,引入纸筒,一点不伤及蛐蛐。晚上捕,可从八九点钟开始,至次日凌晨四点钟,尤以凌晨这段时间效果最佳。此时更深人静,万物无声,呜音清晰,而且上品大多要到此时才开始鸣叫;不足之处是上品蛐蛐的鸣叫声太短暂,间隔时间又长,易错过机会。对了,雷雨过后半小时,正是各色蛐蛐盛鸣之际,此时无论优劣大小,都在草根叶下、墙阴砖缝等处振翅高吟。切记,浅草中、贫瘠地、瓦砾堆、粪坑旁、畜舍旁、小水沟、腐草堆,不会有上品。在荒僻的石坑、岩缝、城墙根、石板下、河畔等人迹罕到之处,常有体质刚健的珍品。如能选择好以上诸地,只要定下心来,慢慢搜捕,一定会有好的收获。选好了时间、地点,还要有好的捉虫技巧,才能保证一只只上等蛐蛐手到擒拿。一般到了野外,四下里都是此起彼伏的蛐蛐声,就要从中听出鸣叫的优劣了。总的来说,要选择那些声音宏亮、雄浑的下手。要找准这种叫声,随着季节的不同,它们的声音会有一些细微的差异。早秋时节,应以鸣声苍劲刚烈的作为捕捉对象;若其声抑扬顿挫鸣声虽不高,但声调坚实有力,发出钢音的,更是不可轻易放过。那些上好的蛐蛐,往往鸣叫快捷有力,震动人心,它每振翅一呼,捕捉者的心跳也随之加快,这是因为听到上品的声音而令人兴奋所致。据老一辈的说法,上品的鸣声,不但具有上述短暂、快捷、有力的特点,而且每次连续鸣叫的次数,总是单数,即每次急鸣三声、五声、七声。
说来也怪,自听了舅舅的教诲,每次捉蛐蛐,听到上品的鸣叫,心跳便要加快。逗出洞口,一见上上品相露头,立时心便到了嗓子眼,生怕一不小心,伤了它或是让它跑掉。只有捉到纸卷之中,这才心花怒放,美不胜收。小心翼翼拿回家,放入沙罐,精心饲养几天,便要试斗。如果它能斗败家中已有的上品,便要兴冲冲寻到上次胜者的家中,一决雌雄。把它放入主人自誉将或帅的罐中,目不转睛,随着它俩斗须、猛扑、撕咬,心也随之喜怒哀乐起伏不定。胜了,喜气洋洋抱回家中,写一中意的名称,或帅或王,贴在罐上,精心喂养等待对手捉来上品找上门来再战。输了,弃之。当夜凌晨便要出动,来到石头坑,也不怕什么妖魔鬼怪,一心寻一佳品,战败对手,方肯罢手。
人生坎坷,而我一生从不言败,除了基因使然便是儿时逗蛐蛐的自我培养吧。
境由心造
一个人的处境是苦是乐常是主观的。
有人安于某种生活,有人不能。因此能安于自已目前处境的不妨就如此生活下去,不能的只好努力另找出路。你无法断言哪里才是成功的,也无法肯定当自已到达了某一点之后,会不会快乐。有些人永远不会感到满足,他的快乐只建立在不断地追求与争取的过程之中,因此他的目标不断地向远处推移。这种人的快乐可能少,但成就可能大。
苦乐全凭自已判断,这和客观环境并不一定有直接关系,正如一个不爱珠宝的女人,即使置身在极其重视虚荣的环境,也无伤她的自尊。拥有万卷书的穷书生,并不想去和百万富翁交换钻石或股票。满足于田园生活的人也并不艳羡任何学者的荣誉头衔,或高官厚禄。
你的爱好就是你的方向,你的兴趣就是你的资本,你的性情就是你的命运。各人有各人理想的乐园,有自已所乐于安享的花花世界。
大和小
一位朋友谈到他亲戚的姑婆,一生从来没有穿过合脚的鞋子,常穿着巨大的鞋子走来走去。儿子晚辈如果问她,她就会说:“大小鞋都是一样的价钱,为什么不买大的?”
每次我转述这个故事,总有一些人笑得岔了气。
其实,有生活里我们会看到很多这样的"姑婆"。没有什么思想的作家,偏偏写着厚重苦涩的作品;没有什么内容的画家,偏偏画着超级巨画;经常不在家的商人,却有非常巨大的家园。
许多人不断地追求巨大,其实只是被内在贪欲推动着,就好像买了特大号的鞋子,忘了自己的脚一样。
不管买什么鞋子,合脚最重要,不论追求什么,总要适可而止。
抉择
人的一生常处于抉择之中,如:念哪一间大学?选哪一种职业?娶哪一种女子?……等等伤脑筋的事情。一个人抉择力的有无,可以显示其人格成熟与否。
倒是哪些胸无主见的人,不受抉择之苦。因为逢到需要决定的时候,他总是求询别人说:“嘿,你看怎么做?”
大凡能够成大功业的人,都是抉择力甚强的人。他知道事之成败,全在乎已没有人可以代劳,更没有人能代你决定。
在抉择的哪一刻,成败实已露出端倪。
人就这么一辈子
我常以“人就这么一辈子”这句话告诫自己并劝说朋友。这七个字,说来容易,听来简单,想起来却很深沉。它能使我在软弱时变得勇敢,骄傲时变得谦虚,颓废时变得积极,痛苦时变得欢愉,对任何事拿得起也放得下,所以我称它为“当头棒喝”、“七字箴言”。——我常想世间的劳苦愁烦、恩恩怨怨,如有不能化解的,不能消受的,不也就过这短短的几十年就烟消云散了吗?若是如此,又有什么解不开的呢?
人就这么一辈子,想到了这句话,如果我是英雄,便要创造更伟大的功业;如果我是学者,便要获取更高的学问;如果我爱什么人,便要大胆地告诉她。因为今日过去便不再来了;这一辈子过去,便什么都消逝了。一本书未读,一句话未讲,便再也没有机会了。这可珍贵的一辈子,我必须好好地把握住它啊!
人就这么一辈子,你可以积极地把握它;也可以淡然地面对它。想不开想想它,以求释然吧!精神颓废时想想它,以求感恩吧!因为不管怎样,你总是很幸运地拥有这一辈子,不能白来这一遭啊。
如花
笑靥如花,真情如花,希望如花,生命亦如花。
每个人都有自己喜爱的花,每个人都有许多种理由善待自己,把一生的光阴凝成时光长河中那一瓣恒久的心香。在盛开的一刹那,灿烂夺目的它会吸引所有的视线。
花是如此柔弱,再美再艳,依然经不起朝来寒雨晚来风。春红匆匆谢了,只剩下满怀愁绪。
花却又是美丽的战士,风雨中尽管渐渐绿肥红瘦,终究不曾低头。
生命也是一样,像精致的玻璃酒杯,常常经不起天灾人祸的撞击,粉碎成一地的璀璨,每一片都是透明的心。生命又常常像昙花,用许多年的泪与汗,掺上心血浇灌,才会有笑看天下的一刻。
如今的世界,爱花的人少了。当人们为着生计奔波的时候,连自己的生命都抓不住,又有谁会倾听花的诉说?
然而,烦躁的都市啊,请不要忘记,这世界本是镜花水月。一切如花、花如一切。所以,佛祖拈花而迦叶微笑;这一笑,便是整个世界。
生命
生命,也许是宇宙之间唯一应该受到崇拜的因素。生命的孕育、诞生和显示本质是一种无比激动人心的过程。生命像音乐和画面一样暗自挟带着一种命定的声调或血色,当它遇到大潮的袭卷,当它听到号角的催促时,它会顿时抖擞,露出本质的绚烂和激昂。当然,这本质更可能是卑污、懦弱、乏味的;它的主人并无选择的可能。
应当承认,生命就是希望。应当说,卑鄙和庸俗不该得意过早,不该误认为它们已经成功地消灭了高尚和真纯。伪装也同样不能持久,因为时间像一条长河在滔滔冲刷,卑鄙者、奸商和俗棍不可能永远戴着教育家、诗人和战士的桂冠。在他们畅行无阻的生涯尽头,他们的后人将长久地感到羞辱。
我崇拜生命
我崇拜高尚的生命的秘密。我崇拜这生命在降生、成长、战斗、伤残、牺牲时迸溅出的钢花焰火。我崇拜一个活灵灵的生命在崇山大河,在海洋和大陆上飘荡的自由。
是的,生命就是希望。它飘荡无定,自由自在,它使人类中总有一支血脉不甘于失败,九死不悔地追寻着自己的金牧场
思想的小鱼
每一汪水塘里,都有海洋的气息.
每一颗石子里,都有沙漠的影子。
所以诗人才说:一支三叶草,再加上我的想象,便是一片广阔的草原。
走在秋月的田野上,我想起一位诗人对老托尔斯泰的叩问:一切/成熟了的/都必须/低垂着头么?
没有错,我们走过的每一步路,都将成为往事,无论它们是欢乐的相逢,还是痛苦的别离,但是请你相信,无论是热切的期待,还是深情的追忆,我们所唱过的每一支歌,都不会转瞬消失,如同罗莎·卢森堡所言:“无论我走到哪里,只要我活着,天空、云彩和生命的美,都将与我同在!”
狭隘而自私的心灵,可以变成自己的地狱,广阔而开朗的心灵,却可以成为他人的天堂。地狱和天堂,只有一层之隔。
而一切嫉妒的火焰,总是从燃烧自己开始的。
一位年老的作家告诉我说:
“你的双脚,踏碎了多少时间?但不要懊悔吧,只要踏得真实,谁的步子,都会有深浅。”
在你终于赢得成功的鲜花的时候,难道你不怀念往昔的路口?在你重新营造成功的华贵的屋宇里,难道你不怀念昔日的木头?
信任
信任一个人有时需要许多年的时间。因此,有些人甚至终其一生也没有真正信任过任何一个人,倘若你只信任那些能够讨你欢心的人,那是毫无意义的;倘若你信任你所见到的每一个人,那你就是一个傻瓜;倘若你毫不犹疑、匆匆忙忙地去信任一个人,那你就可能也会那么快地被你所信任的那个人背弃;倘若你只是出于某种肤浅的需要去信任一个人,那么旋踵而来的可能就是恼人的猜忌和背叛;但倘若你迟迟不敢去信任一个值得你信任的人,那永远不能获得爱的甘甜和人间的温暖,你的一生也将会因此而黯淡无光。
信任是一种有生命的感觉,信任也是一种高尚的情感,信任更是一种连接人与人之间的纽带。你有义务去信任另一个人,除非你能证实那个人不值得你信任;你也有权受到另一个人的信任,除非你已被证实不值得那个人信任。
拥 有
这世间,美好的东西实在数不过来了,我们总是希望得到的太多,让尽可能多的东西为自己所拥有。
人生如白驹过隙一样短暂,生命在拥有和失去之间,不经意地流干了。
如果你失去了太阳,你还有星光的照耀,失去了金钱,还会得到友情,当生命也离开你的时候,你却拥有了大地的亲吻。
拥有时,倍加珍惜;失去了,就权当是接受生命真知的考验,权当是坎坷人生奋斗诺言的承付。
拥有诚实,就舍弃了虚伪;拥有充实,就舍弃了无聊;拥有踏实,就舍弃了浮躁。不论是有意的丢弃,还是意外的失去,只要曾经真实的拥有,在一些时候,大度的舍弃不也是一种境界吗?
在不经意所失去的,你还可以重新去争取。丢掉了爱心,你可以在春天里寻觅,丢掉了意志,你要在冬天重新磨砺。但是丢掉了懒惰,你却不能把它拾起。
欲望太多,反成了累赘,还有什么比拥有淡泊的心胸,更能让自己充实、满足呢?
选择淡泊,然后准备走一段山路。
《呐喊》自序
我在年青时候也曾经做过许多梦,后来大半忘却了,但自己也并不以为可惜。所谓回忆者,虽说可以使人欢欣,有时也不免使人寂寞,使精神的丝缕还牵着己逝的寂寞的时光,又有什么意味呢,而我偏苦于不能全忘却,这不能全忘的一部分,到现在便成了《呐喊》的来由。
我有四年多,曾经常常,--几乎是每天,出入于质铺和药店里,年纪可是忘却了,总之是药店的柜台正和我一样高,质铺的是比我高一倍,我从一倍高的柜台外送上衣服或首饰去,在侮蔑里接了钱,再到一样高的柜台上给我久病的父亲去买药。回家之后,又须忙别的事了,因为开方的医生是最有名的,以此所用的药引也奇特:冬天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蟋蟀要原对的,结子的平地木,……多不是容易办到的东西。然而我的父亲终于日重一日的亡故了。
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我要到N进K学堂去了①,仿佛是想走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们。我的母亲没有法,办了八元的川资,说是由我的自便;然而伊哭了,这正是情理中的事,因为那时读书应试是正路,所谓学洋务,社会上便以为是一种走投无路的人,只得将灵魂卖给鬼子,要加倍的奚落而且排斥的,而况伊又看不见自己的儿子了。然而我也顾不得这些事,终于到N去进了K学堂了,在这学堂里,我才知道世上还有所谓格致,算学,地理,历史,绘图和体操。生理学并不教,但我们却看到些木版的《全体新论》和《化学卫生论》之类了。我还记得先前的医生的议论和方药,和现在所知道的比较起来,便渐渐的悟得中医不过是一种有意的或无意的骗子②,同时又很起了对于被骗的病人和他的家族的同情;而且从译出的历史上,又知道了日本维新是大半发端于西方医学的事实。
因为这些幼稚的知识,后来便使我的学籍列在日本一个乡间的医学专门学校里了。我的梦很美满,预备卒业回来,救治象我父亲似的被误的病人的疾苦,战争时候便去当军医,一面又促进了国人对于维新的信仰。我已不知道教授微生物学的方法,现在又有了怎样的进步了,总之那时是用了电影,来显示微生物的形状的,因此有时讲义的一段落已完,而时间还没有到,教师便映些风景或时事的画片给学生看,以用去这多余的光阴。其时正当日俄战争的时候,关于战事的画片自然也就比较的多了,我在这一个讲堂中,便须常常随喜我那同学们的拍手和喝彩。有一回,我竟在画片上忽然会见我久违的许多中国人了,一个绑在中间,许多站在左右,一样是强壮的体格,而显出麻木的神情。据解说,则绑着的是替俄国做了军事上的侦探,正要被日军砍下头颅来示众,而围着的便是来赏鉴这示众的盛举的人们。
这一学年没有完毕,我已经到了东京了,因为从那一回以后,我便觉得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于是想提倡文艺运动了。在东京的留学生很有学法政理化以至警察工业的,但没有人治文学和美术;可是在冷淡的空气中,也幸而寻到几个同志了,此外又邀集了必须的几个人,商量之后,第一步当然是出杂志,名目是取"新的生命"的意思,因为我们那时大抵带些复古的倾向,所以只谓之《新生》。
《新生》的出版之期接近了,但最先就隐去了若干担当文字的人,接着又逃走了资本,结果只剩下不名一钱的三个人。创始时候既己背时,失败时候当然无可告语,而其后却连这三个人也都为各自的运命所驱策,不能在一处纵谈将来的好梦了,这就是我们的并未产生的《新生》的结局。我感到未尝经验的无聊,是自此以后的事。我当初是不知其所以然的;后来想,凡有一人的主张,得了赞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寂寞。这寂寞又一天一天的长大起来,如大毒蛇,缠住了我的灵魂了。然而我虽然自有无端的悲哀,却也并不愤懑,因为这经验使我反省,看见自己了:就是我决不是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
只是我自己的寂寞是不可不驱除的,因为这于我太痛苦。我于是用了种种法,来麻醉自己的灵魂,使我沉入于国民中,使我回到古代去,后来也亲历或旁观过几样更寂寞更悲哀的事,都为我所不愿追怀,甘心使他们和我的脑一同消灭在泥土里的,但我的麻醉法却也似乎已经奏了功,再没有青年时候的慷慨激昂的意思了。
S会馆③里有三间屋,相传是往昔曾在院子里的槐树上缢死过一个女人的,现在槐树已经高不可攀了,而这屋还没有人住;许多年,我便寓在这屋里钞古碑④。客中少有人来,古碑中也遇不到什么问题和主义,而我的生命却居然暗暗的消去了,这也就是我惟一的愿望。夏夜,蚊子多了,便摇着蒲扇坐在槐树下,从密叶缝里看那一点一点的青天,晚出的槐蚕又每每冰冷的落在头颈上。
那时偶或来谈的是一个老朋友金心异⑤,将手提的大皮夹放在破桌上,脱下长衫,对面坐下了,因为怕狗,似乎心房还在怦怦的跳动。
"你钞了这些有什么用?"有一夜,他翻着我那古碑的钞本,发了研究的质问了。"没有什么用。"
"那么,你钞他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什么意思。"
"我想,你可以做点文章……"
我懂得他的意思了,他们正办《新青年》,然而那时仿佛不特没有人来赞同,并且也还没有人来反对,我想,他们许是感到寂寞了,但是说:"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是的,我虽然自有我的确信,然而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的,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证明,来折服了他之所谓可有,于是我终于答应他也做文章了,这便是最初的一篇《狂人日记》。
从此以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每写些小说模样的文章,以敷衍朋友们的嘱托,积久了就有了十余篇。在我自己,本以为现在是已经并非一个切迫而不能已于言的人了,但或者也还未能忘怀于当日自己的寂寞的悲哀罢,所以有时候仍不免呐喊几声,聊以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使他不惮于前驱。至于我的喊声是勇猛或是悲哀,是可憎或是可笑,那倒是不暇顾及的;但既然是呐喊,则当然须听将令的了,所以我往往不恤用了曲笔,在《药》的瑜儿的坟上平空添上一个花环,在《明天》里也不叙单四嫂子竟没有做到看见儿子的梦,因为那时的主将是不主张消极的。至于自己,却也并不愿将自以为苦的寂寞,再来传染给也如我那年青时候似的正做着好梦的青年。
这样说来,我的小说和艺术的距离之远,也就可想而知了,然而到今日还能蒙着小说的名,甚而至于且有成集的机会,无论如何总不能不说是一件侥幸的事,但侥幸虽使我不安于心,而悬揣人间暂时还有读者,则究竟也仍然是高兴的。所以我竟将我的短篇小说结集起来,而且付印了,又因为上面所说的缘由,便称之为《呐喊》。
一九二二年十二月三日,鲁迅记于北京。
注释:
①N指南京,K学堂指江南水师学堂。作者于1898年到南京江南水师学堂肄业,第二年改入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的矿务铁路学堂,1902年毕业后即由清政府派赴日本留学,1904年进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1906年中止学医,回东京准备从事文艺运动。参看《朝花夕拾》中《琐记》及《藤野先生》二文。
②作者对中医的看法,可参看《朝花夕拾》中《父亲的病》。
③S会馆指绍兴县馆,在北京宣武门外。从1912年5月到1919年11月,作者住在这会馆里。
④鲁迅寓居绍兴县馆时,常于公余〔当时他在教育部工作〕荟集和研究中国古代的造像及墓志等金石拓本,后来辑成《六朝造像目录》和《六朝墓志目录》两种〔后者未完成〕。在寓居县馆期间,他还曾经从事中国文学古籍的纂辑和校勘工作,成书的有谢承《后汉书》、《嵇康集》等。
⑤金心异指钱玄同,当时《新青年》的编辑委员之一。《新青年》提倡文化革命后不久,林纾曾写过一篇笔记体小说《荆生》,痛骂文化革命的提倡者,其中有一个人物叫"金心异",即影射钱玄同。